16

回到安靜的家裏。

霍佑青第一件事是翻出了自己的護照,查看出入境記錄,結果真讓他看到四年前的記錄。

看來戴沅真的沒有騙他。

他原來真的那麽喜歡戴沅嗎?

遠赴加州,和戴沅看一場音樂劇。

表哥說他後來不喜歡看音樂劇,每次看到一半都會說悶,難道也是因為戴沅?因為一看音樂劇就會想到戴沅?想到自己愛而不得的戴沅?

愛而不得……

這個詞好像不對。

但也像對的,畢竟是未來的他用了很過分的手段把戴沅變成這樣。戴沅今天跟他說以後也許能跟他做朋友,挺好的,他也不想把一個人毀成這樣。

霍佑青收起護照,一夜好眠。

又過了半個月,霍佑青終于意識到一件事,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到十八歲那個時空了。原來也間隔過時間,但沒有一次像這次那麽久,久到他怕自己回不去了。

比起二十七歲的時空,他還是更喜歡十八歲。

在霍佑青為這件事開始有些煩惱的時候,他收到了戴沅的消息。戴沅這半個月給他發消息的頻率降低了許多,基本上三四天才發一條。

之前發的都是一些日常,而今天他發的是他去醫院治療的結果。他告訴霍佑青,醫生說他最近的情況比之前好多了,可以嘗試減藥。

“藥?”霍佑青回複道。

戴沅回的很快,像是一直守着手機,“許醫生給我開的藥,我今天好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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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真的很開心,感嘆號都打了三個。

霍佑青回了一句“恭喜你”,就放下了手機。最近還是待在家裏太悶了,他用平板在搜索旅游勝地,想去玩個兩三天的短期旅游。

其實二十七歲也有好處,至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管他。

霍佑青剛苦中作樂想,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戴沅打的。

戴沅從上次給他打電話後,一直是短信聯系他。

霍佑青盯着屏幕上的名字,想了想沒接。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平板上,準備去隔壁省爬山。

說走就走,當天就訂了機票,第二天出發。

他給自己制定了一個完美的計劃,下榻酒店後先去吃一頓,然後坐車去山腳下,連夜爬山,第二天看日出,再在山裏的酒店休息一天。這家酒店是家溫泉酒店,泡完溫泉,他再坐當晚的飛機回來。

計劃聽上去很完美。

但霍佑青剛下飛機,就得知他要爬的山因為發生了兇殺案,暫時封鎖景區,不允許游客登山。

挂斷山區酒店服務人員打來的電話,霍佑青摸了下因聽到兇案上而變涼的手臂,又有些發愁這幾天應該去哪裏玩。

該不該打道回府呢?

他一邊看手機,一邊往外走,一時沒注意到路,差點撞到人身上去。

“抱歉,我……戴沅?”霍佑青驚愕地看着眼前的人。

戴沅表情也很驚訝,“我以為你不會來。”

五分鐘後,霍佑青知道了戴沅來這裏是來跳傘的,并且在昨天戴沅有短信問他要不要一起,還打了個電話。可他沒看短信,沒接電話,所以戴沅以為他不會來,沒想到剛好在機場碰到。

“要去跳傘嗎?”戴沅當面發出了邀約,他看出了霍佑青的猶豫,更看出眼裏藏得仔細的躍躍欲試。

眼前是一株被人久養在溫室裏的玫瑰,玫瑰雖關在玻璃房裏,卻早就對外面的事物産生了好奇。

尤其是一些原來從不允許的、刺激的、大膽的事情。

伊甸園的蛇問玫瑰:“要去跳傘嗎?挺好玩的。”

跳傘基地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戴沅包了車,在機場外等。

上車後,戴沅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霍佑青。

霍佑青答應跟他去跳傘後,似乎又有些後悔,一上車就貼着那邊車門坐,離他很遠,一張白生生的臉沒什麽表情,但微微蜷縮起的手指暴露出主人的心思。

他收回眼神,像是怕驚吓到好不容易被他拐來的玫瑰,不再多看。

黑色轎車疾馳而過,把道路兩側的鋼筋混凝土鑄成的高樓大廈甩在尾氣後。沉默的車中,戴沅腿過長,窩在後座頗有幾分局促模樣。他垂着眼,眼角微微下沉着,身上混雜着古怪的柔弱可欺的氣息。

他除了上車的時候看了霍佑青一眼,後面可以稱得上安分守己,安靜地玩着手機,直到司機下了高速,拐向小道。他鎖屏手機,輕聲對旁邊閉眼休息的霍佑青說:“快十二點了,我們下車吃個飯。”

是建議的語氣,像是怕霍佑青生氣他自作主張,立即又道:“如果你不想吃,我們也可以直接去跳傘基地。”

“我正好也餓了,去吃飯吧。”霍佑青說。

司機停的地方是家私人菜館,外面平平無奇,甚至看上去不太吸引人,連一般菜館都不如,等被服務員引進去方知道別有洞天。

外面似乎只是用來掩蓋其內部的奢華,霍佑青入座後,看着扶欄外的垂絲海棠,有些沒控制住自己的手,用指尖輕輕碰了下嬌豔的花瓣。

這家店伫立在山巒前,往窗外看去,能看到連片的高低起伏的山線,淺綠與蔚藍拼接,共同完成壯麗景觀。

面前的菜單被蒼白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

“有什麽想吃的?”戴沅問。

霍佑青把注意力從窗外收回,放到自己面前的菜單,他沒來過這個省旅游,但從網上查了當地的特色美食,便将自己感興趣的一一報出,他都想試一試。

戴沅聽到他點的單,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沒說什麽,叫來服務員收走菜單。

但等到用餐的時候,他将一碗水放在霍佑青手旁,提醒道:“別吃的太雜,有好些都比較辣,最好過道水再吃。”

霍佑青點頭,可過了水的食物失去了原本滋味,于是他又不再聽從戴沅的意見。戴沅欲言又止,像是想開口,又怕霍佑青生氣,最後委屈地坐在對面看着霍佑青吃。

霍佑青被辣得有些上臉,眼睛都被逼出一層水霧,他猛灌了一大杯蜂蜜檸檬水,終于願意放下筷子。

原來沒人管的感覺這麽好。

他不由地想到舅舅一家,還有龔琅,如果現在是龔琅坐在他面前,早就搶了他的筷子。

其實不僅龔琅,他遇見過很多管他的人。

他高中的時候曾在晚自習眼饞後桌同學偷偷帶進來的燒烤,後桌同學抵擋不住他直勾勾的眼神,交出一串最不辣的,可惜還沒到他手裏,就被當時的同桌拿走了。

同桌是個學習成績很好的女生,還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嚴肅着臉跟他說:“霍小佑同學,你不許在教室吃燒烤,不對,是你不能吃燒烤,這些東西不好。”

霍佑青眨了下眼,看看後桌,“那他……”

“他已經沒得救了,你也沒得救嗎?”女生瞪他。

後桌一拍額頭,“我的錯,尊敬的學習委員大人別生氣。霍小佑同學,你聽到了嗎?你不能吃,你再看我也沒用,你不許吃。”

而剛認為沒人管的感覺挺好的霍佑青,沒多久就嘗到了苦處。不知是食物的問題,還是什麽問題。先前并不暈車的他,上車沒多久,就開始難受。

吃了暈車藥,也沒好轉,相反開始渾身出冷汗,一層又一層的汗從雪白皮膚下冒出來,明明開着空調,整個人卻像被水洗了一遍。他昏昏沉沉,耳旁聽到有人跟他說話。

“……不舒服,我們先不去跳傘了,去醫院……”

霍佑青幾乎在座位上将自己蜷縮成煮熟的蝦子,他身上披着散發清香的毛毯,毛毯沒能遮住的臉似雪裏紅梅。他勉強聽出是戴沅的聲音,對方要送他去醫院。

他想戴沅提醒過他,而且如果不是他鬧這一場病,戴沅不需要耽誤時間去醫院,可以直接去跳傘,他給人添麻煩了。

“對不起。”他咬了下舌,才把道歉說出口。

正在給霍佑青擦汗的戴沅愣了一下,捏着紙巾的手遽然握緊了,近乎狼狽地扭開臉。與動作相反的是他此時的表情,蒼白面容透出幾分狠相——他想将手指探入霍佑青的唇舌間,哄着人再跟他說一句。

不行,他的哥哥生病了。

乖孩子是不可以欺負哥哥的。

車轉道開去醫院,十分鐘不到的時間,霍佑青成功入住VIP病房,數位專家醫生看診,開醫囑,輸上液。

等病房重新安靜,只剩戴沅守在霍佑青身旁。霍佑青在輸液十幾分鐘後,蜷縮起的身體終于慢慢展開,呼吸變得平穩。

戴沅在溫水盆裏打濕毛巾,輕輕幫霍佑青擦身。霍佑青先前出了太多汗,把汗擦掉,睡覺會舒服許多。這個擦身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戴沅将水倒掉後,重新走到床邊。

霍佑青完全陷入睡熟了,微卷的濃睫搭在下眼睑,日光漏了點光斑停在他的臉上。戴沅彎下腰,吻住他窺視許久的唇。

先是用濕濡的舌面舔舐,再用一點技巧誘着人分開唇,然後慢慢将對方的舌頭卷到自己口中,就像是霍佑青在主動親吻他。

不過一個假象而已。

蒼白皮囊下的血液争先恐後地沸騰起來,戴沅控制不住地捏住霍佑青的下巴,擡起對方的臉,好将這個吻持續地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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