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霓虹燈的光線映在車窗上,暈出一片水紅與官黃。道路兩側的建築勻速閃過,霍佑青雙眸盯着窗外的風景,偶爾看一眼手機。
那天剛發出消息,霍佑青就想說自己發錯人,但戴沅回複的很快,文字上都可以看得出其內心的歡欣。
“要!”
“真的嗎?”
“我真的可以跟哥哥去看音樂劇?”
“哪一天?”
“我會提前到的!”
數條短信紛至沓來,一股腦擠進霍佑青眼睛裏。他看着那些短信,還是把音樂劇的信息發了過去。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遇見戴沅的時候,是在音樂劇外的大廳。對方應該也是喜歡看音樂劇的。
算了,都邀請了對方,再出爾反爾不好。
不過是一起看一場音樂劇,他都在醫院照顧過戴沅一周過。
但下次他不會再約戴沅。
出租車在會場外停下,霍佑青付了款剛下車,就看到站在會場門口的戴沅。
戴沅今日沒穿西裝,而是像個尋常大學生一般,穿着白T和牛仔褲。大概是外形過于亮眼,不少人路過他時,都會看他一眼。不過也有可能是被他脖子上的紋身吸引。
沒多少人敢把文字紋在脖子上。
但戴沅本人對那些視線視若無睹,只在一輛輛停在會場外的車搜索他要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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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霍佑青,琥珀眼驟然亮了起來,就一間暗房間等到了歸家的主人,主人開了燈。
他快速大步地朝這邊走。
“哥……”戴沅後面的話在霍佑青的眼神吞了回去,他抿了下唇,很是小心地說,“對不起,我還是有些改不掉,但我會努力的。霍佑青,你到了啊。”
最後一句話冒着傻氣。
霍佑青點頭當做回應,再看一眼手表,“時間不早了,我們進去吧。”
“嗯。”
兩人并肩往會場裏走。
其實霍佑青有些緊張,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麽淡定,只是他不想讓戴沅看出來。只是一起看音樂劇,如果他态度奇怪,才有問題。
霍佑青搶到了貴賓席,視野很好,入座後,他便将目光投向舞臺,一副不願多聊的架勢。
音樂劇開始了。
今天的劇是霍佑青之前從沒有看過的,是新劇,加上前幾天都只是在小區裏散步,所以他看的很認真,且入了戲。
新劇講的是一場不被世俗接受的愛情故事,從開頭就幾乎說明了這一部劇的結局不好。但霍佑青完全被演員優秀演技和飽滿的情感帶動,到尾聲的時候,忍不住鼻頭一酸。
一張雪白的紙巾遞到他面前。
戴沅沒有看他,目光放在前方,只是貼心地将紙巾遞過來,而後又将一整包紙輕輕放進他搭在扶手處的手裏。
霍佑青一頓,繼而低聲道謝,接過對方的紙。
演員謝幕後,觀衆陸陸續續往外走,霍佑青也起身出去,戴沅站在他旁邊,主動說起這部劇。
本來霍佑青只是淡淡聽着,可越聽越發現,對方是真喜歡音樂劇,甚至比他更喜歡。
講到自己愛好,對方又跟自己同愛好,霍佑青一時忘記自己來時的打算,跟戴沅聊了起來。他們從這部劇擴散到其他劇,他驚訝地發現戴沅跟他的審美居然高度一致。
比如他最喜歡的一部劇是戴沅第二喜歡的。
至于戴沅第一喜歡的,他還沒看過,但聽說過名字,那部劇一票難求。
“你看過那部劇?”霍佑青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容易話多,“在哪裏看的?演員是誰?那部劇難度很高,現在很少上映,每次重映我都搶不到票。”
戴沅耐心地一個個回答霍佑青的問題,然後他說出一件事,“其實那次是我和你一起看的。”
霍佑青愣住。
“四年前,在加州。那時候我們關系緩和,你帶我去看了音樂劇,也是那一天,你第一次吻了我。”
霍佑青臉頰唰得變紅,他也忽然意識到自己跟戴沅在會場門口至少站了十幾分鐘後,便頓然止住這個話題,“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游離眼神看向周圍,過了一會,才轉回到戴沅臉上。
眼前的青年正低頭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溫柔,這讓霍佑青語塞了一下,但他還是很快就平複好心情,臉上的熱度也漸漸退了下去,“你待會怎麽走?”
“我開了車。”
“哦,那我打車走了。”霍佑青指了下某個方向,那裏停着許多出租車。他說完就準備離開,可戴沅忽然喊住他。
“哥哥,我能抱你一下嗎?”青年聲音透出小心翼翼。
他說:“這段時間我一直有聽話去看醫生,也努力在克制叫你哥哥,但見到你還是有些忍不住。我想抱你一下,我想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是不是有所變化。”
背過身的霍佑青沉默一會,還是轉過身,他沒有張開手,但眼前人已經明白意思,臉上怯弱的表情轉為開心,可邁過來的腳步還是輕的。
他沒有像醫院那次一樣沖過來抱住霍佑青,而是以一種如對易碎品的态度,慢慢地、輕輕地抱住霍佑青。
霍佑青在心裏默念數字,準備數到五就将人推開。在數到四的時候,他仿佛聽到深吸一口氣的動靜,就像是戴沅在他脖頸間深嗅了一口。
大概是聽錯了吧。
戴沅和霍佑青有身高差,上次的擁抱,霍佑青就體悟到了。這一次更是深刻感受,對方稱得上徹底将他擁入懷裏,他仿佛像個娃娃。
也許是夏天的原因,戴沅的皮膚也變燙了,肌膚相貼的位置有一種被燒着的錯覺。
霍佑青剛要推人,戴沅先一步松開手,還像保持安全距離一樣退後一步,抿着唇輕輕一笑,“我覺得以後可能可以和哥哥做朋友,不,是跟你做朋友,霍佑青。”
被喊名字的人倒是有些不自在地唔了一聲,他不想答應,可又覺得直接回絕不好。他最近嘗到交朋友失敗的挫折感,頗有點感同身受,最後含糊地轉移話題,“我要走了,太晚回去,表哥要說我的。”
“好。”
戴沅沒堅持送霍佑青上車,他一直站在會場門口,等載着人的車徹底離開他的視線,他臉上的表情剎那收了起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看了大概足足十分鐘後,擡腿往會場裏走。
他回到了音樂劇上映的大廳,在空無一人、只開了頭頂一盞大燈的大廳裏,他坐在霍佑青先前坐的位置,很輕地笑了起來。
邊笑着,便用手撫摸霍佑青觸碰過的扶手。
過了一會,有人走了過來,停在戴沅身前,“戴先生,這把椅子是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特意換上的新椅子,今晚之前絕沒有人坐過。”
“等會送回這個地址。”
戴沅拿出一張卡片遞給來者,而來者皆是有些驚恐地看着一直面露微笑的戴沅,手指發抖地接過,再連忙告退。
戴沅沒有分一個眼神給來者,他還坐在那把椅子上,如同祈禱一般雙手合十,自言自語:“……會愛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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