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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貞說到只能先給少量的定錢,等貨物發賣完之後,才能給清餘款,不覺臉上的笑意又落了下來。另外一人還十分警惕的看着蘇士貞。

蘇士貞也知初次見面地人,自己貿然與人說這話,是有些不大妥當,不過,他心中倒也認為蘇瑾說的這個法子不錯,拱手笑道,“因方才在當鋪之中聽你家小童說了幾句,知道楊小弟急着發賣貨。我早年行商,在外也遇到諸多難事,深知你此刻心中滋味兒,有心幫個忙,無奈我那老弟的鋪子剛剛打足了貨,一時吃不下你這許多貨物,我自家卻是沒甚麽本錢買貨,故而才想出此法來。”

楊君甫與蘇士貞一見面,便認出他來。這家人自當鋪之中跟着自己一路行來,不是心有所圖,便是真心助人。此時見他說得誠懇,笑得坦蕩。無論如何也讓人想不到心存不軌上面兒去。況且他手頭并不缺回鄉的銀子,賣把當鋪,折價甚多,有些不舍,即便存到專門幫人寄存貨物的貨店之中,每月也要把人不少的房錢。

心思轉了轉,終一咬牙,點頭,“好,就按蘇兄說地辦。”

蘇士貞瞧出他心中的不安,遂又笑道,“我那常老弟人品是可信地,楊小弟盡管放心。這事我即從中引薦,幹脆就做個保人。我家就在舊城北門的梁家巷子,開着一間小雜貨鋪子。楊小弟可讓家人去訪一訪我家地口碑如何。”

楊君甫連忙行禮道,“不敢,不敢。蘇兄如是說,倒叫小弟慚愧了。”與楊君甫一同出來地,乃是在楊老爺身邊侍候的人,一直與楊君甫打眼色,楊君甫卻視而不見。

蘇士貞見他應了下來,也不願耽擱他的行程,看天色将午,因笑道,“我那老弟在新城南門大青布巷住着,以我之見,你現在便随我去城南門處,與常老弟說說此事,他若覺得也好,你們自商議價錢,将貨物安放好,可早早回鄉去。”

“好,好。”楊君甫連連點頭,又一連聲的致謝。

蘇瑾坐在車上遠遠看二人相談甚歡的樣子,向梁富貴歡喜笑道,“梁二叔,這生意成了!”

梁富貴已知這是蘇瑾的點子,聞言轉頭笑道,“怪不道老爺最近笑得多,小姐确實有經商天份,心思活着呢。”

蘇瑾笑而不語,心情很是舒爽。

待到蘇士貞與楊君甫二人走到車前,她跳下驢車,大大方方的與楊君甫見了禮,一行人便向新城南門而去。

到了南城門處,蘇士貞找了家小店,請楊君甫進去稍坐,差梁富貴去常家鋪子請常貴遠。又向楊君甫笑道,“楊小弟且莫怪,因我這常老弟初到歸寧府,家人也才剛剛到,我還未正式到其家拜會,不好第一次上門兒便匆匆忙忙的。時已至午時,咱們先在這裏用些飯食,等他來了,你與他一道去其家認認門戶。”

楊君甫聽得出他話裏話外一直在安撫自己,心中着實感激,連忙叫店家上拿酒上菜。蘇瑾坐在一旁看二人說得熱呼,心情大好,不由又盤算起來:若常貴遠接下這筆生意,會不會分給自已點傭金呢,要知道這可是幾千兩的生意,哪怕只有百分之五的抽成,也有百十兩了。再退一步,看在常貴遠幫自家的份上,只取一半兒,也有五六十兩……

這邊蘇瑾做着美夢,那邊兒梁富貴匆匆到常家的綢緞莊子,常貴遠剛盤點完上午發賣的貨,正要回家中用飯,突見他來了,甚是驚訝,“可是士貞兄有什麽事?”

梁富貴行了禮,笑着道,“是我家老爺無意中瞧見一批賤價發賣的緞子,已将貨主請到前面不遠處的酒樓裏,差我來請常老爺去與貨主見見面兒,談談價錢。”

不等常貴遠發問,便将如何接貨地事兒說了。常貴遠大笑,“這話士貞兄倒敢說得出口,那貨主沒疑他?”

梁富貴笑了笑道,“本來我家老爺也沒想到叫人家白白把貨放下。是我家小姐出的點子。我家老爺看那貨主是個初做生意地,也有心幫他,又想那好料子放到常老爺鋪子裏定然好賣,又不占您的本錢。與兩方都有利的事兒,便硬着頭皮上前去說了說,沒成想竟然成了。”

常貴遠笑道,“好,這與我可是有利無弊的大好事兒。走,這就看看去。”說着到鋪子裏吩咐一聲,也不叫自家馬車跟着,坐上梁富貴的驢車向酒樓而去。

常貴遠到時,這邊的酒菜剛剛上齊,衆人相見,自是又相互寒喧一番。

菜過五味,酒至半酣,三人才放了筷子議起生意來。楊君甫此時對二人心中只有感激,并不虛報貨物價格,實話與二人說道,“我這批貨卻是托相熟的人直接到緞子坊裏起的。每匹價四兩五錢,加上車船稅錢,每匹合四兩八錢地銀子。小弟只求回本,利錢卻是不敢想。”

常貴遠低頭思量片刻,笑道,“雖然生意人逐利乃是本性,可是這趁火打劫之事,我卻是不會做地。你與士貞兄能在當鋪遇上,也算有緣。你的貨物每匹我留把你一兩銀子的利錢,餘下的歸我,你看如何?”

本是要折本賤賣給當鋪地貨物,現下一匹又能得一兩銀子的利錢,楊君甫自然感激不盡。蘇瑾在一旁乖乖吃菜,聽着衆人談話,此時常貴遠大方讓利,心中微微為自己的好眼光而得意。

正美滋滋地,卻聽常貴遠又指着蘇瑾道,“這生意本是這小丫頭促成地,她的中人錢,就由楊小弟出吧!”

蘇瑾一愣,正要說話,蘇士貞已連連擺手,笑道,“貴遠老弟忒會開玩笑。她不過出個小點子,哪裏趁得起什麽中人錢。”

楊君甫此時才明白過來,連忙起身向蘇瑾行禮,“多謝小姐援手。中人錢就按常兄說的,有在下來出。只是在下現在手中現銀不多……”

蘇瑾趕忙起身往一邊躲了躲,“這位,大,大叔,太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哪裏要什麽中人錢。是常叔叔開玩笑地。”雖然她心中肖想過什麽中人錢,可這錢,單看蘇士貞的神色便知是萬萬不能收的。否則她不也成了趁火打劫之人?再者,若收了這錢,蘇士貞說不得會擔心她利令智昏,一個女孩子家家跑去做什麽中人,進而将她限制的死死的。那可虧大發了。

“哈哈!哈哈!”常貴遠因蘇瑾的稱呼,大笑起來,拉楊君甫坐下道,“是,方才我是開玩笑地。這中人錢實該我來出。”

楊君甫笑着入了座,對常貴遠與蘇士貞愈的感激,一連的勸酒,并叫家人雇了車子将在當鋪中院中的貨物盡數拉到常貴遠的鋪子裏。

蘇士貞看天色不早,便叫店小二取了筆墨,在酒桌之上寫了契約,一匹緞子給楊君甫一兩銀子的利錢,常貴遠再先付二百兩與楊君甫做定錢,自已做保人,三人都簽了字。三人各留存一份兒,分別收好,又繼續吃酒敘閑話。

等到楊家下人将緞子盡數拉來後,蘇士貞起身告辭,“餘下的事都是你們二人的。為兄就先走一步了。楊小弟此次回鄉多久能再來歸寧府?”

楊君甫面帶苦笑,微微搖頭,“家父病情具體如何尚不得而知,具體日期是定不下來的。不過,小弟地址在此,若兩位有需要自杭州那邊發運甚麽貨物,可寫信與我,定當為二位置辦周全。”

說完借着方才的筆墨紙硯将地址寫了下來,一份與蘇士貞,一份與梁富貴。

蘇士貞将紙收好納入懷中,笑道,“好,蘇某在此先謝過了。”

常貴遠在一旁道,“蘇兄只管去忙。這批緞子售完之後,若楊小弟那邊不及來人取銀子,到時,我這邊打貨或有夥計要去杭州,捎與他便是。”

蘇士貞點點頭,與楊君甫行禮告辭。

“瑾兒可滿意了?”蘇士貞坐在車上,看蘇瑾臉上笑眯眯,不由的笑道。

蘇瑾正看着兩邊的鋪子,聞聽此言,偏過頭來,笑道,“自是滿意的。我今兒這一遭兒,一則是幫了楊家的人發賣貨物,二來是給常叔叔摟了些銀子,三來嘛還給常叔叔找個打貨的好門路。一舉三得呢!”

“哦?!”蘇士貞故意擰眉問道,“前兩得倒是有出處。後一得從何說起?”

蘇瑾也知蘇士貞是逗她,得意一笑,“那楊君甫說他的緞子直接到緞子坊中起得貨。而常叔叔不是說過,現下好貨的源頭都叫大商號給攬了去?兩者結合,可知那姓楊的雖然是初次經商,但是在杭州城中應該有些門路吧,常叔叔幫了他這麽一次,日後借着他的門路自源頭起些好貨,這才是大賺頭呢!”

說得蘇士貞笑将起來,感嘆,“是呢。初時幫人時倒不知竟還有這等好處。不過緞子江南織坊多,貨源倒還好些。有些獨家新奇的貨物,一旦被人控了源頭,莫說利薄,若是沒有極硬的關系,想賣此物,卻找不到門路呢。”

蘇瑾不禁好奇的問道,“爹爹說說都有哪些貨新奇好銷又不容易弄來貨物的?”

蘇士貞看着她,微微搖頭,慈愛笑道,“經商之道規矩門道衆多,且先不急,別把我的乖女兒累壞了,日後我慢慢說與你聽。”

蘇瑾心有不滿,不過嘴上卻沒說什麽,也不再追問關于生意上的事兒,一路上東瞄西看,時不時與蘇士貞說上一兩句話,倒也熱鬧惬意。

将走到鳌頭矶橋邊時,突見前面人頭攢動,遙遙有喊叫聲傳來,蘇瑾疑惑的轉頭直起身子往那邊張望,“前面怎麽那麽多人,出什麽事兒?”

梁富貴引頸往北邊望了望,“好象是船工在打架……”

“怕是又有人做生意過了界,這才起了沖突。”蘇士貞也望向北方,補充了一句。

蘇瑾默了,這情形怎麽象二十一世紀的小混混争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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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錯別字。我倒,怎麽這麽多呢。

030章 可憐的孩子

因前方道路受阻,馬車一時無法通行,蘇士貞下了車,拉過驢缰繩,叫梁富貴去前面看看。蘇瑾聽前那面那呼喊聲愈來愈響亮,過往地行人商人紛紛湧了過去,便也在車上直起身子往那邊兒張望。

只見前面大約二百步開處,馬路兩邊各有一群精壯船工,隔着馬路對峙,中間兩個領頭模樣地人,立在大路中間兒正在争執着什麽,兩人身後的船工,不停的揮舞着一根根扁擔木棍,為已方的人加油示威,随着中間兩人身形的靠近,後面的人群也向馬路中間聚攏,大戰一觸即發。

蘇瑾用小手拍拍胸口,縮回身子,這陣式也有些大吓人了。那兩幫的人分別有百十人,遠處沿河道路上還不斷有船工扛着家夥式湧來,驚嘆之餘,又想起一個問題,轉頭問蘇士貞,“爹爹,這些船工也分界的麽?是怎麽分地?”

蘇士貞回頭安撫的笑笑,“嗯,自是有分界。自東水門至鈔關這是一界;自鈔關至磚閘又是一界;磚閘至板閘;再有板閘至廣濟橋;廣濟橋至北水門……你現在知道撈過界的下場了吧?”

蘇瑾赫然一笑,辯解道,“早先爹爹不說,我哪裏知道那些規矩。現在,爹爹與我說了,日後我會小心的,不去人家的地界上撈生意。”說着又伸頭往前面瞧了瞧,雙方人馬愈聚愈多,圍觀地人中還有不少起哄,等看熱鬧地。

梁富貴自人群中擠了回來,抹着額上的汗,“老爺,我們繞路吧。這兩幫人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咧。人多亂哄哄地,家夥式可不長眼,莫叫人誤傷了。”

此時,看熱鬧的人群已擠到驢車邊兒上,再不回頭,驢車就要被圍困在人群之中了,蘇士貞點了下頭,正要說話,猛然身後又響起一陣喧嚣呼喝之聲,蘇瑾連忙回頭望去,只見自他們來的方向,不知何時也湧來一大群扛着扁擔、揮着木棍地船工腳夫,黑壓壓的一片,氣勢洶洶的奔了過來。

蘇士貞吓了一跳,趕忙将缰繩扔給梁富貴,急急上了車,将蘇瑾往幾個舊衣包袱的空隙間一塞,“坐好,莫被棍子誤傷了。”

他話音方落,那群人已到了身後,熙熙攘攘的将後退的路圍堵了個嚴實。這下驢車便沒辦法調頭,蘇士貞嘆口氣,交待梁富貴,“穩住驢子,別讓這些人驚了牲口,等這撥人過去了,咱們掉頭繞路到賓陽門回家。”

“哎!”梁富貴應了一聲,看蘇瑾縮在幾個大包袱中間兒,小身子幾乎瞧不見,不覺笑了笑,安撫道,“小姐莫怕,只要不往跟前湊,他們傷不着咱。”

蘇瑾笑着點點頭。驢車被湧擠過來的人擠得左右晃動,草驢子也被驚得大聲叫喚起來,好在有梁富貴緊緊固着驢蹶頭,才強強穩住牲口。慌亂中,蘇瑾突然感到車尾微微一沉,象是有什麽物件落了上去,随即一輕顫兩下,便又平穩下來。她想轉頭,卻被高高的包袱皮擋住視線。蘇士貞似是也感覺到了,撐起身子向後瞄了一眼,許是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妥當,複又扭頭向前面張望。

大約過了一刻鐘,那撥船工湧了過去,蘇士貞趕忙道,“咱們快走,也知道因為甚麽事,鬧得這般大,待會兒衙門來了官差就更走不得了。”

梁富貴應了一聲,趕動驢車,招呼兩邊行人讓路,好容易将驢車掉了頭,順着來時路又返了回去。直到遠離那鬧哄哄的人群,蘇瑾才松了口氣兒,包袱堆裏又悶又熱,她雙手向後撐住車廂,想從包袱堆裏鑽出來透透氣。手指尖卻觸到一個濕熱肉乎乎的物件兒,吓得蘇瑾“啊”了一聲,幾乎驚跳起來,自小到大她最怕不知明的肉呼呼的東西。

“怎麽了?”蘇士貞被她的驚叫聲吓了一跳,趕忙扭頭詢問,一邊伸手去扶被蘇瑾幾乎頂到車箱外的包袱。突的,自那包袱縫隙之中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蘇士貞一愣,趕忙将包袱推開,那縫隙之中,露出兩個發絲淩亂的小腦袋,卻是兩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面目倒齊整,這二人被人發現,只是微微縮了下,眼睛便滴溜溜地轉了起來。似是在想什麽對策。

突然冒出兩個小男孩來,蘇瑾也是一愣,“你們是誰?怎麽上了我家的驢車?”

“老爺,小姐,你們行行好,讓我們搭驢車走一段吧。”兩個小男娃兒對視一眼,齊齊在車上叩頭哀求,将車廂底板磕得“砰砰”作響。

蘇士貞皺起眉頭,這兩個孩子行事,倒象常在市井間打混的小乞丐,可是衣衫卻整齊得很,人雖然瘦些,也并非那種皮包骨頭的瘦弱,膚色也不甚黑,也象哪家經過調教的小仆從。

擺擺手阻止他們,問道,“你們要去哪裏?是什麽人?可是哪家逃出來的仆人?”

“不是,不是!”兩人連連搖頭,其中一個身穿褐色寬大粗布衣衫的男娃兒擡頭說道,“老爺,小姐,我們是開封祥符人,不是這裏的,也不是哪家地的奴仆……”正說着,突的目光往前方一瞄,臉上頓時變了顏色,伸手扯了另一個男孩一把,兩人齊齊往包袱後面縮去。

蘇瑾扭頭看去,只見有兩個膀大腰圓一臉兇相的人在喧嚣的人群之中瞄來瞄去,似是在找什麽。這二人皆是一身短打,象是哪家的護院。

“老爺,小姐,求你們,把包袱放下叫我們躲一躲……”身後傳來細小的哀求之聲。

蘇士貞不動聲色的将包袱合攏,向梁富貴道,“快走吧。”

梁富貴猜出他的心思,趕着驢車拐進一條行人稀少的小道。蘇瑾也趕忙挪動身子,将包袱的空隙處堵了個嚴實。

“謝謝老爺,謝謝小姐。”身後兩個小家夥覺出父女二人的善意,在後面小聲道謝。

蘇瑾笑了下,轉向蘇士貞低聲道,“爹爹,這兩個小家夥還挺機靈的。”

蘇士貞也笑,卻沒說話,直到驢車駛出小道,過了賓陽門,再往前便是舊城了,蘇士貞才叫梁富貴停下車來,将包袱扒開,笑道,“小家夥出來吧,此處已離鳌頭矶很遠了。”

縮在包袱堆中間的二人慢慢擡起頭,先露出兩只眼睛,骨碌碌的打量一圈兒,見眼前只有蘇家父女,方小心翼翼的從包袱堆中直起身子。

蘇瑾看在眼中覺得好笑,先前說話那男孩兒對上她含笑的雙眼,也嘿嘿幹笑兩聲,又在車上叩頭,一本正經的道,“謝老爺、小姐搭救之恩,栓子日後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

另一個男孩也跟着叩頭道,“全福也會報答老爺和小姐的。”

蘇士貞趕忙叫二人起身,問他們,“你們是開封祥符的人,怎麽跑到歸寧府來?方才那兩個人是你們什麽人,找你們做什麽?”

那兩個男孩對視一眼,然後栓子才叩頭說道,“回老爺的話。我和全福原是祥符縣人士,不過爹娘早亡,我們兩個結伴在開封城乞讨為生,後來有一個金老爺說要到了京城能吃好的穿好的,叫我們跟着他去。先前我們是不願意去的。後來瞧見許多孩子都跟着去了。還有開封城外的村子裏,好多農家的孩子也被爹娘親自送到金老爺家中的,我們兩個一時鬼迷了心竅,就答應了,哪知,哪知……”

說着偷偷看了蘇家父女二人一眼,見這二人神色如常,才接着說起來,“……哪知這金老爺是要把我們送到京中淨身坊去‘挂檔子’。”

“什麽?!”蘇士貞失聲叫出來,臉上頗為憤慨,重重的拍了下車廂,“他是騙你們去的?”

“嗯!是騙我們上船的。到了山東地界才跟我們說了實話。有些人哭鬧,那金老爺的打手還說,其實那些送他們進去的大人都知道是去幹什麽的,只是瞞着他們……我和全福不願意去,我爹娘死的時候,還跟我說,要我好好長大,将來娶媳婦兒生兒子,好續我張家的香火咧!我們兩個就趁着船工鬧事,打手們去看熱鬧,偷跑出來了……”

拴子的話還未說完,眼圈已紅了。另一個叫全福的小男孩跟着哭出聲來,連連給蘇士貞叩頭,“老爺,你收下我們吧,我們不想去當太監,我和栓子什麽活都會幹,不白吃飯的。”

蘇瑾已驚得說不出話來,梁福貴氣憤的道,“他們這些黑心爛肺的東西,竟幹這種喪盡天良的勾當!”

蘇士貞也甚是氣憤,深深嘆息,“那些做爹娘的也是,怎麽忍心送孩子去那種地方?”頓了頓又道,“許是家中窮得過不下去了,才送的罷。咱們山東地界上這種事兒也不少呢。”

剛感嘆了兩句,見蘇瑾在一旁豎着耳朵聽着,連忙打住,向梁富貴打了個眼色,叫他把驢車趕到偏僻處,這才又問拴子,“那金老爺是不是官身?你們的名字現在可挂了檔子?”

“沒有,沒有。”栓子似是明白了蘇士貞的意圖,連連搖頭,“金老爺不是官身,只是個開封城的幫閑頭子。我們到了京中淨身坊,等坊主驗過之後,合格的才會給挂檔子。老爺,你就收下我們吧。等船閘一開,他們就會走了,那船上五六十人呢,不會因為我們兩個耽擱行程地,絕不會給老爺添麻煩。”

“呵呵!”蘇士貞看他急切的樣子,笑出聲來,略想了想道,“即你們還沒有挂檔子,我倒是能助你們一助,我這裏有些銀錢,你們兩個拿去,到旁處謀生去吧。你們是在歸寧府走失的,難保那位金老爺不會惦記着,留人在此處尋你們,若讓他們尋到,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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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章 幫人到底

蘇士貞說着掏出幾塊碎銀子來,遞到兩個孩子面前兒。栓子直直盯着那銀子看了一會兒,猛然搖頭,一把拉了全福跪下,在車廂內又嗑起頭來,哀求,“老爺,我不要銀子,就讓我們到你家幹活兒吧,我和全福不要工錢,每日只吃兩頓飯就夠了,我們兩個會做很多事兒,趕車打掃砍柴,下地幹農活,求求你收下我們吧!”

“好了,別嗑了,快起來吧。”蘇瑾從方才栓子和蘇士貞的對話中已明白,這兩個孩子雖然被人騙到船上,卻并未在朝廷官家留什麽底子,現在收留他們,除了擔心那位金老爺派人找到他們,旁的倒也沒什麽後顧之憂。再者這兩個孩子還小,這點銀錢夠他們吃用多久?栓子說得也對,那船上有五六十個孩子呢,少他們兩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兩個小乞丐而已,還能真的留下人尋他們不成?不待蘇士貞出聲,便自做了主張。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栓子和全福先是一愣,随即又驚喜叩頭。

蘇士貞看了看蘇瑾,嘆息了一聲,将銀子收了回來,轉向二人道,“好了,都起來吧。只是你們日後沒甚麽事,不得亂跑。到了家中與四鄰也說是家中遭了災賣身到我們家的。等過些時日,真的無人找你們,你想回原籍,到時我自會找人送你們回去。”

“是,謝謝老爺,謝謝老爺!”兩人大喜過望,又是一陣叩頭。蘇瑾在一旁看得心酸,笑着阻止,“莫磕了,快坐好,咱們要回家了。”

兩人聞言趕忙坐正身子,一人還細心的護着一個舊貨包袱,防止它們掉落下來。

梁富貴重新趕動驢車,向回家的方向駛去。蘇瑾因心疼這兩個孩子的遭遇,格外和顏悅色,路上不停的與他們閑話。這兩個小家夥也知自己遇上了好人,極老實小心的回答蘇瑾的問題,生怕哪句話答錯了,讓人攆下車去。

自賓陽門到舊城的路極順暢,走了大約三四刻鐘,已轉到回家的大道上。蘇士貞又将那番話教他們說了一遍,讓兩人記好。這才轉進巷子。

一行三人早上離家時才辰時初,這會兒已到下午申時末刻,太陽已沉到樹梢之上。

院門一響,常氏趕忙跑來開門兒,将人迎到院中,“哎喲,可是回來了。今兒打貨怎麽打了這長的時候?”話還未完便看見栓子和全福兩個,愣了一下,問道,“小姐,這兩個是?”

蘇瑾跳下驢車,叫栓子和全福下來,對他們說道,“這個就是我剛才跟你們說過的常媽媽,以後你們兩個都要聽她的話,知道了嗎?來,給常媽媽見禮!”

“是!小姐!”栓子和全福趕忙上前給常氏行禮,“小的見過常媽媽!”

“哎,起來,快起來吧!”常氏一手拉了一個,将他們拉起來。走到蘇瑾身邊悄悄問,“小姐去了人市?”

“嗯,”蘇瑾點點頭,決定先不跟常氏說實話,“爹爹說他們出去販貨,家中人手不夠使,就去挑了兩個跑腿幹活兒地。”

梁直在前面鋪子聽到院中動靜,跑了進來,看見二人,又問一遍,蘇瑾拍他的頭,“瞎問什麽,還不去搭手把包袱卸下來。”

拴子和全福兩個也是有眼色地,聽見她的話,也趕忙上前去搭手。蘇瑾頗為欣慰的笑了下,與常氏道,“奶娘,把後面兒那間放雜物的房間騰出來給這兩個孩子住吧。”

常氏點頭,又埋怨道,“家裏活兒不多,我們娘幾個忙得過來,小姐何必又買人,白花錢兒,又多吃飯。”

蘇瑾伸了個懶腰,笑了笑,“奶娘,咱們馬上要做那鞋子的營生,那個活計還得你操持着才行。你一忙活,家中可用的人就少了。再者,将來去打貨,我總要有人跟着跑腿兒才行。買丫頭不合算,這兩個半大小子倒正好。你看他們兩個長得也機靈,再過兩年大些了,正好給爹爹跑腿兒,不是很好?”

常氏一想,這倒也是!鞋子開做,她要去張羅,梁小青要做飯,鋪子自然得有人看着,只叫梁直一個看鋪子,她也不放心。便點頭笑道,“還是小姐想得周全。我這就去收拾房間。看這兩個孩子瘦的,也不知多久沒吃過飽飯了,唉……”說着轉身去了。

卸完貨物,梁富貴和蘇士貞去了正房,蘇瑾交待梁直領着栓子和全福熟悉熟悉家中,莫要欺負人。也轉身進了東廂房。

這一趟出去竟遇上這麽多事兒,讓她有些疲憊,到東廂房當門坐下,拎起紅泥小爐上溫着的銅壺,沏了杯茶,慢慢吃着。

梁直對新來的兩個小家夥很是友好,領着他們東走西看,不多會兒便将蘇家小院給熟悉透了,又拿出沙包來,教兩人玩。

蘇瑾聽着三人在院中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不覺長長的嘆了口氣,這真是活生生的大明朝!之前,這只是她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的,而今天經歷的一切,卻讓她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把。說不清心頭是什麽滋味兒,只是十分感嘆。

休息一會兒,蘇瑾出了東廂,常氏已将雜物房整理出來,找出兩個門板來,讓梁直領着栓子和全福拿青磚先支個簡易的床出來。

這才向蘇瑾走來,“小姐,今兒在家,我把鞋面都剪好了,封口的白布也都準備停當了。今兒有吳家的近鄰得了信兒,已過來問咱們這鞋子什麽時候開做。”

蘇瑾笑了笑,“這還用挑日子麽?誰有意做工,奶娘只管配好對子,給她便是了。”

“哎!”常氏應了聲,又道,“今兒小姐學裏一個姓姚的女學生來找,說小姐已有二十幾日不去學裏,便過來瞧瞧。”

哦?!蘇瑾愣了一下,她早已将自己的女學生身份忘得一幹二淨了。不過這姓姚的,蘇瑾倒是記得的,與蘇瑾兒關系還算不錯,家中開個小飯館,家境與蘇家相當,也喜好些什麽詩啊詞的之類。只是她這麽久沒去學裏,怎麽現在才來看望她?便問,“她來除了看望,還說了什麽?”

常氏搖頭,“她只說沒旁的事兒,不過她與小青提了兩句什麽詩會的事兒。想來是想請小姐參加?”

蘇瑾大力搖頭,“我哪有那閑功夫去參加什麽詩會。叫她們自已去耍吧。”

常氏道,“小姐也不用整日在家守着鋪子操心營生。家中有我們呢,現下汪家的事兒也過去了,小姐不妨仍去學裏,和女同學說說話散散心也好。”

蘇瑾仍是搖頭,“不去,有什麽好玩的。我在家中還自在些!”

常氏卻覺她這樣正是安心享樂的年紀,不去上學專在家中操心營生,是虧欠了她,便再勸,“那小姐好歹上完這一年罷。一年十兩銀子的束脩呢。小姐若不想讀,到明年不交束脩便是。”

蘇士貞在正房裏聽見二人的話,挑簾出來,道,“你常媽媽說得對。你天天窩在家中做甚麽?鋪子除了打貨又沒有許多事要你做。”

蘇瑾本還想推,又一想,去學堂倒也好,有些不便問蘇士貞的,可以問問旁人。反正現在自家除了調整雜貨鋪子裏的貨物,一時也沒甚麽要緊的事兒做。

便點頭道,“也好。等家中忙不過來,我到時再不去罷。”

蘇士貞滿意的點點頭,“好。”

梁小青自鋪子裏回來,得知蘇瑾同意去學堂,甚是開心,快步進了東廂房,“小姐,姚小姐過來說,五月初五,她們相約再去清源山上游玩,邀請小姐一道去呢。”

蘇瑾有些好笑,“難不成是有人看上了清源書院中的哪個學子?有那麽多好去處不去,偏往山上跑?”

梁小青連連擺手,“小姐,您別叫我娘聽見。”

蘇瑾笑了笑,“怕什麽,是她非叫我去學堂地。你與我說實話,姚玉蓮除了說去清源山游玩,還說了什麽?”

梁小青搖頭,“旁的沒說呢。只說是秦小姐起的頭兒,約大家一起去呢。”

“是她呀!”蘇瑾了然點頭,這秦小姐倒是她們學堂之中家底較厚地,家中有個織機作坊,裏面有百十張織機,雖然歸寧府本地織的布綢之類不能與蘇杭常熟那個邊兒相提并論,勝在便宜,本地的普通人家拿它們做衣衫也不少,生意好似不錯。

因此這姓秦的小姑娘在學堂裏趾高氣昂的,蘇瑾兒不喜歡她,也極少與她說話打交道。而她也看不慣蘇瑾兒整日一副柔柔弱弱,醉心詩詞不問世事的模樣,總之算是相看兩厭。

“嗯。”梁小青點點頭,突然湊近蘇瑾,小聲說道,“小姐,你說會不會是她瞧中清源書院的學子,才故意起這麽個頭兒?”

“呵呵。”蘇瑾笑了,伸手敲她一下,“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說,你倒當真了?”

“不是呀,小姐!”梁小青揉了下額頭,又湊近了些,“您忘了三月裏她們去清源山游玩的事了?後來,我聽秦小姐的丫頭好似說了一句,她四月初又去山上燒香。再後來她不是拿了兩首自己做地詩叫小姐幫着看看?”

“那又怎樣?”蘇瑾故意笑問。

“哎呀,小姐。”梁小青頓了頓腳,“小姐不是與我說過,那兩首象是女子寫給男子地情詩麽?”

蘇瑾好笑的推了她一下,“忙你的去吧,記得還怪清楚呢!”

梁小青扁扁嘴,揉揉胳膊道,“姚小姐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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