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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物,蘇瑾便又想起小食發賣的事來。想了想問道,“孫公子,這次在我家鋪子裏發賣地小食,價錢我們怕是要比孫記賣地稍落一落。此舉可妥當?”

孫毓培轉頭,挑眉,“你是擔心發賣得便宜搶我孫記的生意麽?”

蘇瑾點頭,“是。因我家的鋪子小,人手少,因而管理的成本低些,又沒甚麽名氣,按理價錢是該比孫記的低些。不過若你不同意,我們可以稍稍提價那麽一點點。卻不會和孫記的價錢一模一樣地。”

孫毓培強忍着伸手去摸胸口的沖動,裝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随你一兩成的貨物,對我們有甚麽影響?”

蘇瑾又暗自嗤了一聲,有財勢的人确實有底氣,雖叫她有些不服氣,也無可奈何。

接着又與孫毓培談定十一月三十日使人來拉那些合約約定的小食。正說着,張荀自二樓下來,看見她揚聲問道,“小姐,方才可是摔到了?”

蘇瑾搖頭,“無事。事情辦妥當了,我們便回去罷”

孫毓培望望外面的天色,愈發地陰沉,冷風嗖嗖,點了點頭。

目送蘇家的馬車離去,孫毓培不自覺的伸手摸摸胸口處,那一撞并不重,并不疼,但那奇異的感覺卻遲遲消散不去。

自孫記出來,張荀将交貨的單子遞給蘇瑾。這批交到孫記的貨物,以小羊皮靴子最多,其中有一半兒以上是按丁氏的建議,飾以玉石瑪瑙珊瑚雞血石等物,單這些小配飾,一只靴子上至少花費一兩銀子。那些金線銀線花費亦不少。再者這羊皮靴子皆是整張的皮子制做而成的,女靴子一張羊皮只能制得一只,男靴子要一張半皮子才制得一只。甚是費料費工。

這靴子一雙合算下來,單本錢也要近三兩。這批貨物雖數量沒多少,價值卻不低,現下她只期望孫記貨物發賣得順利,自家好坐地收錢。

轉到鋪子前面接到梁小青,蘇瑾向張荀道,“我們現下直接去坊子裏。嗯,我記得碎羊皮還餘下不少,你和張師傅合計合計,這些碎羊皮拼一拼,也制成靴子,價錢無非賣得低些而已。至于皮子之間的接縫處,最好以妝花緞子做成的邊條,設計成花形,給蓋了去。”

張荀在前面應聲道,“張師傅和小姐想到一塊去了。昨日便和新請的繡花娘子商量着呢。”

蘇瑾又道,“鋪子裏有糊好的整張鞋底子,先別急着栽,等我畫了鞋樣子,我們做一只超大的鞋子,放到孫記中廳好招攬生意。”

張荀忙應聲。

說完生意上地事兒,蘇瑾才笑問梁小青,“在孫記那裏那吃得如何?”

梁小青皺了皺鼻子道,“那些人都擠進去搶咧。沒吃到多少。孫記也摳門,一只蚊子腿恨不得分成八瓣兒,小得塞牙縫都難”

蘇瑾笑起來,“商家不做賠本的賣買。白白送把人嘗味兒,重點在‘嘗’字,你當真的會随你吃個過瘾麽?”

張荀更是在坐在前面毫不客氣地嘲笑梁小青,梁小青着惱,隔着車簾與他吵起來。蘇瑾依在車廂裏,饒有興致地聽戲。

回到家中,正房的宴席已撤,常貴遠的綢緞鋪子這時節正是極忙地時候,蘇瑾剛到家中,他便起身告辭。蘇瑾随着蘇士貞将他送出院門兒。

回到正房之中,蘇士德便問,“四哥,這位便是大哥說的借銀子要三分利錢的相識?”

蘇士貞點頭。

蘇士德吸一下牙縫,道,“我爹近兩年,手頭也有幾百兩的銀子,咱們族裏的人雖窮,各家攏一攏,也能湊個千兩銀子來。四哥,你不若還了他的銀子,用族中的銀子便好。只消二分五的利,省下不少利錢呢”

父女兩人聽了這話都微微一下,相互對視。這是想靠着自家吃紅利?若說這事,在歸寧府中倒也常見,族人相互幫襯,有些人家有銀子卻不想自己操持營生的,便入到旁人的生意中去,一年只靠紅利過活。

只是自家暫時不需要這些銀子。雖然受限與資金不能擴大,但有丁氏那好門路,蘇瑾可犯不着去求他們。

蘇士貞更是不想與族人在銀錢上牽涉過多,思量片刻,繼續扯慌道,“若說族人之間自該相互幫襯。可眼下卻不好與他提這話。做生意嘛,一是本錢,二是門路。好好地突然還了銀子,難免叫人家多想,若因此壞了交情,門路便也斷了。我家還靠着他家呢”

蘇瑾也忙在一旁道,“我爹爹說的是。三叔父,我家的生意只是剛剛有起色,正如走在鋼絲上,可不敢輕舉妄動。”

蘇士嘉上次帶回家的消息,叫族裏家中有些餘錢地人都有些動心,雖然棠邑那地方也有缺本錢地生意人,終不如自家人可靠放心。這次來,他是受了族人所托,卻沒想到蘇士貞一口回絕。心頭自然不悅,不過,他此來并不是圖着一件事,喝了口茶,笑道,“四哥的本錢即夠,我便不說了。”

說着看了看蘇瑾,似是接下來的話,不預叫她聽的樣子。

蘇瑾裝作看不懂他的神色,附身将蘇士貞杯中的殘茶倒了,打開青瓷小茶罐子,重添新茶。

蘇士德等了一會兒,她仍在磨蹭,便道,“此來我也不得久留,還有一事,想與四哥商議。”

蘇士貞笑着點頭,“自家兄弟,你只管說。若我能幫得上忙,自當盡力。”

蘇士德沉默一會兒,滿臉堆笑道,“四哥,大哥家地紳良已有十歲,懂事了。雖你是自家親堂叔,但畢竟不是親生地,過到膝下,不還是與親爹娘親些?若真想過繼男丁到膝下,我家的三娃兒正合适。剛剛兩歲,即不大認得人,也已會走路……”

蘇士貞大驚。蘇瑾則差點将小銅壺中的熱水澆到自己手上,轉頭看着蘇士德。

蘇士德被這父女二人的神情弄得也是一愣,“四哥不知此事?”

蘇士貞搖頭,“大哥上次來并未提及此事。這話是從何說起地?”

蘇士德眼睛轉了幾轉,呵呵笑起來,“原是這樣。我說呢,四哥想過繼,怎的早先沒聽到半點風聲。必是大哥想将紳良過繼到你膝下,這才托三叔公在中間說合。”

蘇瑾無語。這是說那蘇士嘉打着将兒子塞到老爹膝下,怕自家老爹不同意,早早在棠邑開始公關,到時好叫那甚麽三叔公族長替他說情?

蘇士貞無奈笑了笑,接過蘇瑾遞來的茶,趕她出去,“鋪子不是正做新匾額,許是快送來了,你去瞧瞧。”

蘇瑾自是不想走,這可是關系她家生活是否能一如即往如此安寧的大事。

但蘇士貞卻不想叫女兒聽這樣的話,怕她因此而傷心。神情十分堅決。

蘇瑾看看蘇士德,又看看蘇士貞,心頭轉了幾轉,丢下一句,“我爹爹還年輕。正準備使媒婆給我說繼母呢”便挑簾出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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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章 雪夜來人

蘇士貞叫她說得老臉突地一紅,沖着打晃的門簾,斥道,“混說什麽”

那蘇士德卻是一愣,“四哥,莫非你真的……”

蘇士貞沒好氣地擺手道,“你莫聽她混說”

蘇瑾皺皺鼻子立在門口聽壁角。好一會兒,蘇士德規勸的聲音傳來,“四哥,這可萬萬使不得。繼室如何能對瑾兒好?你莫叫她受了委屈”

蘇士貞雖遺憾膝下無兒子,但并無續弦之心。因知道族人不好相與,更不想自族中過繼。至于将來如何,他并未深想過,眼下只想守着女兒好好地過日子。

只是不打消蘇士德的念頭,不知回到家鄉,要費多少口舌呢。想了想又改口,期期艾艾地道,“再找……找人家,必會……會打聽清楚,只有那人品好溫順賢德地,方進得我蘇家地門兒……”

蘇士德卻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急忙再勸,“四哥,這等主意可是不打不得。哪家婦人沒有個兄弟親戚地,現如今的人家,只看財,哪裏會管顧得許多?便是生了兒子,叫那繼婦将錢財都攏在手中,可不是苦了瑾兒?”

蘇士貞輕咳了兩聲,一張老臉紅杠杠地,“正因如此,才要多多打探,總能遇上好地……”

蘇瑾在門外聽見,心中暗樂,輕手輕腳地向鋪子走去。

借着自家鋪子裏上新貨,鋪子裏已拿白灰重新粉過,比以往亮堂了許多,又有一面新打制的貨架,桐油已幹,嶄新地泛着亮光。

蘇瑾在鋪子裏轉了一圈兒,和梁直縮到櫃後就着小炭盆烤火。看着虎頭虎腦,悶頭吃着烤落花生地梁直,蘇瑾打心眼裏喜愛,只是梁家也只這一個兒子,若是兩個,過繼到自家一個,也省得親戚們拿着這事來煩她們家。

再想想蘇士貞續弦這事兒……從內心深處來講,她雖然不能一下子接受家中突然多出一個毫不相識的人來,但只要蘇士貞願意,她是不會反對的。思量半晌,微嘆一聲。

梁直擡起頭,将幾個新烤熟的帶皮落花生塞到她手中,“小姐,你愁什麽?”

蘇瑾伸手揩了揩他嘴角地黑灰,笑着搖頭,“沒事兒。梁直,明年開春你去讀書可好?”

梁直搖頭,“我不要去咧。好多字我都認得。老爺也教過我,我爹也教過。我想看鋪子”

蘇瑾笑着拍拍他的頭,“學堂裏不只教識字,還教大道理。還教算術你好好學,将來咱家的鋪子做大了,到時你幫着我管鋪子,如何?”

梁直抓了抓後腦勺,想了半晌,雖仍不太樂意,最終還是點了頭,“好吧。小姐叫我去學,我就去學。”

蘇瑾笑起來。

在鋪子裏坐了小半時辰,新定制的匾額送到了。長六尺寬近兩尺的楠木匾額,被漆得油黑發亮,“蘇記貨行”四個大字以新黃銅制成,磨得金黃閃亮。匾額的最左側是一枚精工雕刻紅色徽記,蘭花花形她叫人分別填以白綠二色,中間篆書地“蘇”字則仍是赤紅。

蘇瑾立在那匾額前欣賞了半晌,滿意地點點頭,付了二兩銀子的工錢,叫梁直去請蘇士貞來。

梁直跑飛快過去,不多會蘇士貞匆匆趕來,掃了一眼,撚須笑道,“好。待會兒去找人掐算個好個日子,咱們将這匾額挂上去。”

蘇士德在正房與蘇士貞說地兩件事,都落了空,心情十分低落,跟着上前看了一回,強笑兩聲,便作罷。

蘇瑾見他吃癟,笑呵呵地看向自家老爹。哪知蘇士貞叫她說得赫然,偏不理她,也不和她對目光。将蘇士德安排到正房歇息,自己袖了幾兩銀子出了門兒,去找人掐算日子。

蘇士德兩樣盤算都落了空,自不甘心,又覺蘇瑾方才地話中帶沖兒,莫不是騙自己地?趁着梁直帶他回房歇息地空檔,問道,“可有媒婆來給你家老爺說親麽?”

梁直茫然搖頭,奇怪地道,“媒婆來不是要給我家小姐說親麽,怎會給我家老爺說親?”

蘇士德擺手,“你出去罷。”

梁直跑飛快去找常氏,“娘,娘,老爺要給小姐找後娘麽?”

“什麽?”常氏正在廚下收拾,“誰說的?”

梁直指指正房,“棠邑來的五老爺問地。”

常氏忙就着解了圍裙擦了手,問清蘇瑾所在,急急忙忙地去了鋪子。鋪中正有人來置買貨物,常氏不好相詢,待那人走了,常氏急急地拉她進了院子,又去了東廂房,方低聲問道,“五老爺問梁直,老爺要續弦地話,是從哪裏說起地?”

蘇瑾無奈一笑,“這五老爺心思可真活奶娘不知他來打什麽主意罷?大老爺來一趟,回鄉便游說人給他幫腔,想趁着修族譜的時機,叫他家的兒子過繼到咱們家來。五老爺聽到動靜怕是不甘心,也來找爹爹說,想叫他家的三小子過繼過來。我不過說了句謊話,爹爹定也是不耐煩與他們糾纏,才順着我地話說了。他即不甘又不信,自是要問地。奶娘,他若問你,你便說這事是真地”

常氏松了神色,撥旺炭盆,就着桌子坐下,惱道,“早先咱家生意不好,便不聞不問地,現下剛有些起色,便來打咱地主意。”

蘇瑾也煩,“誰說不是呢。若我娘留下個兄弟,也不至于把盤算打到這上頭來。”

常氏嘆了口氣,“小商人苦。老爺早先一心想發大財,夫婦二人聚少離多地。不過,小姐,萬不能叫老爺續弦,誰知道将來進門地人是個甚麽脾性?沒得苦了小姐”

蘇瑾倒不怕自己苦不苦地,只是家中突然出現個陌生人,實叫她有些不适應。而且還是後娘,這關系她還真沒處過但若只顧自己的想法,叫老爹晚年沒個兒子依靠,也太過自私了。

她是沒想過嫁人地事兒。但兒子與女兒總是不一樣地。

想了半晌沒個頭緒,笑道拍常氏的手,“且看爹爹的意思吧。他若想,我也不攔着。若不想,将來有我呢。”

常氏也跟着思量,這會兒便道,“左右小姐出門不過一兩年地事兒,等小姐嫁了人,老爺想娶……”

蘇瑾忙将話頭岔開。

常氏嘆了一聲,早先小姐年紀小,說到嫁地事只會細聲細氣地羞惱,叫人別說。可如今,提起來并無半點羞色,大方坦蕩地叫人心中嘀咕。莫不是叫姓汪的一氣,打定主意不嫁了?

将近傍晚的時候飄起了細小地雪花,蘇瑾縮在東廂房圍着炭盆烤火,甚是無聊,想着想着便又想起孫記商號來。做為供貨商的自己,是不是該表示些什麽?

叫人去做一條恭賀的綢幅麽?倒是個好主意再細想想,若有花籃什麽的,倒應該送一個。只是這城中雖也有鮮花店,到了冬日卻不曉得能不能找到合适地。

正想着蘇士貞冒着小雪回來,先進了她的東廂房,笑道,“掐算地日子是二十八辰時末刻,到時叫坊子裏來的夥計們過來,将匾額換了。”

蘇瑾忙起身拿了雞毛撣子替他掃餘雪,又取了巾帕來,叫他擦拭,邊道,“爹爹,五叔父一直呆着不走,叫他知道咱們地情況,可如何是好?”

蘇士貞笑了笑,“放心,他與旁人一道來地,不出兩日便走便是不走,叫他知道了,爹爹只是不應,旁人也奈何不得。”

兩人正說着,離家二十來日的梁富貴冒雪回來。常氏聞訊趕來,看着這漫天地雪花兒,責怪道,“上次便說不叫你再出去,非要出去。叫一家人替你操心”

梁富貴笑呵呵的卸了車,叫梁直将驢子牽到後面一間空房內,向院中地人笑道,“這回回來便不出去了。咱家地生意該忙了。我自該在家幫忙”

蘇瑾搭手将太平車上的包袱皮抱到正房,和梁小青搭手燒茶擺茶,好一通忙活,待梁富貴去後面換了幹爽的衣衫進來,陪着說了幾句話,便又給常氏搭手整治晚飯。

因是雪天,常氏特意整治了幾道帶湯水地菜,又将泡地幹筍和下鍋炒好地豬肉放入粗瓷甕中,油汪汪地煨到小紅爐上,并燙了兩大壺金華酒,正房和東廂房各擺了一桌宴,并将兩屋的炭盆燒得旺旺地。蘇瑾的東廂房裏,常氏梁小青和梁直四個,坐在一起吃宴并略微吃兩杯酒,甚是快意。卻不知自家院門外,悄悄來了兩人。

孫毓培立在蘇家門口,聽着裏面的隐隐傳來地歡聲笑語,踟蹰半晌,終是轉身向張茂全道,“走罷。”轉身向巷子外走去。

張茂全将懷中的大包袱抱了抱,不解的看看自家少爺,突然叫他跟着去置買衣賞,又跑來蘇家,怎的不進去?莫不是因為夫人的緣故?

兩人出了巷子,上了馬車,跟着趕車來地,正是跟在孫毓培身邊多年的張茂福,見狀也不問原由,揮動鞭子,趕動馬車悄悄的地離了梁家巷子。

孫毓培坐在馬車之中,挂頭車廂上微弱的燈籠光線,掃過張茂全懷中包袱,好一會兒,揚聲道,“去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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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章 丁氏贈衣

這場初雪下到半夜便停了。在遠遠近近屋脊之上,留下一層稀薄的白色。地面不是算很濕,天色隐隐有放晴的跡象。

蘇瑾梳洗停當,挑簾出了東廂房,棉門簾挑開的瞬間,潮濕而凜冽的氣息迎面撲來,讓她打了個寒噤,又退了回來。緊了緊眉頭,向梁小青道,“将姚姐姐送來的那件皮袍子拿來罷,今兒我要穿。”

梁小青愣了一下,捂嘴笑道,“小姐,穿那個早罷?還沒數九呢。”

蘇瑾呵呵笑了兩聲,“管它呢,冷就要穿呗。”

梁小青一邊自衣櫃裏拿衣衫,一邊笑道,“小姐,實是也沒你想得那般冷。你穿小襖倒罷了,那大毛衣裳旁人都是三九天才穿地……”

話剛落音,便聽見院門響了。蘇瑾疑惑,“大清早地誰會來?莫不是張荀麽?”

梁小青替她撲了兩下裙角兒,“我去開門兒。”

蘇瑾将姚玉蓮送地那件價值百兩的潔白大毛皮袍子穿了,這厚厚的大毛皮袍子從自上包到小腿處,果然暖和

片刻院中傳來梁小青驚喜的聲音,“小姐,明月姐姐來了。”

蘇瑾一愣,忙自東廂房出來,“這大冷的天兒,明月姐姐怎麽來?可是夫人有事要交辦?快進屋中暖暖。”

明月看見她圍着件毛絨絨地大毛衣裳出來,微微一笑,搖頭,“謝蘇小姐,婢得不得久留。今兒來是替我家夫人傳話兒,她說,叫蘇小姐在孫記重開那日莫應旁的事兒,陪她去宴上坐坐。”一邊說着,一邊自身後跟着的婆子手中,接過一個碩大地包袱,“這是兩件羊皮小襖兒。因是昨兒下雪,我家夫人才突地想起來,得了蘇小姐的皮靴子,卻忘了還禮。今兒一早便叫人到鋪子裏挑了兩件,還望蘇小姐莫嫌棄”

蘇瑾驚訝之餘,連連推卻,“這怎麽能行。那皮靴子可是我謝夫人地心意,哪裏敢要夫人地回禮。再說,這一件羊皮小襖在你們鋪子裏至少要發賣四五十兩銀子。蘇瑾怎好又占夫人地便宜?”

明月将包袱往前送了送,笑道,“蘇小姐可憐可憐婢子罷。一大早地,熱湯還沒喝一口咧,便叫我們夫人派了來。這麽冷地天兒,怎好叫婢子在這裏久站?快收下罷我家夫人說了,曉得你必不肯白白地得了她的禮。等你家的鋪子的諸事安定,叫蘇小姐過府去陪她玩一兩日呢”

話說到這份兒上,蘇瑾便不好再推。只得叫梁小青伸手接過來,又邀請明月到屋中坐坐,吃杯茶。明月推說趕着回去當差,急匆匆地帶着那婆子走了。

梁小青将懷中沉甸甸包袱,掂了掂,笑道,“小姐,盛夫人想得可周到。這羊皮小襖正好這時節穿,快回屋換了你這大毛衣裳罷”

蘇瑾笑着搖了搖頭,欠丁氏的人情可是愈積愈多,怎麽也還不完呢。

将院門上好,兩人回東廂房。常氏聞訊趕來,問得是盛夫人特特送衣裳來,也笑着感嘆一回蘇瑾的福氣,跟着進了東廂房。

梁小青将那大包袱放到當門桌上,解開包袱皮,露出一件月白繡花小毛皮襖,上繡點點紅梅,甚是奪目。一件紫羔皮繡花小毛皮襖,繡地則是從叢蘭花,月白色地花瓣兒,鵝黃地蕊兒,甚是清雅。小皮襖子下面兒,還壓着兩條繡花皮裙兒,一件蘇木紅,一件楊妃色……

蘇瑾笑嘆着撫柔細溫暖的皮毛,“這兩件小襖大小倒比我這件大毛皮袍子更适合現下的天氣,只是叫她事事都想我,心裏頭虧欠地很”

常氏也嘆,“這些皮毛衣裳少說也要一百多兩的銀子。盛夫人真是大手筆”

梁小青将衣裳左看右看,拿起月小毛皮襖并蘇木紅地皮裙兒來,催她,“小姐,快換上,這麽配色正好看。腳下就穿坊子裏新做地蜜合色地小皮靴子。”

蘇瑾笑了笑,擺手,“只穿那件紫羔皮的小襖罷。餘下的收起來,等外出見客時才穿。”

想了想又道,“奶娘,坊子裏置了不少皮子,叫小青去挑個喜歡的顏色,你抽空也給她做一件小皮襖來。至于靴子,叫她自己挑”本有心給家人都做了。只是這單這一項要費去不少銀子,終是沒舍得說出口。

用過早飯,蘇瑾照例去坊子裏看做鞋的進度。

那蘇士德雖不甘心,也無可奈何,住了兩日,便與他一道來的小商戶要回鄉,此時蘇家雜貨鋪子的匾額已換了上去,孫家倒是守約,差人提早兩天便将合約中的小食送到。

每樣送貨二十斤,共有二十來味。蘇士貞便每樣皆與他置了些做回禮,将人送走。又叫梁富貴和他一道兒再去打些新年貨來。酒水之類的冬天最是好賣,家中銀錢夠了,便要多置些回來。

蘇瑾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拍拍手,回身笑道,“來,快把小食都裝在新買的青花瓷壇子裏去,盡數擺到這新架子來。這架子上每一格的貨物價格是一樣地。梁直,這上面的字你可都認得?”

梁直跑來,自下往上念着,“每斤四分銀子、每斤五分銀子、每斤六分……每斤一錢……”霍然轉頭,不解望着她,“小姐,甚麽東西要一斤一錢這般貴,一個豬頭才三錢多咧”

蘇瑾和梁小青搭手将孫家所送的來小食一邊往壇子裏裝,一邊回頭笑道,“是柔魚絲和黃羊肉幹、豬肉脯還有糖核桃仁………”

梁直喉着滾了一下,點頭,“除了柔魚絲,餘下的都好吃。”

蘇瑾笑了笑,“若你嘴饞,吃糖落花生便好。這些可是把咱家賣錢地,少偷嘴兒”

梁小青手上不停,斥梁直道,“糖落花生也不準偷吃。咱娘昨兒不是自家炒了些帶皮地,吃那個便好。”

梁直嘿嘿笑了兩聲,過來搭手幫着抱壇子。

孫記那些比較貴的小食,蘇瑾這次只打算賣賣試試,若不好賣,下次再叫他們送貨時,便不要頂貴的了,只要那些普通的便好。

等幾人忙活着将小食裝好,擺上貨架,蘇瑾又拿早先備好的紅紙,書了名字與價錢,叫姐弟二人幫着貼到壇子上。

忙完這些,身子發冷,忙披了皮襖子,轉到櫃子後面,三人圍着炭盆烤火,便見吳家娘子一腳踏進鋪子,掃過那新貨架上的新壇子,新紅紙,笑道,“喲,有新貨了”

蘇瑾自櫃後轉出來,笑道,“是,吳嫂子,這些小食都是在孫記自家坊子裏出的,味兒好着呢。你不置些嘗嘗?”

頓了頓又補充道,“比孫記自家賣的便宜一成半哦”

吳家娘子拉着好一通誇贊這新皮襖子,坐到避風處的椅子上,笑道,“蘇小姐,你可真會做生意。早先聽說和孫記做什麽小食,我是不大信的。孫記那樣大的商號,如何能看得上咱們這小戶?沒成想竟真叫你做成了”

說着看了看這滿滿的新貨架,又道,“這些稀罕東西,放在年節賣最最合宜。咱們這一帶雖是小戶人家,年節時哪家不要走親回鄉地?在外面一年,平素雖節衣儉食地,回鄉卻都愛裝大方,得把臉面撐起來。沒得太儉了,叫人家看不起”

蘇瑾笑着點頭,“這倒是地。人情臉面不就是如此麽?”一邊叫梁小青自壇子裏各樣取了一些,叫吳家娘子嘗味兒。吳家娘子品了半晌,将那售賣四分銀子的四五味小食稱了兩斤,又抱了兩壇子辣嗓子地燒刀子,笑着起身,“今兒是家裏來了客,先置些,若好吃,改天再來置買”

蘇瑾笑着将她送走。

卻說那林延壽自到蘇家給蘇瑾賀生辰之後,趁着孫毓培邀請他們到城中耍,便自城中和趙君正兩個直接回了學院,這近兩個月來,林寡婦幾次使人捎信兒給他,叫他歸家,他只是不回來。

林寡婦見蘇家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心頭發急。雖說自生辰之後,蘇家人對她仍是淡淡地,但林寡婦做事向來是有始有終地,哪裏肯因蘇家的态度,半途而廢?

眼見将到迎年月裏,林延壽仍不回來。她稍稍一打聽,原是書院早歇了課,學子們見天因什麽朱子心學吵得一團糟。便再一次上山去抓林延壽回來。

母子二人乘地馬車到巷子口時,蘇瑾剛送客,正要回鋪子,轉眼見林寡婦便抓小雞一般抓着林延壽下了馬車,嘴裏罵罵咧咧地,“……你個不孝子,敢兩月不歸家,老娘使人與你帶幾次口信兒,你敢不回來回家給老娘跪……”

剛罵了兩句,轉眼瞧見蘇家鋪子門口兒立着一人,穿着紫羔皮小襖,月白繡花棉裙兒,端地是清雅華貴,細看卻是蘇瑾,向這邊兒笑了笑,又低聲罵道,“睜開你地狗眼瞧瞧,蘇家現如今可是一天一個樣兒,你還敢說不字”

林延壽頭埋得深深地,不敢言語,更不敢擡頭張望,随在林寡婦身後,做賊似的進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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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上午一更發晚了,晚上20:00還有一更。抱歉哈

100章 孫記開張

布置完鋪子的當天下午,孫記那邊派人來給她送貼子,道是孫記重開,特在後院設宴請城中達官貴人,蘇瑾為孫記重開也出不少力,孫二夫人特意派人請她,叫她屆時定要到場。

蘇瑾有些驚訝,孫二夫人怎麽會主動請自己?莫不是因為丁氏的緣故?雖然疑惑,還是含笑将貼子收了。

轉眼到了十二月初一,蘇瑾早早起身,特意穿了丁氏送來的月白繡梅花地小羊皮襖兒,并楊妃色地繡花小皮裙兒,又自自家坊子裏拿了一雙合她穿地楊妃色繡梅花地小皮靴子,發式依然是極簡,自妝奁中找了只梅花頭點金油地簪子,插在發間。向來極少用胭脂水粉地她,今兒也坐在妝奁前,認真畫了個淺淡地桃花妝。

梁小青翻了妝盒許久,找到一只焉紅梅花形地花钿來,遞到她手上,“小姐,貼上這個”

蘇瑾搖頭,“我才不要貼這眉間俏,不若你貼了罷。”

梁小青皺了皺鼻子,不甘地放下。正這時張荀帶着個小夥計來了。蘇瑾帶着梁小青,抱着手爐出了院子。見他身後帶跟着二人,曉得是要去鮮花店中,取那兩盆她昨日挑好地垂絲海棠三彎九倒拐地盆景,這兩盆景是被人養在暖室之中,高有二尺,火紅地花兒開得正豔,根幹老虬,枝形極具畫意,配以綠葉紅花,有古木逢春之氣勢,別有一番風味。栽兩條紅綢寫上恭賀地話,挂在上面兒,送去做賀禮正合适。只是兩盆花竟花去近十兩銀子,叫她心疼不已。

叮囑那兩夥計手腳輕些,別傷了枝葉,上了馬車,先去盛府。

孫記此次重新開張,雖她沒親自去看,從街坊們口中知曉的消息來看,倒是和她早先寫的計劃書中所設計的不差甚麽,聲勢造的确實足,全城沒有不知道孫記重開的日子,甚至這兩日來蘇家買貨地近鄰也能說出“孫記重開十兩抵十一兩”的話來。

這讓蘇瑾十分滿意孫毓培的執行能力。從前世的營銷學角度而言,好點子與好的執行能力兩者密不可分。執行得不到位,再好的點子,也起不到應有的效果。而他的執行力顯然不錯

丁氏今日也是少有地盛裝,沉香織金妝花寬袖大皮襖兒,肩頭披着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襯得她分外明豔。因她沒生養過,平時保養得宜,現下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看見蘇瑾的裝扮,丁氏笑了一下,随即贊賞點頭,“我地眼光還不是錯地,這衣衫大小合适,且極襯你。”

蘇瑾笑道,“夫人的眼光自是好地。誰人不曉得這城中的成衣鋪子裏,您家的樣式是最新地?繡花的顏色配得既清雅華麗又別致。比那些蘇樣有過之無不及。只是這衣裳太過貴重了,蘇瑾受之有愧。”

丁氏笑着帶她上了自家的馬車,方笑道,“愧甚麽愧?你不遺餘力地幫孫記,不但是看我的面子,也叫我臉上有光。”

蘇瑾笑了兩聲,問及孫家的午宴都有哪些人去。丁氏道,“王府的人自是要去地。不是你寫的甚麽計劃書建議的麽?世子爺和世子妃到場地話,餘下那些知府衙門、稅課司地人便不難請了,必也會到場。至于各地商行的領頭人物,也都已請到。”

頓了頓又道,“後院不是過吃宴看戲,倒是前面是重頭戲。我今兒叫你來,一來,你家地生意雖沒到與那些人打交道的份兒上,早些認認面孔也不錯,日後若遇見你心頭也好有個數。二來,孫記重開這裏面可有你的主意,不親眼看看,你可心甘?”

蘇瑾笑起來,“夫人倒是将蘇瑾看得透透地。雖不是我家的生意,不親眼看看卻是遺憾呢。”

兩人一路閑話到了孫記。

此時孫記閉了三個月之久的大門終于開了,那油漆黑亮超大匾額被擦拭得嶄新發亮。門前平臺之上,兩隊舞獅隊分列大門左右,鑼鼓震天,人頭攢動。那一地的紅鞭炮屑和着空氣中尚未散去的硝煙味道兒,為這初雪之後的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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