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薛玉潤壓根沒想過楚正則可能會去登高宴, 她倒是挺好奇趙滢期不期待登高宴。

“登高宴有什麽意思?”趙滢興致缺缺地坐在薛玉潤棋桌的另一端,看了半晌,最後放下了黑子:“這盤棋也太難了吧。”

“喔。對面執黑子的是陛下。”薛玉潤瞥了眼棋局, 随口道。

趙滢二話沒說就離開了棋桌, 歪靠在引枕上。

薛玉潤笑着戳了戳她的胳膊:“先前是誰想去登高宴挑滿城芝蘭玉樹的郎君來着?滢滢,你就不想在登高宴上, 瞧一瞧心儀的郎君嗎?”

趙滢随手拿起扇子蓋在自己的臉上, 像是困倦地道:“才不想呢。”

薛玉潤笑着伸手去揭趙滢手中的團扇:“滢滢啊, 如果你沒有心儀的郎君,你就不用拿團扇遮面了。說罷,是哪家幸運的少年郎, 入了我們滢滢的眼?”

團扇下,趙滢果然紅着臉。

趙滢又想奪團扇, 又要輕捶薛玉潤:“湯圓兒,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薛玉潤笑着躲開她的手:“什麽樣?”

趙滢怨道:“你以前, 才不會往‘心儀的郎君’上想。你連問都不會問, 更不用說來掀我的團扇了。”

薛玉潤一怔。就像是心底最隐秘的小角落, 被人悄悄地窺見了一撇,她一時竟也變得期期艾艾:“胡、胡說。”

趙滢跟她是手帕交, 哪能察覺不到她的心緒,當即就“咦?”了一聲。

只是, 趙滢還沒來得及說話,薛玉潤就飛快地拿着團扇擋在了她的嘴上:“你都沒定親, 哪能分得清楚,不許說我。”

兩個各懷心事的少女對視一眼, 又輕咳一聲, 貼在了一起。

“問問二姐姐去?二姐姐已經病好了。嫂嫂懷着身孕呢, 我不敢讓她煩心。”薛玉潤悄聲說道:“我看《相思骨》的時候,光顧着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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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滢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嗯嗯!”

薛玉潤一直跟二公主交好,只是後來二公主出嫁,她們來往見面便少了。她本來還想着在靜寄山莊的時候,可以跟二公主住得近些。只是沒想到二公主因為生病,沒有來靜寄山莊避暑。

是故,等一出小日子,薛玉潤就整裝待發,前去孫家拜訪。只是,趙滢被家裏的事絆住了腳步,沒法跟她一起前去。

“薛姑娘,你可算來了。”孫大夫人親昵地挽着薛玉潤的手,領着她坐到自己身邊,語帶憂慮地道:“含芷一直惦念着你,我也早想請你來開導開導含芷。”

孫大夫人正是二驸馬孫翩的母親、二公主的婆母。

因為二公主和驸馬感情甚篤,所以二公主沒有住在公主府,而是住在孫府。薛玉潤去見二公主前,照例要跟孫家的各路長輩見禮。

聽到“開導”二字,薛玉潤眉心微蹙,訝然地看向二公主。

此時,二公主正坐在下首,無奈地朝薛玉潤一笑,然後又轉頭看着孫大夫人道:“母親,不如我跟湯圓兒去說一會兒私房話?”

孫大夫人一嘆,道:“薛姑娘是你的手帕交,這些話跟她說有什麽關系?”

孫大夫人話音方落,薛玉潤就趕緊回道:“多謝夫人厚愛,只是我沒有什麽可開導二姐姐的。”

薛玉潤頓了頓,溫和而堅持地道:“不論二姐姐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她。”

二公主朝她溫柔一笑。

“含芷為着三年無所出的事大病一場,卻還不肯從宗親中抱養孩子,這你還要支持她嗎?”孫大夫人卻不肯松口,仍道。

二公主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隐無蹤。

薛玉潤從孫大夫人身邊走到二公主身邊,端莊地向孫大夫人行禮,道:“多謝夫人與我坦誠說話,晚輩也不瞞您。”

“二姐姐此時不願抱養孩子,自有她的考量。”薛玉潤點了點頭,道:“是,晚輩仍然會支持二姐姐。”

“二姐姐出閣之時,晚輩雖然年幼。不過太皇太後惦念二姐姐,晚輩自幼養在太皇太後膝下,多少也知道二驸馬求娶之時的情形。”薛玉潤考量着二公主和孫家的關系,盡量把話說得婉轉些。

但婉轉,卻也不代表她會讓孫家欺負二公主,薛玉潤強調道:“關于子嗣一事,太皇太後還盛贊過二驸馬。也時常在晚輩耳邊說,二驸馬情深意篤,是二姐姐的良配。”

楚正則還在世的就一個姐姐一個妹妹,雖然二公主的生母出身低微,而且二公主有宮寒之症,難以受孕。但當初挑驸馬的時候,也是精挑細選的。

孫翩家世不顯,只是二公主相中了孫翩,孫翩又當着楚正則和太皇太後的面發下了毒誓,就算沒有親生子嗣,也絕不納妾。至于何時抱養、要不要抱養,也由二公主一力做主。太皇太後這才應允了這門婚事。

孫翩和二公主大婚之後,楚正則就将孫翩從正八品的翰林院編修,連跳兩級,提拔至了從六品上的吏部員外郎,以示恩寵。

孫大夫人沒想到薛玉潤居然油鹽不進,心頭一跳,語調柔緩地道:“薛姑娘所言極是。我們孫家雖不是什麽世家貴胄,但也深知皇恩浩蕩。含芷肯下嫁翩哥兒,已是孫家的大幸。”

孫大夫人語重心長地道:“也正是因此,我看着含芷為子嗣緣憂心,這才于心不忍。我想着,不如從宗親之中抱養一個,也免去了含芷的一樁心事。”

薛玉潤眉頭一皺。

孫大夫人這話說的,話裏話外聽着都是為二公主考慮。可誰說從宗親過繼子嗣,就能了卻二公主的心事?

“多謝母親關懷。”二公主輕輕地拍了拍薛玉潤的手,阻止她繼續說話,轉而軟和地道:“此事我跟夫君正在商量,就不勞母親挂心了。”

她站起身來,挽着薛玉潤的手,道:“母親,容我們先行告退。”

薛玉潤便行了個禮,只等孫大夫人開口。

要是孫大夫人不顧二公主的心意,執意挽留,那她就要好好思量怎麽跟太皇太後描述今日所見了。

孫大夫人顧慮地看了薛玉潤一眼,道:“是這個理,也是我焦心了些。見到薛姑娘來,便想着讓她勸着你高興些。你跟翩哥兒既然在商量了,那就好。快去跟薛姑娘說會子話吧。”

二公主帶着薛玉潤離開孫大夫人的院子,輕輕柔柔地道:“湯圓兒……”

薛玉潤跳着去捂她的嘴:“不許道謝。不然我就要強迫你給我繡十個八個荷包。”

“好,好。”二公主莞爾一笑:“我給你繡了一個荷包,打了一條絡子,一會兒就給你。”

薛玉潤高高興興地道:“謝謝二姐姐!”

二公主笑着搖了搖頭,點了點她的額頭,又是一嘆:“別怪母親,她也是被我這次風寒惹得心生忐忑。”

“我在風寒之中,偶有犯嘔的病症,我們都以為是有了身孕,誰知又是空歡喜一場。我低落了太久,連靜寄山莊都沒去。”二公主深嘆一口氣:“我這些日子也想了很久,母親想讓我過繼族親,也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二公主輕輕地慨嘆道:“子女皆是緣分,若是緣分不到,也沒法強求。”

“這些日子,我已經跟夫君說了,讓他留心着,若是有合适的族親,讓我先見一見。我也不忍旁人骨肉分離,須得是實在養不了的,又或是年幼失怙的,他們願意,我才好養。年紀還要小些,才好認親。”

二公主帶着薛玉潤走進自己的閨房坐下,解釋道:“這些條件列下來,實在不好找。所以還沒敢跟母親說,怕她空歡喜一場。”

薛玉潤細細觀察二公主的眉眼,見她說起此事,臉上并無勉強之色,這才松了口氣,颔首道:“二姐姐,陛下、太皇太後和太後那兒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是呢。”二公主讓使女上了一盤小酥肉,給薛玉潤喂了一塊,笑着打趣她:“我還有你在呢。便是旁人都顧不上我,我的閨中密友,可是未來的皇後。”

“對呀。所以你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給你撐腰。”薛玉潤信誓旦旦地道。

二公主莞爾一笑:“別擔心,你可是我最後的底牌,現下還用不着你呢,夫君也一直站在我這一邊。”

“我原還想過要勸夫君……”二公主下意識地想說“納妾”,但想起薛玉潤以後可能不得不面臨這些事,便将這兩個字咽了下去,只道:“只是實在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

“二姐姐,你不樂意的事,千萬不要去做。”薛玉潤知道二公主的未盡之言,她并不在意,而是連忙道:“二驸馬在陛下跟前發過誓的。”

回想起孫翩當初“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二公主含笑道:“是,我也不打算勉強。夫君亦是這麽說。他當真是極好的。”

她的笑意含羞,蘊藏着如水般纏綿的愛意。

薛玉潤見狀,輕咬了一下嘴唇,少女懷春的心事重新浮上了心頭。

她咳嗽了兩聲,手上不自覺地摩挲着杯盞,聲音壓低了幾分:“二姐姐,你跟驸馬……嗯……你是怎麽知道你相中了驸馬的呀?”

二公主訝然地看向薛玉潤。

薛玉潤正襟危坐,可眼神游移,臉頰的緋紅藏也藏不住。

二公主笑着朝使女招了招手:“拿銅鏡來。”

“诶?”薛玉潤困惑地擡頭看去,就見二公主将銅鏡放在了她的面前。

銅鏡裏的小娘子,輕咬着嘴唇,努力想繃緊自己的臉。可她壓不下微彎的唇角,遮不住泛紅的臉頰,蓋不上一雙如波輕漾的明眸。

“嗷!”薛玉潤立刻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遮住了眼睛的手,卻沒法遮住耳朵。

二公主的聲音溫婉帶笑:“湯圓兒,這就是心動啊。”

她完全不用問薛玉潤現在心中所想的人是誰。

除了皇上,她那個幾乎完美無缺的弟弟,還會有誰呢?

“他是你遇事第一個會想到的人。瞧見了好玩的事兒,頭一個想告訴他,哪怕只是一片紋路奇怪的葉子、一篇枯燥乏味的詩文,覺得說給他聽,也是件極有趣的事。”二公主的聲音柔婉,像涓涓的溪流。

二公主笑道:“若是你想讓他只待你獨一無二,這再正常不過。”

只是,二公主思及乞巧宴的用處,咬了一下唇,有幾分憂慮地道:“不過,湯圓兒,這次避暑可定了四妃九嫔?”

薛玉潤搖了搖頭,小聲地給她解釋了事情的原委,最後總結道:“陛下拒絕了,說親政之前不納妃。”

“不愧是陛下。”二公主感慨道:“什麽親政之前,借口罷了。依他的性子,多半是覺得,你們倆在一塊兒,旁人投來一瞥都只覺得是打擾。”

薛玉潤趴在桌上,把頭埋進臂彎裏,嘤嘤切切地道:“可是,可是……”她的聲音帶了點委屈:“可是他說,他沒有心上人啊。”

二公主訝然地道:“他說他沒有心上人?”她輕笑了一聲:“原來陛下也會說這麽拙劣的謊話。”

“诶?”薛玉潤困惑地擡起頭來。

二公主輕輕地點着她的額頭:“過幾個月,巾帼書院和鹿鳴書院有一個登高宴,你知道麽?”

薛玉潤怔愣地點了點頭:“蔣山長還給了我一張請帖呢。”

“那就好。”二公主點了點頭,輕輕地捏了捏薛玉潤的臉頰,笑道:“你只管放開了手腳去好好參加。”

薛玉潤有點兒懵,不知道參加登高宴跟心上人有什麽關系。

但她還沒來得及問呢,使女便在外通禀,道:“少爺回來了。”

孫翩回來了,而且面帶喜色,顯然是有什麽好事。薛玉潤不想打擾他們夫妻,随便扯了個理由,就起身告辭。

臨走前,她瞧見孫翩手上拿着一個油紙包,上頭寫了一個“曹”字。

也不知道是曹婆婆的餅子鋪,還是曹記的蜜餞鋪子。

薛玉潤靠在馬車的車窗旁,瞧着外頭的煙火氣,漫不經心地想着。

曹婆婆的餅子鋪在安居巷很有些名氣,後來她的子孫在北長街與西華街的交界處,又開了一家蜜餞鋪子,仍以“曹記”命名。

曹記的蜜餞難買,她跟楚正則在乞巧節去的那一家蜜餞鋪子,正是曹記。

一想到楚正則,薛玉潤就“唰”地放下了車簾,靠着引枕,橫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嗚。

她嗚咽一聲,又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不行不行,她才不要認輸!

薛玉潤鼓足氣勢,下馬車時都顯得來勢洶洶。

然而——

“湯圓兒。”

她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少年,正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地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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