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雁蕩湖南湖沿岸野花遍開, 而且湖中畫舫上搭了戲臺。臣女家在南湖有畫舫,只是想請殿下去游湖……”
薛玉潤按先來後到的順序聽了幾位小娘子的自辯,大概摸清楚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要說也簡單。
三公主鬥風筝歇息之時, 拒絕了第一個來請她去湖上泛舟的小娘子。
但花朝節嘛, 林中折花、湖上泛舟、曲水流觞,都是最受歡迎的事兒。
所以, 第一個小娘子铩羽而歸之後, 其他人沒有太當一回事, 只以為是三公主還沒玩夠鬥風筝的緣故。
三公主身邊難得沒有許漣漪這樣親近的玩伴,她們大概覺得是個套近乎的絕好機會,是故特意來陪三公主鬥風筝, 鬥過一輪,又邀請她去玩別的。
畢竟鬥風筝時忙着争鬥, 不太好坐下來閑聊, 無法增進情誼。
誰知三公主今日情緒不佳, 嫌她們煩人——就連聽到宮女替她拒絕都煩。再來人請, 她就直接叫宮侍把人控制住, 不肯放她們走了。
福秋和德忠都勸不住,總歸也不是三公主出事, 只好依言行事。
薛玉潤面上認真嚴肅地聽着,心裏幽幽地嘆了口氣。
難怪許太後不放心。
好在這些小娘子們委屈巴巴地自辯之後, 三公主雖然拿着鼻孔瞧人,但也沒有再為難她們。
薛玉潤轉向那位方才哭出聲的小娘子——她是許家的四姑娘。
知道她的身份之後, 薛玉潤明白她先前為何敢哭訴兩句——左不過是仗着許家的出身。
只不過,因為被三公主板着臉以“本宮”的身份呵斥, 許四姑娘偃旗息鼓, 也跟其他人一樣, 不敢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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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許四姑娘和她身邊的使女,薛玉潤沒怎麽見過。許家二房的庶子庶女一堆,許太後只經常召見許漣漪這個嫡女,薛玉潤熟知的也就是許漣漪。
許四姑娘收斂了哭腔,小心翼翼地道:“臣女與幾個姐妹,也是想請殿下去湖上泛舟。臣女臨行前,大姐姐特地囑咐了,她在病中,難陪在殿下左右,叫我們要好好陪着三殿下。”
她口中的“大姐姐”正是許漣漪。
薛玉潤細品她的話,立刻意識到許四姑娘只泛泛而談“湖上泛舟”,卻并不像其他小娘子一樣,迫不及待地解釋具體的地點和原因。
三公主一點兒沒被許四姑娘的話打動,反而不滿地道:“本宮今兒出宮,許姐姐都沒法見本宮,憑什麽會見你?”
三公主對薛玉潤言辭鑿鑿地道:“她一聽就在說謊。”
許四姑娘一噎。
薛玉潤一掃她的神情,就知道許四姑娘并不熟知三公主的脾性——三公主把許漣漪當做摯交,篤信自己一定比許漣漪其他的姐妹都重要。
這才是三公主最在意的事。
至于客套的噓寒問暖,三公主根本不會聽。
“她是不是在說謊,去了就知道。”薛玉潤看着許四姑娘,慢悠悠地道:“許四姑娘既然也想請三殿下去泛舟湖上,想必畫舫仍停在船塢吧?”
薛玉潤施施然地站起身,溫和地将其他小娘子請回去,然後對許四姑娘道:“許四姑娘,請吧。”
許四姑娘面露猶疑。
薛玉潤沒等她說話,便緩聲道:“至于是去南湖還是北湖,一查便知的事,還望許四姑娘不要為殿下與我徒增勞苦。”
許四姑娘咬了一下牙,道:“請。”
三公主生□□熱鬧,泛舟湖上聽曲賞花自然喜歡,只是太後有言在先,她遲疑地道:“不是說不能靠近水邊嗎?”
薛玉潤對她一笑:“殿下放心,有我在呢。”
三公主嘟嘟囔囔的,到底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
如薛玉潤所料,許四姑娘将她們一行人領到了北湖邊。
北湖上是一片嫩綠色的蘆葦,沙堤上偶有幾只白鷺,看起來十分幽靜。許家其他小娘子倒是都等在烏篷邊上,見到來了烏泱泱的一堆人,皆面露詫異,連忙過來見禮。
德忠已打量過了岸邊停着的船,沒有畫舫,只有兩艘烏篷,和一排竹筏。
其中一艘烏篷,明顯精心裝扮過,雖名為“烏篷”,但篷上漆彩、四角懸珠,三公主沒有猶豫就走向了這艘烏篷。
一座烏篷艙內可容納六個人。
薛玉潤數過許家的小娘子們,建議道:“雖然烏篷适宜此處意境,不過,許四姑娘,下次還是備畫舫吧。不然,三殿下和許家的小娘子們,剛好能坐滿一艘烏篷,就容不下使女伺候了。”
福秋擡起頭來,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許家的小娘子們,又恭敬地低下頭去。
許四姑娘低聲應了一聲“是。”
“三殿下安危緊要,是故福秋、溫柑、綿枨與我和三殿下一道。許四姑娘,既是你來相邀,也麻煩做個向導。這北湖,我還真的不怎麽在春日來。”薛玉潤笑了笑,點到為止。
然後,她看向其他的許家小娘子:“三殿下身邊離不得護衛,須德忠領護衛兩人一組乘竹筏,護衛在三殿下所乘烏篷左右,可能要麻煩諸位滞後而行。”
“不過請諸位放心,我的使女珑纏會與你們同行,兩艘竹筏也會跟着你們。若有危險,珑纏之令如同我之令,護衛也能及時反應。”薛玉潤笑容可親,但說出來的話卻不容置喙。
德忠和珑纏立刻依令而行。
薛玉潤最後對烏篷上緊張的船夫颔首笑道:“勞駕船家按先前的吩咐行事。”她揮了揮手,珑纏便給兩艘烏篷上的船夫厚賞。
薛玉潤這才對三公主道:“殿下,請先行。”
三公主聽了半晌,一點兒沒聽明白。她扶着福秋的手,坐上了烏篷,懵懵地看看坐立難安的許四姑娘,又看看薛玉潤,皺眉地問道:“這是在幹什麽?”
薛玉潤回首對她莞爾一笑:“帶你去游湖呀。”
薛玉潤笑起來的時候,太可氣了。
仿佛她壓根不是那個分走皇祖母和母後關注的人一樣。
三公主咬了咬嘴唇,努力滿不在乎地道:“哦。”
烏篷穿過蘆葦蕩,只能聽見竹筏劃水與水鳥撲棱翅膀的聲音,可瞧不見前方的水路。
三公主盯着看了沒一會兒,就皺着眉頭抱怨道:“這哪兒好玩了?”
薛玉潤看向許四姑娘。
許四姑娘連忙怯生生地解釋道:“穿過這片蘆葦蕩,就能瞧見堤岸上楊柳如浪、春莺啼鳴的盛景。臣女聽聞三殿下喜歡作畫,這是文人墨客最喜歡入畫的盛景,所以才想着帶殿下來,從這兒,一路往南湖去,景色由淡轉濃。”
薛玉潤點了點頭。
這理由聽着倒很合理,還延長了相處的時間,符合許家人想跟三公主拉近關系的心思。
三公主只在乎她在意的事,扭頭就對薛玉潤道:“你看,我就說她先前在說謊。我最讨厭這種寡淡的畫,也不必由淡轉濃。一聽就知道,許姐姐沒跟她們說過。”
薛玉潤颔首:“許姐姐确實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許四姑娘深深地低下頭去,語調驚恐不安地道:“臣女安排失當,請殿下責罰。”
“行了。”三公主不在意這種事,擺擺手:“來都來了。”
許四姑娘連忙謝恩。
薛玉潤沒說話,瞧着烏篷撞開蘆葦蕩,外頭的柳色露了一點影子。爾後,漸漸從線變成片——的确如許四姑娘所言,堤岸楊柳如浪,是文人墨客喜歡入畫的景色。
薛玉潤的視線移向兩側。
一葉小舟停在蘆葦蕩外,烏篷幾乎是擦着它而過。漁翁帶着蓑笠站在小舟上,聽見聲響,擡頭看了她們一眼,然後坐了下來,繼續垂釣。
薛玉潤多看了這漁翁幾眼,略有些遺憾地道:“前有護衛的竹筏開路,後有我們的烏篷,老翁的魚怕是要跑光了。”
福秋也跟着看了眼,衡量了一番烏篷和漁舟的距離,不由緊皺起了眉頭。
“跑光就跑光了。”三公主興致缺缺地道,直到她瞧見淩淩波光上一朵朱紅淡粉的蓮花,她不由驚嘆一聲:“初春哪來的蓮花?”
三公主好奇地走出船艙,俯身想去看仔細些。
福秋一驚,趕忙走到三公主身邊,道:“殿下,您小心別跌進水裏。”
她說這話時,薛玉潤也跟着走了過去,讓溫柑撈起這朵蓮花。
絲綢做花瓣,竹篾做花骨,遠看栩栩如生,近看精巧雅致,綢面流光溢彩,好像還有金粉閃閃發光,難怪三公主一看就喜歡。
“是哪家小娘子放的吧。”薛玉潤笑問許四姑娘。
許四姑娘僵硬地笑了笑。
薛玉潤在心底悠悠地嘆了口氣。
這許四姑娘,不如許漣漪遠矣。
薛玉潤優哉游哉地遠眺開闊的湖面,她們一艘烏篷穿蘆葦蕩而出,船前船後緊跟着十數艘竹筏,立時就成為了這片寧靜湖面的焦點。
此處自然不比南湖熱鬧,但也有零零散散的烏篷。
比如,離她們最近的那一艘,烏篷上對坐的郎君,就忍不住投來一瞥。
薛玉潤正找這艘烏篷呢,見狀,對三公主“诶”了一聲:“殿下,那不是你的三位表哥麽?”
許鞍、許望、許從登。
薛玉潤聽聞許望和許從登水火不相容,瞧這架勢,難道是在化幹戈為玉帛?
三公主對許鞍和許望還是有些好感的,聞言立刻喚道:“大表哥、二表哥。”
只不過,她看着許從登,則絲毫不掩眸中的厭惡。
許從登沒敢擡頭,緊跟着許鞍和許望走出烏篷,向三公主行禮。
許鞍年長些,彬彬有禮地含笑道:“沒想到殿下會和薛姑娘、四娘往北湖來。”
三公主誠實地道:“我也沒想到。”
“這兒一點都不好看。”三公主皺着眉頭埋怨道。不過,當薛玉潤把蓮花遞給她,三公主立刻又得意起來:“不過找到了這個小東西,勉強不錯。”
許家兄弟跟着誇了兩句。許四姑娘這時是當真要哭了,她壓根不敢擡頭看哥哥們的臉色。
“那就不在這兒看了。”薛玉潤笑盈盈地點頭,道:“我們現在就沿着柳堤,一路往南湖去。換艘畫舫,聽曲賞花,如何?”
三公主眼前一亮:“你難得說個好建議。”
薛玉潤笑了笑,跟許家三位郎君行禮告辭。
她坐在烏篷內,視線掠過許家三兄弟,在許四姑娘和福秋身上各停了一會兒,托腮嘗了一塊茶點。
她們神色各異,倒是三公主很高興,還自己伸手去勾水中其餘漂浮的“蓮花”。福秋這一回沒有攔着。
薛玉潤的心情也無比的閑适。
兩岸的青青柳色,叫她想起懷中收攏的碧雲春樹箋。掉在地上的信箋不是她給楚正則寫信用的團花箋,想必是楚正則新寫的回信,也不知道寫了些什麽。
先前一路匆匆,她還沒來得及看呢。
想必,很快就能有閑情逸致了。
薛玉潤感受着春風柳浪、莺啼如歌,笑眯眯地道:“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啊。”
三公主深以為是地點頭。
兩艘烏篷配十幾艘竹筏的架勢,饒是闖進南湖,也叫南湖上富麗堂皇的畫舫中人俱是一驚。
其中,一艘古樸、典雅的畫舫上,薛彥歌倚着窗,一眼就瞧見了烏篷上站着的薛玉潤。他一愣:“湯圓兒?”
楚正則正在和中山郡王世子楚鴻興對弈。薛澄文全神貫注地盯着棋盤,乍一聽到薛彥歌的話,茫然地“啊?”了一聲。
此時楚鴻興正在苦思冥想棋步,楚正則聞言,看向湖面。
少女俏生生地立在烏篷的船頭,風吹拂她的衣袖,恍如禦水而來的神女,令人挪不開視線。
這般惬意張揚。
楚正則唇角微勾。
這一次,小狐貍心滿意足地得了什麽手?
薛澄文後知後覺地看向窗外,震驚地問道:“湯圓兒這是幹什麽去了?”
楚鴻興終于落下了一子,稍松了一口氣,也看向窗外。
難怪衆人都能一眼瞧見她。
這十幾艘竹筏,配上氣勢兇悍的護衛,實在是令人驚疑。
更何況,在绮麗多姿、雕梁畫棟的畫舫包圍之中,她所乘坐的烏篷格格不入。可她神色含笑,無半分不适,倒像是鶴立雞群,襯得她身邊的畫舫,都俗不可耐一般。
他神色微怔,就聽面前傳來三聲輕“砰”。
是棋子磕碰棋盤的聲音。
楚鴻興心下一凜,連忙收回了視線。
楚正則唇邊依然有溫和的笑意,卻無端地叫楚鴻興脊背發涼。
少年帝王沒有說話,只擡手落下一子。
一子,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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