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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季燕行從來都沒有想過去了解長寧的親人跟朋友，如果不是上次的事情，他可能依舊對她的交際一無所知，就連住在長寧家裏的林佳佳，也只是一個見了幾面的陌生人，而即便到了如今，長寧的親人朋友還有她跟哪些人熟悉，依舊只是他鎖在保險櫃中的一沓資料而已。

因此當真正見面的時候，才讓他有了一點真實的感覺。

面前這個男人，就是長寧的學長，一個熱愛藝術不務正業偏偏有一個俗氣到讓人感嘆的名字。

季燕行稍微有點不适應。

當然，這一點長寧也看出來了，但她并不以為意，因為這很能理解。季燕行無論到了那裏都是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圍繞着他，而現在他們只有三個人，學長對不達到他藝術眼光的人從來都當空氣。

長寧覺得好笑，其實季燕行不用多懂藝術，他光站在那裏就可以當藝術品了，可是她的學長跟她這個畫畫的不一樣，學長的藝術感在于他自己，他常常說，一個人的靈魂都有自己的味道，他閉上眼睛就能聞得到，所以她這時忍不住猜想，季燕行的靈魂的味道可能不太美味，大約鹽放多了有點糊，所以沒有得到學長的親睐。

“我為了給你省錢，都沒有舍得帶別人來宰你，沒有想到，你自己帶個人來給自己放血。”

雷磊自己出入高級場所習慣了，但他知道長寧這段時間扛着放貸呢，因此吃飯的地專門選了一個比較優雅，但是又絕對不燒錢的地方，他不太喜歡季燕行，這個男人看上去溫文爾雅，但是一看就是個僞君子，眉眼細長，鼻梁高挺，唇薄而殷紅，絕對是好色薄情的一個人。“就算配餐，你也應該找個美人，秀色可餐！”

長寧嘿嘿一笑，學長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她跟季燕行的關系！不過說道這個，她到有點關心他，學長跟學姐可是柏拉圖好幾年了，前一段時間不是聽說學姐回來了麽，長寧想跟學長确認一下，“學姐以前可是說過自己三十歲就要結婚的，今年正好回來了呀，怎麽沒有聽到動靜？”

“什麽動靜？”

“當然是你求婚的動靜啊學長！”長寧大驚小怪等着雷磊，他當年可是為了學姐爬電杆的人啊！

雷磊聽見長寧問這個，便不由的感嘆起自己的年少無知，“所謂青春，終于在狂風大浪的颠簸之後，徒剩滄海桑田，公主，我們終究是凡人呀！！”

男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惹的長寧咯咯直笑，學長開起玩笑來永遠要用詠嘆調。

季燕行在一旁，看着兩個人從男人女人談到藝術談到顏料談到博物館最後又談到學生時代，他自己，完全被遺忘了。

他們兩個都不是自己習慣了的社交高手，不會在跟十幾個人聊天中還能讓每個人都不受冷落，長寧跟雷磊都有一身藝術生的氣息，只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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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叫公主？”季燕行微笑着打斷他們，他知道自己的微笑很有感染力，但是這次他失算了，聽見他的問題之後，話題并沒有因此被轉移，只見長寧跟雷磊突然相視而笑，好像這是個只有他們之間才能了解的秘密，這種默契讓他沒有由來的煩躁，季燕行随意的拿起杯子，為長寧倒了飲料，然後等待着他們的回答，只是很失望的，長寧并沒有讓他滿意。

她對他說道：“公主嘛，就是朝廷的吉祥物，哈哈，你不懂。”

長寧說完，雷磊也忍不住的笑起來。

關于公主這個外號，其實真的有來歷。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她的名字，長寧，跟什麽太平公主，安寧公主型號太統一了。那年聖誕節藝術學院演話劇，湊熱鬧的長寧跟朋友去了後臺，結果被糊裏糊塗的拉進去上了妝推到臺上，結果可想而知，她這個一首歌都唱不完整的美術生不過是來當觀衆的，連臺上要演的是什麽她都不知道更別提說臺詞，于是，她非常彪悍的往臺上唯一的一張椅子上一坐，大喊一聲來人啦，于是一出亂七八糟的宮廷戲就開始上演了，不得不說，配戲的到底是表演科班出生，十幾個演員硬是湊着長寧将一出戲演完了，雖然邏輯混亂三關崩壞的一塌糊塗。

而同時，在臺下同學們大吶喊聲中，長寧這個公主的外號直接從最熟悉的好友圈子沖向外校，成為一個正式的代號。也難怪被人說，學藝術的人，神經都比較強悍，長寧那天玩的很哈皮，給人家造成那麽大的麻煩，她沒有一點愧疚之感，但是對外，她絕對不能承認自己被人推上去就根本就很順從的沒有解釋。

那時候她才大二，她在美院的生活也就那麽兩年，到現在也才幾年的時間而已，并沒有很遙遠，可那學生時代的情懷是不一樣的，總是讓人無比懷念，因為懷念，所以才會顯得無比的遙遠。

因為有着共同的學生時代，長寧跟雷磊的回憶中有不少重合之處，甚至想要約着什麽時候再找老同學一起去學校聚會。

這是季燕行參與不到的過去，他認識長寧的時候，長寧也是學生，在英國皇家美術學院，她是那裏一道獨特的風景，來自神秘的東方，那時候，他是打敗了不少的黃毛老外才成為她的男朋友，不過，依舊不一樣，他跟她不是一個學校，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共同的，關于學生時代的情懷。

于是面前兩人的言談動作，讓他看起來特別刺眼，他怎麽忘了，長寧的追求者一向多不勝數，光她的外表就已經能讓以視覺系為主的男人們趨之若鹜，更不要說，她那麽突出的才華。

長寧當然有才華，如果不是實在優秀，她怎麽能才大二就跟被譽為天才的大四學長一起被送去英國學習，甚至畢業之後，她的老師都希望她留在英國。

她身上有着水一樣的靈性，透徹但是又難以捉摸，季燕行不得不承認，他的女朋友中，有不少過一段時間他會突然記不起她們的名字和長相，但是長寧無疑在他沒有辦法遺忘過的幾位女友之列，她像血玉做的玫瑰，火熱，又冰冷。

她跟這個男人有着共同最純真的學生時代，他們有着同樣的藝術愛好，他們對世界的看法趨于一致，他們有共同的語言，他們能因為一個顏色而争論良久，這些都是他沒有的。季燕行緊緊的握了握拳，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他很不喜歡，沒錯，這個雷磊幫了長寧這麽多，他難道不是對她有感情？否則的話，一個男人憑什麽那麽毫無保留的幫助她，憑什麽那麽細心的幫她計劃未來……

原來如此！

季燕行突然出聲打斷了正在交談的兩人，長寧迷茫的看着他，以為他有話要說。

實際上他們并沒有冷落季燕行，長寧永遠也不會冷落他，只不過，談到繪畫方面，季燕行實在沒有什麽可說的，而且她也不想他煩，所以只是注意着是不時的跟他講話，但是不要讓他糾纏到對他來說無聊的談話中來。只是可惜，一向在交際中游刃有餘的男人，這回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已經快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了。

雖然很生氣，雖然恨不得馬上拉着長寧離開，但是季燕行依舊微笑着，讓人看不出任何破綻，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做出失禮的事情。他打斷了他們，決定主導話題，“難怪以前，你的同學們說你是你很有米萊的風格。”

季燕行話一出口，雷磊就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問他究竟怎麽回事。

作為一個長久在聲色場中打滾的人，季燕行很容易從別人的言談中抓住讓對方感興趣的東西，他投其所好，不管雷磊對他觀感如何，他是一定對長寧的留學經歷感興趣的。于是，借着這個話題，兩人很熱烈的講起之前的一些事情，他不是美術學院的學生，但是作為長寧的男友，他對長寧的班級跟學校都非常的熟悉。

只是，這個話題對長寧來說卻是非常讨厭的，因為米萊的确是一位偉大的畫家，他非常卓越，米萊晚年所畫的水彩畫，忽視了水彩的透明性和其他特性，畫出的水彩畫常常與油畫很相似。可是不管怎麽樣，自己學的都是油畫，擅長的也是油畫，她從來沒有畫過一幅滿意的水彩畫，水彩讓她不能那麽為所所欲。

雖然她也知道季燕行并不是想要借此嘲笑她，那件事并沒有對她造成什麽傷害，因為她的老師很偏心她，當着所有人的面，讓說話的人自慚形穢，可是，長寧可以聽任何人提這件小事，但那個人絕對不能是季燕行，因為譏諷她的，就是季燕行季大公子的前女友，不對，應該說，是前炮/友。

那個女人是美國人，她的同班同學，跟季燕行認識之後，她才知道他就是跟那個女人約會的時候注意到自己的。當然，那時候他們并沒有交往，在美國年輕人中，約會對象不一定是交往對象，也就是說，兩個人有約會關系，但是要突破了約會關系到交往關系，才能稱為男女朋友，季燕行跟她的關系類似于此，這是文化差異，但是即便事實如此，對長寧來說還是不能理解，她下意識的将跟季燕行有過關系的所有女人，都列為女朋友一列。而在那個女人面前，長寧總覺得自己是第三者插足，即便那時候季燕行早就沒有繼續跟那個女人約會了。

長寧的沉默，代表着季燕行的目的達到，此時他跟雷磊兩人聊的熱火朝天，很有相見恨晚之感，也是，季燕行再怎麽不懂繪畫，也不是什麽見識都與沒有的人，何況還在那個圈子裏泡過很久，再者，雷磊只不過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學院派，怎麽能抗的過季燕行這種人精的投其所好。

兩人越聊越開心，男人之間話題并無顧及為了表示對雷磊的話感同身受，季燕行少不了的回憶一下自己的經歷，這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話題中的小部分，但是對長寧來說，卻不一樣。

長寧在季燕行的問題長，永遠是個小心眼，他的過去，就是一部香豔的獵情史，季燕行說到的每一個話題，都能讓她聯想到那時候他身邊出現的又是哪個女人。

那些女人，成了時間的标記，長寧對季燕行的記憶，是由那些女人的上場謝幕來作為時間記錄的。這時候，聽見他說在英國跟自己在一起的日子，長寧腦海中，浮現的就是一張一張美豔的，清純的，性感的，呆滞的，瘋狂的臉。

“學長，我們去畫廊吧！”長寧突然打斷他們。

她面無表情，但是很明顯是因為不高興，雷磊并無所覺，可是在季燕行眼中，卻有了別樣的感覺。

在英國的時候，是長寧先跟他提出分手的，這在他的交往經歷中從不曾有過，難道說，她根本就愛着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