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電光火石之間, 席景明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奪下夏言手裏的利器,他緊張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可即便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 一線鮮血還是灑上了半空。

席景明的臉上也被濺上了一線血跡,他驚愕的睜大眼,渾身血液瞬間涼了半截。

所幸夏言并沒有傷到大動脈, 但脖頸上的傷痕仍然觸目驚心。

家庭醫生還沒有到, 席景明抖着手給夏言按着傷口,可是鮮血依然不停的滲出厚厚的紗布往外湧着。

“醫生就快來了,馬上就到,別慌別慌,咱們別動啊。”席景明語無倫次的說着,冷汗不停的從額頭沁了出來。

不過夏言這個當事人顯然比席景明要冷靜得多,靜靜的任由席景明勒在懷裏, 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靜默的垂着一雙空茫的眼。

房間裏充斥着席景明劇烈的喘息,因為過度緊張,席景明的手抖得幾乎要按不住傷口, 只能換成兩只手一起按,驚魂未定面色慘白的樣子好像他才是那個受傷的人一樣。

席景明心裏滿是驚慌, 他明明已經讓人把刀具全部收起來了, 可獨獨忽略了最常見的餐具,可他這會甚至連重話也不敢說, 唯恐吓到夏言,語無論次的安慰着哄着, 唯恐夏言會緊張促使血液流速加快, 可明明最緊張的人是他。

所幸醫生很快就來了, 做了清創處理并縫了幾針,席景明認認真真的把醫生說的注意事項一一記了下來,并緊張的扣住醫生又問了一堆問題,好像夏言得了什麽絕症似的。

等到醫生離開,席景明依然有些驚魂未定,面色慘白的望着夏言。

夏言還從未見過席景明這麽驚慌緊張的樣子,好像很擔心自己一樣……

也是,畢竟席景明在自己這個寵物身上付出了這麽多,要是自己貿貿然死了,席景明豈不是虧慘了?

夏言擡起一雙灰暗的眼,平靜的說,“你放心,我不會輕易去死的。”

“我沒打算自殺,我只是想試試鋼叉能不能戳進去……”夏言輕描淡寫的說着殘忍至極的話,緩緩朝席景明勾起了一抹安慰的笑容,“畢竟我媽媽還在你手上,我不會這麽不懂事的。”

席景明哪會聽不明白夏言的意思?一顆心瞬間被紮得千瘡百孔。

“言言,我不是這個意思。”昔日叱咤風雲的商界精英,像個初涉情愛、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愛意的青澀少年,語無倫次的說着,“之前多次強迫是我對不起你,可我現在、我現在真的不是這麽想的,我很擔心你,我害怕你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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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景明驚慌的看着夏言,竭盡全力的用蒼白的言語表達自己的愛意,“對不起言言,我知道錯了,和宋夢妍的婚約我已經取消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再也不做傷害你的事了,你也以後不要傷害自己了,好嗎?”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夏言淡淡的說,“我剛剛真的只是試驗一下,我有分寸,我不會去死的。”

席景明呼吸一滞,“我沒有想要逼你,我是真的想對你好。”

這句話說出來後席景明自己也覺得蒼白無力,如果他足夠灑脫,這時候應該放夏言母子離開。可是如果放任對方離開,或許這輩子他都見不到夏言了。

一想到或許永遠都見不到夏言這種可能,席景明的心裏便生出一股極大的不願。

他的心裏總存着一種僥幸,只要他對夏言足夠好,或許夏言就能接受他,他們總有一天能幸福的在一起。

——就像之前那樣。

然而夏言并不知道席景明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定定的看着眼前慌亂無措的男人,心裏只覺得有些乏味。

或許這又是席景明的新把戲。

席景明總能演得情真意切,興許知道是演的,夏言對此沒有絲毫感覺。最近他的情緒和反應力遲鈍了不少,就連知道陳曼過往那件事也沒有讓他的情緒有多少起伏。

只是覺得活着很沒有意思。

任何事都沒有意思,就像現在,也很沒有意思。

夏言沉默的轉過身,躺在了床的邊緣一側,和席景明隔出了一道無形的天塹。

……

第二天,席景明帶來了一個看起來十分和善的女人。

“她是我的朋友,我去倒茶,你們可以聊聊。”席景明說。

夏言平靜的目光淡淡的轉向女人。

女人露出一抹溫和親切的笑容,幹淨利落的朝夏言伸出一手,“你好,你是夏言嗎?我姓程。”

女人很健談,說話的方式也讓人如沐春風、下意識的想接近。夏言對女人也并不抗拒,問什麽答什麽,十分配合。

【病人有很明顯的抑郁傾向,經常會有輕生的念頭,家屬一定要注意這點,不要刺激到病人,盡量讓病人保持心情舒暢。】

【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治療?我要怎麽做?】

【藥物配合心理輔導治療,值得慶幸的是,他的求生意願也很強烈,我認為可以從他求生意願這點作為引導治療。】

【……】

夏言的求生意願,恐怕就是陳曼了。

【可是他昨天才……】

【可能是受了刺激的緣故,抑郁程度重的話,病人很多時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的,看見刀子就想割腕,看見高樓就想跳,病人自己都很難控制自己。】

【總之,他現在的情況,我認為要盡快治療。】

【好,那就拜托程大夫了。】

……

席景明的這位程姓朋友第二天又來了別墅做客,還給夏言帶了小禮物,不至于過分親昵又讓人容易心生親近,夏言依然淡淡的接受了女人的好意,不鹹不淡的和對方聊了一會。

席景明則假裝在隔壁看書,一邊偷聽他們的談話。

不得不說程大夫說話很有技巧,夏言這兩天和程大夫說的話,比這段時間以來和他說的話的總和還要多。

于是等程大夫離開後,席景明則暗暗向夏言試探的問,“你覺得和她相處起來怎麽樣?”

夏言淡淡的說,“還可以。”

席景明又問,“那我以後常請她來家裏做客怎麽樣?讓她來陪陪你。”

夏言掀起眼簾瞥了席景明一眼,“你覺得好就行,不用和我說。”

席景明心裏一堵,不過夏言不抗拒程大夫這件事令席景明又很快高興了起來,畢竟心理治療最忌病人抗拒大夫,席景明之前一直很擔心這件事。

他現在不敢跟夏言提到任何對方的病情,畢竟他不敢賭任何會刺激到對方的事情,只能尋找這種迂回的方式來慢慢治療。

晚上睡覺前,席景明把程大夫開的藥拿出來,哄騙夏言說是維生素。

夏言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把席景明手心的藥含進嘴裏,直接咽了下去。

溫熱的舌尖輕輕舔舐過掌心,引起身體一陣戰栗,可席景明不敢起任何旖旎的心思,生怕暧昧的舉動會惹得對方不喜。

就連晚上睡覺時,也是輕輕把夏言攏在懷裏,生怕把懷裏的少年弄碎一樣。

可惜這樣遲來的深情并沒有引起對方任何反應。

乖順又冷漠。

……

翌日夏言說想去醫院看看陳曼。

席景明連班也不上了,把所有工作會議一股腦的推到了後天,立刻載着夏言去了醫院。

夏言去了醫院也不說話,安靜的坐在病床前看着陳曼,使得席景明一時間錯以為病房的時間是停滞的。

許久許久之後,夏言忽然喃喃道:“我怎麽覺得她好像瘦了?”

席景明仔細觀察了下,他接觸陳曼的時間也是最近比較多,之前夏言不願意來醫院,所以他有時候會過來看望陳曼,并問一下情況。他之前來看望時也是事無巨細,可即便如此,席景明也沒有看出來陳曼和之前有什麽不同。

“可能是錯覺吧,你太長時間沒有過來了。”席景明安慰的說。

夏言皺着眉搖了搖頭,卻不再說什麽了。

席景明本來想一直陪着夏言待在病房,不過待了沒多久之後,醫生就在門口悄悄的朝他做了個手勢。

席景明皺了皺眉,悄悄走了出去。

“是這樣的,病人現在有個情況,可能需要家屬需要做好心理準備。”醫生凝重的朝席景明扔下來一顆重磅炸彈。

陳曼當初是因為車禍重傷住院,能保下一命實屬不易,後來雖說情況逐漸穩定下來,且有價格高昂的機器和藥物維持治療,但植物人的身體機能卻是逐年在下降的,這是怎麽都無法控制的。

現在陳曼的身體各個器官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衰竭态勢,如果一直這樣躺下去,可能很快就會徹底面臨死亡。

醫生每說一句話,席景明的心就越沉一分。

說到最後,席景明的大腦已經完全一片空白,徹底被荒謬所包圍。

為什麽偏偏在這種緊要關頭會出現這樣的事?!明明陳曼之前的情況還好好的!為什麽會突然急轉直下!

席景明字字句句的逼問讓醫生不由得開始恐懼,“病人之前器官就已經在衰竭了,病人無法自主活動,衰竭根本不可逆,無論再好的儀器也只能讓病症發展速度減緩……”

可無論再怎麽解釋,醫生都無法改變席景明那副要吃人的眼神。

“不行,你們一定要救她,無論用什麽辦法……我得找最好的大夫來治她……”席景明急促的喘息,不停的說着。

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陳曼出了事,夏言會怎麽樣。

【雖然病人的抑郁程度很嚴重,但好在求生意願強烈,我認為可以從他求生意願這點出發作為引導治療。】

“這件事你們一定不能讓夏言知道!”席景明厲聲說道。

一定、一定不能讓夏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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