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血從白玉似的側臉漸漸滑落,落在了少年天子身上明黃的龍袍上,暈出了一團暗色。
“這宮裏的禁衛軍都是死人嗎?這麽大動靜也沒個人過來?”王沐之愈發的急了,他小外甥不會武,雖然誤打誤撞地刺死了那名刺客,可下次呢?刺客這麽多,總不能次次好運。
“簡直廢物,連個不會武的人都殺不死。”看着那名死去的刺客,刺客首領模樣的人怒罵了一句,又對着其餘的手下高喊。
“別管底下那個了,先殺暴君。”
王沐之目光一厲,“想繞過我殺他?想都別想。”
他提着劍主動朝着刺客們進攻,帶着一股不要命的氣勢,下手也是招招致命。
然而,刺客到底是人多勢衆,即便王沐之如此阻攔,仍舊有刺客從兩邊繞了過去。
“陛下小心!”王沐之心急之下,右手臂被刺客手中的刀劃中,血液很快湧了出來将周圍的布料染成鮮紅色。
謝珣眸光一厲,手中的劍脫手而出,直沖着那名砍傷王沐之的刺客的面門而去,那劍的速度極快,仿若一道電光劃過,那名刺客保持着舉刀欲要砍下的姿勢不動彈了。
約莫一息之後,他的眉心出現了一道紅,一道極深的口子,幾乎将他的天靈蓋分成了兩半。
王沐之快速滾到安全區域,目光有些驚駭地看着那名刺客被破開的頭顱,刺客的眼睛也同先前死去的那名刺客一模一樣。
瞪大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一樣。
其餘的刺客也被這一手震懾住,一時圍着謝珣與王沐之兩人,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刺客首領的目光更是恐懼,不同于王沐之與他那些手下,因為他是在後方等待機會出手準備一擊擊斃暴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名看起來身體羸弱的白發少年身上,所以他是清楚地看到了暴君出手的那一幕。
那絕非是一個從未習武之人能夠使出的一劍,反而是一個絕頂的高手才能擁有這樣高超的劍術。
刺客首領幾乎下意識以為自己被騙了,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那些人巴不得暴君死去,絕對不會給他錯誤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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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可能是——
刺客首領恨恨地看着空蕩蕩的殿內,本來這是難得機會,周圍的禁衛軍一時半會回不來,如果沒有意外,今天暴君的人頭是妥妥地拿定了。
可偏偏就有意外,傳聞中病弱不堪的暴君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他竟然有一手高超的劍術,他騙過了全天下人,也騙過了那些恨極了他的世家家主們。
“任務完不成了。”刺客首領咬咬牙,“想辦法撤出去。”
“想走可沒那麽容易。”謝珣一擡手,附近地面不知道是誰遺落的斷劍飛到了他的手中。
“朕可沒準許你們離開。”
“陛下,您沒受傷吧?”王沐之左手捂着受傷的手臂,一邊焦心地朝着謝珣問,一邊警惕地看着那些刺客們,垂下的右手緊緊地握着染了血的劍柄。
“劍不是你那麽用的,你的劍術過于花架子,它更像是表演的劍舞,但是劍——它本身是用來殺人的。”
“陛下你……”王沐之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小外甥還有心情來教育一下他,世家子弟學習武術本來就是圖個名聲,自然是講究怎麽好看怎麽來。
不過王沐之忽然想起那兩個死去的刺客,雖然他專心打鬥沒有看到是誰出手,但是殿內就他和陛下二人。
王沐之後知後覺地瞪大了眼睛,“陛下不是沒練過武嗎?”
一旁的刺客首領聽到這句話幾欲吐血,沒想到這個暴君心防這麽重,就連最為支持他的王家人都不知道他身懷武藝的事。
世家這次輸的不冤。
而同樣的,知道了暴君秘密的他們,也只有一條路可走,刺客首領心中發狠,“都給我上,殺了暴君我們才有命走出去。”
他的一句話,餘下數十名刺客再不猶豫,提着劍朝着上方的白發暴君攻了過去。
“小心!”王沐之沒忍住喊了一聲。
“你不用管我,在那好好看着。”謝珣瞥了一眼湧上來的刺客,他将手中的殘劍挽了一個劍花,“朕可只教你這麽一次。”
聲音還未落下,他的身形一閃,躲過了刺過來的幾位刺客的攻擊。
王沐之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在看到刺客的攻擊落空之後,這才敢吐出一口氣。
謝珣卻不慌不忙地在刀光劍影中穿梭,如閑庭游步一般,刺客的攻擊一次又一次從與他錯開,他的劍招沒有王沐之那般華麗,甚至還有些輕松寫意,但是其致命程度卻不是王沐之能比得上的,他每一次出劍都有一名刺客睜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倒下。
王沐之看傻了眼,連一刻鐘都不到,來勢洶洶的刺客們竟然死的就只剩下那個發號施令的首領了,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刺客的屍體。
刺客們的身體上沒有多餘的傷口,唯一一道傷口便是将他們殺死的那道,有的甚至頭顱與屍身分離極遠,足以看出出手之人的狠辣。
就連見慣了這種場面的刺客首領也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就剩你了。”輕飄飄地聲音從耳邊響起,刺客首領眼前一花,那把沾滿血的斷劍抵住了他的脖子。
刺客首領緩緩将目光移到持劍人的身上,面前的人連頭發絲都未曾亂,在殺了他這麽多下屬之後,暴君身上的明黃龍袍依舊幹淨整潔。
“陛下!陛下!”王沐之從震驚中回過神,連滾帶爬地跑到謝珣的身邊。
“陛下,先別急着滅口,不如拿下扔到诏獄裏嚴刑拷打,或許還能從他口中套出幕後主使之人呢。”
這句話侮辱到刺客首領的人格了,他惡狠狠地朝着王沐之呸了一聲,“暴君無道,人人得而誅之。我不過是為民除害。”
刺客首領說完,眼神微微一動,垂下的手中,一抹冰涼之物從袖子裏滑到掌心。
他離暴君這麽近,如果……
未等他想完,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脖頸處傳來細微的刺痛,刺客首領略顯遲緩地低頭,看到了無數鮮血緩緩流到了胸口。
那把斷劍也已經被暴君随手扔在地面,暴君甚至還不知道從哪抽出了一條白色的手帕,正不急不緩地擦着自己的手指。
“陛下,你怎麽還是把他殺了?”王沐之有些無奈,“現在也就只能看看這些刺客屍體上有沒有線索了。”
“朕不需要從他口中知道幕後之人是誰。”謝珣擦幹淨手,将手帕塞到王沐之手裏。“反正那些世家朕一個都不會放過,所以知道這次的主使是誰,有什麽意義嗎?”
一旁的刺客首領徹底死去,他的屍體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失去神采的眼睛直瞪着房頂,死不瞑目。
王沐之被這滿含殺意的一句話震住。
謝珣瞥了他一眼,轉身以極慢的速度朝着龍椅走去,才走了沒兩步,胸口一陣悶痛,謝珣身體微微搖晃,幾聲重咳之後,一口血吐了出來。
“陛下!你受傷了?”王沐之大驚,連忙上前扶着謝珣。
才剛碰到少年的手臂,王沐之便怔了一下,少年的手臂瘦弱不堪,即便是隔着層布料,都能感受到從少年身上傳來的涼意。
那種涼意仿佛是寒冬臘月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王沐之慌了,“陛下,你的身體會這麽涼?”
謝珣無力地擡眼,指了指龍椅,“朕沒有力氣,扶朕過去。”
王沐之反應過來,連忙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到龍椅旁邊,讓他坐下。
将少年天子放下之後,王沐之才注意到少年蒼白的臉色,連唇色都泛着灰白,只一眼便讓人聯想到油盡燈枯,若非是少年的胸膛還有起伏,王沐之都想要伸手試探鼻息了。
謝珣閉着眼睛,緩緩調息,直到感覺到四肢恢複了一點力氣,這才睜開眼睛。
一看便看到坐在地上的王沐之,他先前被刺客砍中右手臂,因為長時間未包紮,鮮血已經将他的半邊衣衫染透了。
“這會應該安全了,你去附近宮殿看看,劉康他們應該只是被打暈了。”謝珣聲音極低,然而落在因為失血過多走神的王沐之耳裏,卻如同驚雷一般。
“陛下,你醒了?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沒等謝珣說話,黑鷹衛首領推開殿門走了進來,他将兩個人扔了進來,而後走到謝珣的面前跪下。
“屬下救駕來遲。”
“陛下!”被扔的兩個人幽幽轉醒,王沐之聞聲一看,正好是太監總管劉康以及一名眼生的小太監。
“屬下被人圍住了,等屬下殺出重圍的時候,正好在牆角發現他們倆被打暈在那裏。”
黑鷹衛首領說道,他的臉上有一道極為猙獰的傷口,那道傷口從眉心一直劃到右眼下方,右眼也已經睜不開了,但是即便是這樣,他依舊沒有露出一絲痛意。
而他身上,黑色的勁裝全身濕透,被敵人和自己傷口流出的血液打濕,很明顯他口中說的輕便,但是實際上卻是九死一生。
“那賊人下手動作太快了,小的都沒來得及提醒就被打暈了。”劉康連忙接話,他抽了抽手臂發現被困的紮實,他看了看黑鷹衛首領,又看了看王沐之,最終還是選擇了好說話的王沐之。
“麻煩王六郎君幫小的們松一下綁。”
王沐之看了一眼,撿起不選處的匕首将兩人手腕上的繩子隔開。
劉康得到了自由,立馬跑到了謝珣的身邊,才剛走近便變了臉色,“陛下!您怎麽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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