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謝珹說完那句話,忽然察覺到身邊一陣不正常的波動,與此同時,寂靜的長老峰忽然響起一聲蜂鳴,而後紅色的護山大陣升起。

“糟了。”敖青語氣冷的掉冰碴子。

因為這一聲,謝珹看向敖青,卻發現對方已然變成了人身蛇尾。

謝珹一愣,“原來你的原形是——”

“閉嘴。”敖青黑着臉将自己的尾巴強行幻化成腿,“不許胡說,老子是龍,龍。”

天道都能因為謝珣那厮身上的功德給渡劫的謝珹開後門,敖青是半點不敢試驗從謝珹口中說出的蛇之一字的威力。

這對父子,不管老的還是小的,對未化龍的他都是個危險品。

謝珹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麽,當即閉嘴,他少時曾聽過許多關于妖的轶聞,譬如黃鼠狼精給人送禮物讨封便是其中一項。

而蛇蛟之類的,雖傳聞中也有讨封一說,但是蛇化蛟本就不易,是以蛇蛟讨封一事于修仙界的人來說極其少見。

謝珹起初根本沒想到這茬,直到敖青制止了他,他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壞了對方的修行。

“對不起,我根本沒想到你是……”謝珹道完歉,又有些不解,“可是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能走到封正這一步的,修行起碼上千年,不可能連人形都保不住的。

“還不是你爹幹的好事。”敖青磨了磨牙,“渡劫就渡劫,還非要整出這麽大的動靜,難不成他是要飛升,讓天下生靈跪拜啊!”

“我爹?”謝珹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随後很快意識過來敖青的話,因為過于詫異,聲音甚至高到有些破音,“你是說,這是我爹在渡劫?他在歸元宗?”

敖青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正要開口忽悠過去,忽然眉頭一動,當即道:“這個不重要,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有人來了。”

他說完,幹脆利落地化作一股煙飛走,因為沿途妖氣洩露,以至于護山大陣的紅光閃爍一下強過一下。

“大膽妖孽,竟敢擅闖滄瀾宗!”

幾道流光落在庭院,謝珹認出來的人正是幾個長老以及戒律堂的堂主。

又一道流光,季思毓也趕回來了,她略帶擔憂地看向謝珹,謝珹對着她微微搖頭。

季思毓見狀,知道這些人沒有把他怎麽樣,稍稍松一口氣,又對着幾人問:“怎麽回事?怎麽都到我這來了?”

“妖氣淡了。”戒律堂的堂主一手捧着尋妖鑒,“我們還是晚了一步,那妖估計已經藏好了。”

“妖?”季思毓眉頭一挑,“你是說我這地方有妖?”

戒律堂堂主看了看毫無異常的周圍,“警報響起,我們拿着尋妖鑒一路找過來,就是五長老你這兒妖氣最濃郁。”

“那你的意思是,我藏匿妖孽了?”季思毓極其不悅地皺起眉頭質問道。

“五長老言語何必如此激烈。”二長老背着手正氣凜然地開口,“只是這關乎這宗門內部的安穩,若是讓妖物混在其中,只怕弟子們日日不得安穩,所以為了宗內上下的安寧,你這長老峰還是讓這尋妖鑒搜查一番。”

“對對對,我們也不是針對五長老,而是這關乎全宗上下,若是這尋妖鑒今日指向我們的洞府,為了宗門,我們也定然不會拒絕。”四長老也開口道。

“這麽說,我不同意倒還是我不為宗門着想了?”季思毓冷笑一聲,抱胸而立,“既然這樣,那你們就找吧,我倒要看看那妖物是什麽樣。”

“得罪了。”戒律堂的堂主托着尋妖鑒,右手豎起二指念了幾句咒語,而後一團法力湧入尋妖鑒裏,尋妖鑒緩緩飄起,周身散發出瑩白的光澤。

片刻之後,尋妖鑒身上的光澤散去,安安靜靜地飄回戒律堂堂主的手中。

“怎麽會?”二長老有些不可思議“護山大陣都還開着,尋妖鑒卻找不到,那妖就跑的那麽快?”

“呵。”季思毓冷嗤一聲,“或許是有人無中生妖也不一定。”

“五長老這是何意?”二長老冷下臉,“若不是有妖物出現,護山大陣何至于突然開啓?”

季思毓語塞了一下,又道:“既然現在尋妖鑒并沒有什麽反應,那我這長老峰的嫌疑是不是該洗清楚了?”

戒律堂堂主與幾名長老對視一眼,只見幾人搖了搖頭又有人指了指謝珹,遂心中有了主意。

“這個弟子,我們來時就在這,我們還得要問問他,或許他看見了也不一定。”

“你——”季思毓氣極,謝珹卻走上前拱手行禮,“還望長老們知,弟子一直在這練習術法,因為劫雲出現影響到我這才停下,這期間并未看見妖物出沒。”

“是嗎。”一直沉默沒有出聲的大長老忽然上前一步,“你真的沒有看到妖物出現?”

謝珹忽然感覺頭像是被佛鐘撞擊了一下,腦海中梵音陣陣,他的嘴不受控制地開口:“沒有看到妖物,只看到了一條龍。”

“龍?”大長老皺起眉,忽然不知誰在旁邊喊了一聲,“劫雲裏有條金龍。”

衆人一驚,擡起頭一看,果然見一條金龍在黑色的劫雲之中上下翻騰。

“謝珹!”趁着衆人注意力移開,季思毓将靈力附在聲音之上喊了一聲,謝珹忽覺靈臺一陣清明,醒過來眼底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季思毓轉向大長老,眼底俱是怒火,“大長老未免太過分,珹兒如今已是內門弟子,你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對他使用真言訣,若是傷到神魂豈不是毀人根基?”

“他未經選拔進入內門,大長老也是為了确認他話中的真實性。”二長老瞥了謝珹一眼,“再說,他好端端的,說明神魂也并未受到什麽傷害。”

“這豈是一句沒受到傷害就可以帶過的?”季思毓萬分不客氣道:“這件事我倒要請掌門來評定一番,明知道大比即将開始,卻以尋妖物的名以來我洞府找茬,還使用真言訣傷我弟子的神魂,你安的什麽心?”

“五長老你這是什麽意思?”大長老面色一變。

“居心叵測。”季思毓毫不留情地吐出這幾個字,“聽聞大長老的孫子遲遲無法成功結丹,大長老有意為孫兒向掌門讨要靈髓,只是一直未能成行,而此次大比第一名可以向宗門提出一個要求,大長老您的孫子也報名參加了,謝珹前些日子才結丹成功,難免會引人忌憚,如今你們這般行事,我這麽猜測又有何不對?”

“小丫頭片子你說什麽——”大長老的臉色漆黑如墨,“我的孫兒何須忌憚他一個剛從外門升上來的,更何況還是宗門罪人之子。”

“好了好了。”戒律堂堂主開口,“都是同宗,何必鬧此笑話。”

他說着又看向季思毓,“護山大陣确實是因為妖氣而被觸動,大長老使用真言訣,也不過是因為着急而已,二位何必為了個外人争執不休。”

“謝珹可不是外人,他是我的弟子。”季思毓面色冰冷,“今日真言訣這事,我定要請掌門給個說法。”

說罷,她直接拉上謝珹朝着掌門居住的主峰而去。

飛到半路,謝珹臉色有些糾結,“師叔,我——”

“別說話,我都知道。”季思毓修行多年,不可能住處出現了一只大妖她還一無所覺,只是她見那妖眉心清明又甚少離開謝珹半步,便索性假裝不知。

考慮到謝珹可能會多想,季思毓又補了一句,“你放心,掌門那老狐貍會給我們一個說法。”

靈髓一物需要幾千年才能形成,又藏匿極深,那老狐貍因緣際會這才得了靈髓,但也不過只得了三滴,怎麽可能會舍得将靈髓給予一個連金丹都成不了的廢物。

二人落在主峰的山頭上,走到大殿門口,季思毓行禮傳音道:“弟子季思毓,有事請求掌門定奪。”

話音一落,裏面便傳出來一道極為威嚴的聲音,“進。”

謝珹自小便在滄瀾宗外門長大,雖然這段時日進了內門,但是主峰卻是頭一次來,更別提面見掌門了。

此刻跟着季思毓踏入大殿,在看見站在大殿中央的老者之時,卻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這名老者,眉目之間似乎有點熟悉。

“思毓,你有何事?”

季思毓恭敬作禮,而後将前因後果說出,說完之後,謝珹察覺到掌門竟然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便是片刻的安靜。

“我知道了。”滄瀾掌門對着季思毓點頭,而後運起一道傳音之術,“爾等速速過來。”

不消片刻,幾位長老都趕到了主峰,戒律堂的堂主也随之而來。

“掌門。”

幾人紛紛拱手作禮,滄瀾掌門看着幾人,面色嚴肅:“想必幾位應當也知道我為何叫你們過來,我只問一句,季長老指控大長老對其弟子擅用真言訣,可是實情?”

“掌門,是有這麽個事,但是——”

滄瀾掌門擡手打斷他的話,“結果擺在眼前,你們并未尋到妖,真言訣也沒有問出來,足以證明其無辜,而強行對他人使用真言訣,會造成對方神魂受損卻是衆所周知的。”

“思毓這弟子資質不錯,是此次大比裏少有的金丹期,他本該會有一争之力。大長老你的孫兒也是大比人選,在大比之前,你對他的競争對手做出這般損害對方神魂的行為,也不怪思毓會如此怒火中燒,指責你其心可誅。”

“那麽,掌門這是打定主意要幫着季思毓了?”大長老陰着臉問。

“為了避嫌,這一次大比,你的孫兒就不必參加了。”滄瀾掌門阖目道。“他年紀不大,等下一屆也不遲。”

“好好好。”大長老冷笑一聲,“掌門辦事從來都是如此大公無私,我就等着看那只妖在滄瀾宗內攪風攪雨。”

他說完之後,竟一氣之下拂袖而去,剩下的幾位長老與戒律堂堂主面面相觑。

“你們也都下去吧。”滄瀾掌門擺手,“不過,護山大陣突然啓動定是有緣由的,戒律堂那邊還是多查查。”

戒律堂堂主神色嚴肅地作禮,“弟子遵掌門令。”

謝珹随着季思毓走出掌門所在的大殿,一邊擡起頭看向天空,遠處的劫雲之中電閃雷鳴,可見其主人還在渡劫當中。

先前不知渡劫人是誰,謝珹只是有點震驚于渡劫的動靜之大,而現在從敖青口中知曉渡劫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或許是因為血脈相連的緣故,謝珹不免地有些擔心起來。

他父親才修行多久,怎麽就招了這麽大的劫數,若是他娘知道了,又得擔心。

“咦——”謝珹停住腳步,前方的季思毓聞言回頭,“怎麽了?”

謝珹擡起頭,“我想起來,有件事我必須得去告訴我娘。”

他娘估計還不知道他爹活着呢。

季思毓聞言點頭,也不過問什麽事,她取下自己的腰牌遞給謝珹,只道:“那你用我的名義去看看她吧。”

謝珹雙手接過,道了一句謝,而後加快速度朝着禁地而去。

有了長老令牌就是方便不少,謝珹一路通行無礙,也不必跟從前一樣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打扮。

以至于,雲水遙見到他幹淨清爽地出現還有些詫異。

“我如今是內門弟子,跟着季師叔學習。”面對着雲水遙的詫異,謝珹解釋道,一邊說一邊用目光看着潭水底下游過的某條東西。

他還覺得奇怪,敖青能一下跑到哪去,卻不想竟是跑到這禁地來了,不過還算聰明,禁地入口有封印,足夠攔住他的妖氣不外洩了。

“他來時就這樣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連人形也維持不了。”雲水遙以為謝珹擔憂,便開口解釋,“這潭水,雖說極寒,但是內有靈氣,我讓他進去泡一下,看看能不能吸收。”

敖青的頭浮出水面,口吐人言:“謝夫人不必為我擔憂,等到我家主人渡劫完畢,我便可以恢複了。”

雲水遙微怔,詫異問道:“原來外面這動靜,竟是你家主人在渡劫?只是不知你家主人是哪方大能?”

“娘,是我爹在渡劫。”謝珹急急開口,“敖青的主人是我爹,他之前自己說漏嘴了。”

“謝郎……”雲水遙眼神裏閃過一抹悲傷,一邊不悅地看向敖青,“你為何騙他,我那郎君不過是一個凡人,且早已經被那賀修明……”

她哽咽了一下,竟是說不出口殺死兩個字。

“不,爹他沒死,他在歸元宗。”謝珹一邊說着,一邊看向敖青,“這其中內情我也知道的不是很多,只知道爹他被打下懸崖後并沒有死,而是陰差陽錯踏上了修行之路,只是敖青之前不肯透露爹的所在,也是今天才說漏嘴的。”

然而,雲水遙的眼裏卻沒有半分相信,她曾經也不是沒想過引導謝郎踏上修行之路,因為那樣她與謝郎便可以長久地在一起。

但是,後來她的打算落空了,她的謝郎志在做一名懸壺濟世的大夫,根本不信神佛,對于修行一事半點興趣都沒有,她也只得放棄。

然而,這麽想着的雲水遙,在看到謝珹眼底的開心之時,內心的堅定卻産生了動搖。

“你家主人姓甚名誰?”雲水遙問。

“我家主人名喚謝珣。”事到如今,敖青也只能如實開口,話音剛落,他身上冒起一陣華光,重新幻化成人形。

與此同時,山洞之類的靈氣也充裕起來,甚至還能聽到外面靈雨落下的聲音。

甘霖降下,便意味着渡劫之人已經成功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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