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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目光銳利清明,好似直直看進她心裏。

陸知晚掌心掐得更緊,全靠演員的信念頂着這頭皮發麻的壓力,誠懇點頭:“像陛下這樣英明神武之人,天底下怕是沒有哪個女子能不愛慕,嫔妾自也不例外,難道陛下不信嫔妾的心意嗎?”

“你的心意……”

蕭景廷瞥過她緊張繃起的肩頸,眉梢輕挑:“看你逗朕笑出聲的份上,姑且信你。”

陸知晚肩膀放松,長舒口氣:“陛下信就好。”

诶不對,誰逗他笑了?!所以他剛才真是在笑她的表白?

不等她多想,便有太監端着皇帝朝服冠冕進來。

陸知晚也沒閑着,盡着妃嫔責任,伺候他穿衣,雖說動作有些生疏,但有太監們在旁搭把手,整個過程還算順利。

待穿戴齊整,外頭天色也明亮不少,有太監上前提醒太和殿朝臣們已到,蕭景廷擡手揉了揉眉心,似有些不耐煩:“知道了。”

再看柱子旁耷拉着腦袋悄悄打哈欠的陸知晚,他眸光微動,朝她勾了勾手:“過來。”

忽然被點名的陸知晚一驚,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上前:“陛下還有何吩咐?”

“牽手。”

“……?”

疑惑歸疑惑,陸知晚還是照吩咐,像昨晚一樣握住了他的手。

與昨夜牽手不同的是,這次她握了一會兒,那只大掌忽然反握回來。

不但反握了,還像發現什麽有趣玩意般,不輕不重捏了兩下。

陸知晚都愣住了,一時不知該怎麽應對這種“挑逗”行為。

直到蕭景廷松開她的手,語氣平靜:“朕上朝了。”

她才怔忪回神:“…嫔妾恭送陛下。”

身着朱紅色團龍紋朝服的年輕帝王轉身離去,左右一幹太監也都簇擁跟上。

方才還熱鬧的寝殿霎時變得靜谧,只剩下陸知晚摸着詭異發燙的臉頰,一肚子莫名其妙。

這皇帝什麽毛病,不和她睡覺,卻喜歡拉小手?別真是個純愛戰神吧。

想不明白陸知晚也懶得再想,趁着天色還沒大亮,這會兒也沒人過來管她,便又躺回床上,扯過被子睡起回籠覺。

不過這回籠覺也沒睡多久,她又被人喚醒了。

叫醒她的是位笑吟吟的圓臉姑姑,恭恭敬敬站在床頭與她行禮:“奴婢秋容拜見陸婕妤,婕妤萬福金安。”

陸知晚抱着被子,一臉困意:“免禮免禮……”

等等,婕妤?她不是個才人嘛。

“這位姑姑,你方才喚我什麽?”陸知晚睜着雙眸定定看向面前之人。

“婕妤方才睡着了大抵不知,陛下上朝前下了旨,說您昨夜侍寝有功,晉您為婕妤。”秋容姑姑笑容滿面,福了福身子:“奴婢在此給婕妤娘娘道喜了。”

就蓋着被子睡了一覺,便從最末等的才人變成正三品婕妤,天底下竟還有這種好事!

陸知晚大腦暈乎乎,還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

秋容姑姑看出她的恍惚,彎眸輕笑:“奴婢在宮裏當差這些年,婕妤您是頭一個侍寝後連晉兩級的,足見陛下待您的恩寵吶。”

稍頓一下:“現下已是辰時,照着宮裏規矩,頭次侍寝的妃嫔要去給貴妃請安……奴婢伺候婕妤您梳妝?”

陸知晚從晉升的喜悅中回神,錯愕出聲:“現在就要去給貴妃請安?”

秋容姑姑颔首:“陛下未曾立後,顧貴妃便是後宮妃嫔第一人,四品及四品以上妃嫔每日皆需前往永和宮與貴妃請安。從前您是五品才人,無須請安,現下您已是婕妤位份,自是需要觐見貴妃。”

聽着這話,陸知晚瞬間腦補一出針鋒相對的後宮大戲。

作為後宮第一個在養心殿侍寝的妃嫔,本來就很招人恨了。現下皇帝還直接給她晉了兩級——不是說晉升不好,就是太招眼了,待會兒怕是有一場硬戰要打。

不過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她既朝着寵妃這個目标去,就不必顧忌那些有的沒的,沖就是了。

稍定心神,陸知晚朝秋容姑姑露出個客氣笑容:“那就有勞姑姑梳妝了。”

***

天光大亮,惠風和暢,永和宮內卻是一片沉沉凝重之氣。

顧貴妃還未出來,正廳內其他請安的妃嫔三兩成群,掩着帕子竊竊嘀咕着,而話題圍繞的中心自是昨夜侍寝的陸知晚。

“不是說她上回落水,病得都起不了身麽?怎麽就入了陛下的眼?”

“陛下從未召幸任何妃嫔,就連貴妃娘娘都未曾進過養心殿,她個岳州來的憑什麽……”

後宮中的妃嫔大多是京城貴女,自有一種天然優越感,看不上其他州府選上的秀女。可偏偏就是這麽個鄉下地方來的小小才人,竟叫不近女色的陛下破了戒,開始召幸妃嫔了!

諸位妃嫔心下既羨慕又嫉妒,隐約中又透着一種期待——

從前陛下不召幸妃嫔,她們也曾暗暗猜測陛下是否有隐疾。現下出了陸知晚這麽一個變數,不就說明陛下其實是喜歡女人的?她們努努力,朝陛下喜歡的方向靠近,或許也有被召幸的機會!

想到這點,好幾位京城本地的妃嫔主動走向胡婕妤和趙美人那邊。

胡婕妤還當她們是來找自己說話,剛端起假笑準備寒暄,不曾想那幾人卻是齊齊看向她身側的趙美人:“趙妹妹,若我們沒記錯,你與那陸婕妤是同鄉,且一道結伴進京選秀,關系定然匪淺,你可知她是用何法子讨了陛下歡心”

趙美人表情複雜,從前這些京城妃嫔對她是愛答不理的,今日主動搭話,卻是為着陸知晚那個小蹄子。

她哪知道那狐媚子用了何手段!要是知道了,她自個兒早就用了,何至今日,位份還被陸知晚壓過了一頭!實在可恨!

“諸位姐姐見諒,我與她雖是同鄉,但性情不同,平日裏并沒什麽來往……”趙美人皮笑肉不笑。

那幾個京城妃嫔見狀,互相交換個眼色,不冷不淡敷衍了兩句,便轉身走了。

趙美人臉色愈發難堪,揪着帕子低聲哼哼。

胡婕妤斜眸看她:“行了,別哼唧了,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誰叫你技不如人呢,再委屈也憋着吧。”

趙美人咬唇,心說難道你很痛快麽?現下陸知晚是婕妤位份,與你平起平坐,你怕是比我還要恨吧。

有的人還未到場,永和宮花廳就已成了個黑雲壓城般的風暴中心。

等陸知晚的轎辇停在永和宮門前,一種強烈的寒意就朝她襲來,激得她雞皮疙瘩都豎起,只覺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建築不是什麽後妃宮殿,而是一個吉兇難蔔的龍潭虎穴。

“婕妤莫要害怕,您是陛下親封的婕妤,只要循規蹈矩,自個兒不出錯,旁人想要挑你的刺也得先在心裏掂量掂量。”秋容姑姑伸手攙着她下轎,溫和穩重的安慰叫陸知晚心情平靜不少。

“還好有姑姑陪着我,不然我這顆心都要慌死了。”

“婕妤這話折煞奴婢了,陛下既派奴婢侍奉您左右,奴婢自是要一心為您着想。”

秋容姑姑看着這位姿色嬌嬈但性情單純的陸婕妤,心下也有所計量,面上卻不顯,态度恭敬地提醒:“後宮其他妃嫔,婕妤可不去在乎,但顧貴妃乃是太後的嫡親侄女,在她面前,婕妤還是得審慎些……”

對于這位顧貴妃,陸知晚唯一的記憶還是落水當日,那抹衆星捧月的華貴紫色。

太後侄女,那就是皇帝的表妹?這背景的确不容小觑。

“秋容姑姑,不知貴妃性格如何,有何喜惡?”陸知晚邊往永和宮裏走,邊臨時抱佛腳打聽着消息:“你與我說說,我心裏也好有底。”

秋容姑姑思忖兩息,才低低開口:“貴妃是顧府嫡女,姑母是當朝太後,父親是當朝首輔,親兄長顧容予更是難得俊才,年紀輕輕就已是正三品銜刑部侍郎,這樣家世嬌養出來的貴女,總是有幾分矜傲脾氣在身上的……”

這話雖說的委婉,陸知晚也聽懂其中意思——顧貴妃脾氣驕縱,不可招惹。

不過陸知晚也能理解,換做自己有這麽牛逼轟轟的背景,出門也叉腰橫着走。

只是刑部侍郎顧容予這個名字,怎麽聽着有些耳熟?

陸知晚蹙眉想了想,不等她想起來,人已走到花廳門前。

方才還竊竊私語、議論不休的廳內一時間靜了下來,衆位妃嫔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門外那道美麗又可惡的纖細身影。

正準備跨過門檻的陸知晚:“……”

救命,這直沖天靈蓋的濃濃殺氣,現在跑還來得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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