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我竹馬可能喜歡我(22)
“有些事爺爺不知道, 我卻很清楚, 你是否應該向我解釋一下昨天在電影院門口的那一切到底算什麽?阿容,你似乎卷入了什麽錯綜複雜的感情之中了呢?”
夏初笑着說出這些話的時候, 眼睛裏的神色卻非常嚴肅,應該是剛才陳溱的一通埋怨讓他有所收斂,但是他對陳溱的某種堪稱霸道的占有欲絕對不會減少, 此時話已經講到這個份上了,他便不再遮遮掩掩, 理直氣壯地問出來了。
陳溱呼吸一滞,沒想到都掉眼淚了夏初還是不肯放過他,他也管得太寬了, 但是他也清楚地明白“夏初多管閑事”的想法實在是在強詞奪理,無論如何他想自己詢問這個問題都不過分,陳溱心髒狂跳四肢發麻, 連路都不知道怎麽走了。
“哎呦, 你們倆在這兒站着做什麽?”張媽從樓下走上來,手裏正端着給爺爺的補品。
陳溱眼睛一亮,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連忙熱情地迎上去:“怎麽了張媽?”
“廚房裏炖的甜湯呢, 容容不是喜歡喝嘛?一大早上地開車回來, 肯定還沒吃呢, 正好現在見完老爺,快去下面填填肚子,待會兒吃飯了。”張媽笑眯眯地說, 陳溱長得讨長輩喜歡,人又是在蜜罐子泡大的,所以撒起嬌來一點不嘴軟,一口一個張媽我愛你張媽人真好把人哄得合不攏嘴,順着樓梯就溜下去了。
“當心點兒,好好走路!”
陳溱轉頭應了一聲,轉彎的時候差點滑倒了,把樓上兩個人吓了一跳,等再開口叮囑他的時候,人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夏初提起來的心也安穩放下,他說:“您快去忙吧,我這就下去。”
張媽看着夏初魂就像跟着陳溱跑了似的樣子,笑了笑:“快去看着他吧。”然而想起剛才上樓時夏初的笑和陳溱緊張的神色,還是忍不住勸道:“我知道阿容近來叛逆了些,但是你教的時候還是要溫和點,這孩子不禁吓,要是兄弟倆真的因為些小事生出芥蒂才是得不償失啊。”
夏初說:“我有分寸。”
夏初看着清醒,實則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有些事張媽看得比他清楚,這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相處起來又哪裏像是一般的兄弟?夏初是天之驕子,身上擔負着責任,故而一貫克制沉穩,但是面對着陳溱的時候卻有些懵懂,總犯糊塗,而陳溱就壓根兒不是像男孩兒一樣養大了,從小嬌裏嬌氣的,老爺把人帶回來的時候盡心盡力地養着,雖然沒有明确地說過,但是家裏的老人都知道這就是在養孫媳婦。如今不知道為什麽陳溱突然開始疏遠這個家,張媽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見夏初這樣篤定,她也不再說什麽,笑笑便将補品送上樓去了。
陳溱坐在飯廳裏如坐針氈,舀兩口甜湯便忍不住往樓梯口看,順便還将管家拉過來一起吃。
管家見心神不寧,便打趣道:“怎麽啦,你惹少爺生氣了?”
陳溱埋首喝湯,然後忍不住小聲道:“我哥談戀愛了!”
管家大為意外,但還是說:“這不是常有的事兒嗎?少爺從小就招女孩子喜歡,不過也長久不了,就讓他玩玩吧。”
陳溱鲠了一下,又笑着湊過去:“這次是真的!我覺得是奔着結婚去的,兩個人好的如膠似漆,我覺得要是姐姐不嫌虧畢業就結婚也挺有戲的。”
管家好奇地說:“我看不會,阿容,你對這事兒上心幹嘛?”
“您就不好奇,不打算問問?”
管家笑道:“阿容,是你自己想知道吧?”
陳溱叼着勺子,索性點點頭:“是啊,我好想知道,但是他從來不告訴我,要不您幫我問問呗!”
他故意做出失落的神情,原本明亮的眼睛微微垂下,阖成一個溫順得弧度,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家裏人都很吃這一套,陳溱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管家臉上的笑意卻收斂起來了,他像是了悟了什麽,露出不忍的神色:“你對少爺……”
此時夏初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陳溱一想到他要盤問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立刻垂下頭認真喝湯,管家看着他垂下去的小腦袋,微微嘆了口氣。
夏初坐到陳溱對面,見他作鴕鳥狀只覺得好笑:“做了什麽虧心事這麽怕我?”
陳溱讪笑地擡起頭:“我行的端坐得正怎麽會心虛?是張媽的甜湯做的太好喝了,光顧着喝湯我都沒發現你來了。”
管家在旁邊一看,哪見過陳溱這麽讨好人啊,眼睛亮得出奇卻掩不住眉宇間的疲倦的模樣讓他心裏難受了。
夏初修長的手指叩在潔白的餐桌上,陳溱覺得哪一下一下好像要殺進自己的肉裏,頓時心驚膽戰,深怕他突然發難盤問自己,慌亂之下只好去看管家伯伯:“這個挺好喝的,你快試試吧方伯。”
方伯有點一言難盡,在他看來這是活潑開朗的阿容在想辦法讓自己不那麽窘迫呢,這麽一想,他趕緊喝了一口,破天荒地迎合了一句:“是啊,挺好喝的,張媽知道你喜歡吃櫻桃,特地加了櫻桃汁。”
然後開始瘋狂地将家裏近來發生的一些事,山裏又有妖怪在修煉了呀,那只妖怪壽終正寝了呀,京市出的動.亂是哪個組織做的啊之類的八卦內幕,陳溱見他這麽配合,頓時底氣大增,一驚一乍地誇張回應。
此時,方伯眼中開始顯露出心酸之色。
夏初看着桌上兩個人一唱一和,挑着眉不作聲,也不知道陳溱是使了什麽壞,讓老人家陪着他“晚節不保”給人當槍使。
夏初剛準備張嘴,陳溱便不動聲色地打斷他将話題岔開,一時間桌上三人各懷鬼胎,最後還是方伯的憐愛之心占了上風,單刀直入地向夏初問道:“少爺,我聽說你是談戀愛了吧?”
陳溱這一下禍水東引總算起了作用,夏初明顯愣住了。陳溱暗地裏為方伯打call,雀躍的不得了。
夏初瞥了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斂。
夏初笑了笑:“是啊。”
方伯就是試一試,以夏初的性格,他一向是不太和家裏人聊這些事的,如今願意回答,他不禁懷疑陳溱說的是對的……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又覺得有些可惜,旁邊的孩子還傻傻地樂呵,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們。
“是個不錯的姑娘吧?”
夏初說:“還不錯,是之前學校之間聯誼認識的。”
方伯嘆了口氣。
“您嘆氣做什麽?”
方伯尴尬地笑了笑:“哎,這不是看着你們都大了嗎?想想時間過得還真快。”
夏初點點頭,将目光轉向陳溱,意有所指地說:“說起來阿容,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吧?”
陳溱嘴角一抽,沒想到夏初還真是能鑽空子,這樣也能将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來,他心中一緊,臉上有些無語,只好磕磕巴巴地道:“我還小,學業重要額,沒什麽喜歡的人,沒,沒有。”
“怎麽會呢,這麽大了也是時候談個戀愛了是吧?”
夏初嚣張地笑了。
陳溱沮喪着臉,可以說非常無奈了。
“不,阿容還小,肯定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方伯急忙道,他聲音一時控制不住,整個屋中的人都聽見了,此時在座的幾個人都愣了一瞬,要知道方伯雖然這幾年年紀大了脾氣溫和了些,一直以來都十分刻板,像這種當着主人的面大聲講話的行為,違背了他的美學……夏家雖然待下人寬厚,方伯又是伺候了幾十年的,但是他自己卻最看重規矩。
陳溱原意是想讓方伯幫自己打打岔,令夏初無暇詢問電影院前的事,沒想到方伯這麽拼還這麽維護自己,一時十分感動,而夏初則眼睛微眯,頓時覺得方伯有什麽事瞞着自己。
而方伯,只是單純想幫“苦苦暗戀”的陳溱挽尊而已。
吃完飯傭人将餐具收下去,陳溱飛快地鑽空子溜到後山。後院的空地上種着高大的山毛榉,一路延伸向上,順着石階走上去可以看到伫立在山頂的神廟。上面供奉着山神以及其治下的作為守護着的夏氏一族的靈位,家中後輩每次遠歸之後過來祭拜是慣例,陳溱此時正好想躲避夏初的盤問,便順理成章地上山了。
在山中修煉的妖精們聽到陳溱回來的消息,紛紛沿着他身上的味道找尋過來,一路上陳溱不停地打招呼,等走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有些喘氣。青翠修長的大樹撐住寬闊長天,蔚藍的天空上漂浮着潔白的雲朵,不是有幾只黑色的鳥雀劃過。陰涼濕.潤的氣息萦繞在鼻尖,在不知不覺中撫平人心頭的焦躁。
似乎有一股力量牽引着陳溱的身體,他像往常一樣緩步走向其實恢弘的神廟,在整潔光滑的木制臺階上跪拜,然後起身進去。這裏一向有人打掃,屋內幹淨整潔,在蒲團上跪下虔誠地拜了兩拜,便坐在一旁不知道該幹什麽。其實陳溱不是一個有特定信仰的人,這歸功于他的第一輩子受到的唯物主義教育,如果不是因為一直以來的經歷過于離奇,他是絕對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着鬼怪。
無論是神龛上的神明還是供奉地夏氏的祖輩,這諸位他都不曾見過,也不認識,高高的臺案上最靠外的兩位是夏初的父母和叔伯,然而這些人早在陳溱被收養之前就已經過世,所以對他而言只是其他人口中的簡短描述而已。然而他自小長在這裏,即使身體裏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但是受某種特定規律的局限,他其實還是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成長起來,像小孩一樣怕痛,受不了委屈,難過就會流淚……所以這個家見證了陳溱所有的喜怒哀樂。
屋內焚燒香料,淡淡的味道使人心神寧靜。
陳溱在過去一段時間過得很不安穩,鬼怪們不定時的騷擾給了他不小的困擾,而更為讓人不安的是自己突然消失那件事。他意識到那種消失更像是身體打散重組的過程,這種不受控制的現象以前從未出現過,讓陳溱不得不多想。
而且他記得,在他從家中盤搬出去之前,爺爺曾經明确地告訴過他,類似于“觸靈”的現象不會再發生,然而後來卻頻繁遇見靈體,從騷擾他的色鬼,到海中襲擊他的水鬼,甚至是小孩子的生魂……他不禁懷疑是否是爺爺判斷錯誤……然而這次回來,他的确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這些動物之間的交流不在那麽順暢。
也許時間久了之後無論是他身上帶着的靈力還是吸引人的“天賦異禀”都會完全消失。
這算不算是一種失去呢,他一直以來就是因為這些特質而被夏家的人重點愛護着的,一旦發生改變,誰又知道劇情會走向何方?從前做夢都渴望的改變如今唾手可得,然而一想到這都是為什麽,從前的困惑的地方清晰起來,便突然産生了意難平的感覺……
如此一想,思緒便悠遠地蕩開來,思想随着梵香散去,像飄在風中的蛛絲又細又長。昨晚的旅程使疲倦湧上身體,睡蟲踏上眼睑,陳溱靜靜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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