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預兆

站定迂久,朝暮倏地想起來現在已經上課了。

校園裏空蕩蕩的,只剩她一個人突兀地盯着錄取紅榜看。

女孩忙忙回身跑向教學樓,長長的高馬尾跟着一甩一甩的。

陽光下的那抹斜影追逐直至消失。

“今天我們進入複習階段,大家把昨天的數學小測拿出來。”

任平的右手舉着黑板擦将上節課的老師寫的粉筆字清除幹淨,頭也不回地說。

擦完,黑板擦被丢在黑板槽裏,他轉過身拍拍手上的灰,面對着學生。

而後目光看向大家,瞄到某個空位。

他捏着根粉筆,問遲腆:“那缺誰?”

遲腆茫然擡頭,“嗯?”

“你旁邊是誰?”

遲腆盯着身旁的空位,“這……”

朝暮怎麽還沒回來啊。

她就趴桌子小憩了會,壓根不知道同桌去哪了,現在整顆心提到嗓子眼。

畢竟數學老師是個時間觀念極強的人。

“是……”

她支支吾吾說不清,磨蹭着時間。

正在此時,一道清晰又悅耳的女聲傳來:“報告。”

任平的目光聞聲轉過去,“上課五分鐘了。”

全班人暗自地為朝暮繃緊了弦。

“不好意思,老師。”

朝暮沒再說別的,現在多說什麽也是在耽誤大家的時間。

半秒後,“進來。”

朝暮還沒走過去,邁了兩步就被任平叫住:“你上來把第16題給大家講一遍。”

第16題,填空的最後一題,是留給出卷老師大顯身手的地方,往往比壓軸的大題還複雜。

她折回身,跨上講臺。

同時間,任平繞教室走了走,眼睛快速掃過大家的試卷。

有小部分人試卷上的那題是白的。

這都是年級前五十的人,以後奔着京大去的,可見這題着實難。

任平到顧森瀝停住,“也沒寫?”

顧森瀝瞥了一眼,“寫了。”

他慢悠悠地用筆在試卷畫着:“結果是5/13。”

“後來算的?”

他答:“這試卷不是我的,發答題卡的時候沒了。”

“嗯。”

任平問完擡頭,望着臺上的朝暮。

她一手攥着粉筆一手拿試卷,猝不及防地和數學老師來了個對視。

見她遲遲未下手,“不會啊?”

“會。”

在朝暮平淡如常的表情下,卻說出了這樣的話:“就是有兩種方法――”

“不知道選哪個。”

班級的人頓住,果然是年級大佬。

任平态度緩和:“哪個簡單講哪個?”

朝暮嗯了聲,随後回句:“哪個都挺簡單的。”

“……”

看起來像是在怼老師,但經朝暮講後,大家瞬間茅塞頓開,教室裏頃刻間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

确實每個方法都挺簡單易懂的。

“我去,太牛了吧。”

“果然是年級第一,我服了。”

任平回到講臺,一臉嚴肅:“安靜。”

“這題就按剛才上來的同學寫,她的思路完全正确。”

遲腆笑吟吟地給朝暮豎起大拇指,嘴唇動了動作個無聲的口型:“厲害!”

朝暮莞爾,揚起笑。

任平:“大家現在把試卷翻到最後,我們……”

整堂課除去上臺講題,朝暮其餘時間都不由自主地在走神。

心不在焉盯着黑板,眸光的焦距定在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任平顯然也注意到了。

分針指向九,下課鈴按時打響。

連好幾天朝暮都是這個狀态。

站起來回答問題都對,一到聽課的時候就掉線,任課老師直接反應到班主任那裏。

潘森貫讓班長把朝暮叫到辦公室。

“老師。”

潘森貫循聲望去,見是朝暮:“進來吧。”他放下手裏正在寫的教案。

朝暮走到他辦公桌前。

潘森貫指着不遠處的椅子,對朝暮說:“随便找個位坐。”

“好。”

“最近學習壓力大不大?”

朝暮還沒回答,辦公室的那扇門響起嘎吱一聲。

一位她不認識的男老師走進來。

“喲,老潘也在啊?”

潘森貫溫和地笑着嗯了聲。

男老師站在朝暮的右側,并沒打算離開,“訓話呢?”

“單方面聊聊。”潘森貫向他擺擺手,“你趕緊去忙你的。”

還不忘提醒道:“高三生今天回校填志願,可有你忙活的。”

提到高三兩個字眼,安靜端坐着的朝暮眼睑處的睫毛不經意扇動了幾下。

潘森貫沖他笑了笑。

“确實。”

男老師嘆了口氣,“我們班竟然還有個數學零分的,今年可是歷屆最簡單的一次。”

潘森貫沒搭話。

男老師起身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正好和潘森貫對着的。

“學習壓力大不大?”

潘森貫繼續剛才的話題。

朝暮搖搖頭,“不大。”

“最近聽任課老師說你上課經常走神,”潘森貫看她柔聲問道:“是什麽情況?”

“我……”

“八成是有什麽心事。”

那男老師插了嘴,頭低着收拾桌面,感嘆:“現在的年輕人是真搞不懂在想什麽。”

潘森貫緩緩出聲,笑着:“我在跟我們班學生說話,你別把你們班的套過來好不好?”

“我們班的?”

男老師發笑,“哎,老潘,不提我還忘了,他想去你們班複讀。”

潘森貫眉擰緊認真聽:“哪個同學?”

“歲聿。”

朝暮屏住呼吸,心跳不由控制地放慢半拍。

“這名字好耳熟。”

“可不是嘛,之前是刺兒頭,後來不知道怎麽學起習了。”

男老師:“成績差不多能上個好點的二本,看起來挺不錯的,高考卻交張白卷,現在跑過來跟我說要複讀。”

“說的跟唱的一樣,都以為複讀是個好選擇?這次高考真題可是少有的簡單,明年可不一定了,相反還會改部分題型。”

朝暮的腦袋嗡的炸開了。

歲聿并不是考差,而是壓根就沒選擇考。

她什麽都沒再聽下去了。

從辦公室出來的朝暮,整個人從頭到腳如同被灌了盆冷水。

情緒複雜。

腦海突然想起來高考的前天晚上歲聿打了很久的電話,一直問她――

要是考的差,會不會不要他。

她當時還以為男生只是開玩笑,被他軟的語調忍俊不禁,回:盡力就行。

還有,距離數學考試結束前一個小時他給自己打過電話。

還有,他之前無比篤定自己不出國。

還有……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早有預兆。

暗示他是不會考上的,盡管歲聿有二本的實力了。

并且一定會走複讀這條路。

現在她慌了。

怕歲聿是因為她而複讀,現在看來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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