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 晉江獨家

察覺他的寵物又要開始轉變後，淩鹿就更發愁了。

變異生物們出現的時間才短短十多年，人類對它們的了解與研究，都處在起步摸索的階段。這些生命體的身上，存在着許多人類目前還無法解釋的奇特之處。

為什麽盤古病毒在感染普通人類後，會迅速殺死人類？而對其他除人以外的哺乳生物，又會造成截然不同的突變進化後果？

即使有少數人類（如曾經法醫楊玉弓的助手邱雅）能挺過第一階段，但在那之後，人類的DNA無法支撐接下來的轉變，機體會開始崩壞，就像被海浪沖刷侵蝕的沙堡，最終都會迎來轟然倒塌的那一瞬間。

這一人類前所未見的病毒，仿佛擁有自主意識一樣，選擇殺死人類，與其他生物共存，并将它們改造成為一種全新的生命形式，一種半機械半生物體。病毒徹底改寫了變異體的DNA，目前仍在促使它們不斷進化，變得更快、更強、更具智慧。

這場地球新物種演化的革命，看不到盡頭，人類似乎徹底淪為了舞臺下的陪襯，見證歷史的旁觀者。

變異獸有些速度驚人，有些擁有巨力，有些恢複能力異乎尋常，有些則會發出次聲，對人與其他生物的神智造成影響。種種特點不一而足，但若從整體來看，被攜帶着新人類超基因的盤古病毒影響，變異生物們進化得正如同……如同新人類一樣。

至于蛋蛋，和它的同類不同，就連淩鹿都吃不準，它這一次的轉變又會發生些什麽。淩鹿沒有任何可以借鑒參考的先例，因為這次，已經是蛋蛋的第四次轉變了。如果按照變異生物的進化階段劃分，蛋蛋目前已處在第四階段的關鍵變異期。

和淩鹿一起生活的十多年裏，它以差不多每三年一次的頻率，在逐步進化。最讓淩鹿印象深刻的，還是蛋蛋第一次轉變将近的時候。他的小寵物那時變得無比暴躁，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它開始歇斯底裏地進行攻擊，攻擊的對象不分人和物。到最後，它整天整天黏着淩鹿，只有淩鹿抱着它，才能勉強使它平靜下來。

也正是因為這一次的轉變，淩鹿差點失去了他的小怪物。

博士陳素将淩鹿接回長安，她認為蛋蛋太過危險，把它從淩鹿身邊強行隔離。為此，淩鹿大病了一場，他整個人都燒糊塗了，只知道一遍遍叫蛋蛋的名字。博士陳素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只得又把蛋蛋放回他身邊，讓人驚奇的是，本來虛弱至極的淩鹿和蛋蛋，之後都開始迅速好轉。

經過那次後，淩鹿對蛋蛋的每次轉變，都會格外緊張，甚至到了神經過敏的地步。

“蛋蛋，怎麽樣？現在有沒有哪裏難受不舒服？”

過了一個下午，将一團糟的房間重新收拾好，雖然地面牆壁甚至天花板上的一道道抓痕還是沒辦法消除，淩鹿卻已經顧不上考慮房間的美觀問題了。在指揮部一樓臨時改建的餐廳吃過晚飯，淩鹿告別了其他人回到房間，見蛋蛋仍舊沒動他帶回來的食物，就算明知道轉變不會來得那麽快，淩鹿還是忍不住擔心。

而蛋蛋則懶洋洋趴在被重新擺正的睡床上，尾巴一甩一甩，眼睛舒服地眯成一條線，享受着淩鹿的照顧及關懷。它喉嚨裏咕嚕咕嚕發出一串聲音，稍微撐起身，舔舔正一臉擔憂的淩鹿。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不問了。”把臉扭來扭去，還是沒能躲開被舔一臉口水的結果，淩鹿意識到他确實有些過分緊張了。想到晚上答應蛋蛋要去看焰火，算算時間差不多，淩鹿從床邊起身，“蛋蛋，你等着，我去問問季叔叔，能不能借他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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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和平月’慶典後，晚八點，明湖城中央廣場還将舉行盛大的焰火表演。熱愛一切亮晶晶、色彩豔麗事物的蛋蛋，飯可以不吃，焰火表演卻不能錯過。

重新返回樓下，淩鹿找到季樂天，兩個人躲着譚小青，跑到外面交頭接耳了一會兒，之後季樂天拍拍淩鹿的肩膀，就幹脆地将作為鑰匙的車卡交給了他。

“別讓你小青姐姐知道了。”季樂天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沖淩鹿眨眨眼。

淩鹿點點頭，表示明白。他還沒滿十八歲，聯邦法律規定，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不允許考核獲取車輛行駛駕照，哪怕淩鹿連飛機都能修，譚小青對他仍然看得很嚴。

拿着車卡，淩鹿直接來到臨時指揮部外面的停車場，找到了季樂天的越野車。淩鹿準備把車開到僻靜點的地方，再摸回去叫上蛋蛋離開。沒想到他剛拉開車門，一道黑影就從他身側悄無聲息地蹿過，回過神時，已經趴到車座上的蛋蛋擡起頭，眨着它那對銀色眼睛，沖淩鹿開心不已地甩甩尾巴。

淩鹿：“……”

……

将近八點時，明湖城中央廣場上人潮洶湧，到處都是趕來觀賞焰火的民衆，熱鬧的場面一點不比白天的時候遜色。就算是晚上，淩鹿也不想冒險，由于焰火是在緊鄰廣場的湖岸邊燃放，所以他幹脆把車停到了湖對岸。這裏雖然也聚集了一些人，但要比對面廣場上人擠人的情況好很多。

八點整，焰火慶典準時開始。

隔着車窗，紅色、綠色、藍色、黃色的焰火像花朵接連綻放，又似璀璨的寶石被巨人之手抛灑向夜空，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絕。平靜的明湖如同一面鏡子，将這絢麗的一幕幕倒映在湖面上。天上，水面，中間又隔着人們猶如潮水般的歡呼贊嘆，極致的美景令人沉醉其間，甚至暫時忘記了城市外如今嚴峻的形勢。

車廂裏，蛋蛋目不轉睛，幾乎快把整個腦袋貼到車玻璃上，見它這樣，淩鹿神情放松，眼裏滿是笑意。

持續半小時的焰火表演結束後，蛋蛋似乎仍意猶未盡，以它的個頭在車廂裏有些施展不開，但它還是擠啊擠，費力擠到淩鹿身邊緊緊挨着他，嘴裏流出一連串輕快的咕嚕聲。

大眼睛，煙花真好看！

淩鹿笑眯眯摸摸它的腦袋，點頭回答：“嗯，真好看。”

人們畏懼着變異生物的力量，但在淩鹿眼裏，蛋蛋其實比許多人類要更純粹，它擁有一些最簡單的快樂。

明天還能看不？蛋蛋得寸進尺，又咕嚕嚕問。

淩鹿忍不住發笑，但還是耐心地解釋：“嗯……明天恐怕不行。要到明年的今天，明湖城才會再舉行慶祝典禮，到時才能再看到。”

那我們明年再來看！

不知為什麽，只是一個簡單的約定，卻觸動了淩鹿內心深處柔軟的部分。他眨了眨眼睛，酒窩加深，對着身邊的蛋蛋鄭重回道：“……好，我們明年再來。”

得到淩鹿肯定的答複，蛋蛋心滿意足。它要趕快變得更厲害，保護大眼睛不被欺負，把讨厭的家夥都趕跑。明年，還有明年的明年，它都要和大眼睛一起看好看的煙花。

越想越開心，蛋蛋簡直想要轉圈圈了，無奈車裏空間太小只能作罷。

而淩鹿看到到周圍人散的差不多了，也沒人注意他們這邊，才發動車子，準備離開。在湖岸稀疏的樹叢掩映下，把車從樹林裏開上地面公路，這時，一陣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聲，卻把焰火慶典後逐漸沉澱平靜的明湖城夜晚再次攪亂了。

淩鹿心裏咯噔一下，那尖叫讓他有了種非常不好的感覺。這聲音還在繼續，緊接着又有幾聲零星的驚叫，從湖面的另一端傳入淩鹿的耳朵裏。

盡管很想立即去看個究竟，淩鹿一扭頭，看到一動不動支起雙耳也在傾聽的蛋蛋時，又打消了念頭。對岸廣場那邊很快響起警笛聲，再待下去恐怕會有麻煩，淩鹿匆匆開車，回到了臨時指揮部。

安撫好蛋蛋，淩鹿還在考慮要不要找譚小青和季樂天問問剛才的事，他的房門就被敲響了。站在門外的兩個人，正是譚小青與季樂天。

“小鹿，太好了。”看到淩鹿和他的寵物都在時，臉色焦急的譚小青才松了口氣，像是放心了一樣。

“出什麽事了，小青姐姐？”見後面的季樂天頻頻在向他使眼色，淩鹿開始還有些莫名所以。

譚小青沒直接回答他，又追問了一句：“小鹿，你實話告訴姐姐，之前你和蛋蛋都待在房間裏沒出去吧？”

“我……”淩鹿剛想回答，季樂天就大聲咳嗽了起來。

淩鹿從小到大都是個好孩子，他此時欲言又止，表情和眼神都透露着心虛，加上在身後頻頻做怪表情的季樂天，見多識廣的譚小青哪裏還不清楚。

而眼看瞞不了她，淩鹿也幹脆大大方方承認：“對不起，小青姐姐。剛才我借了季叔的車，帶着蛋蛋去看焰火表演了。”

季樂天忍不住扶額，這孩子，明明智商極高，人怎麽就那麽老實呢！

“小青姐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看到譚小青因為他的話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淩鹿剛剛心裏那股不詳的預感更濃了。

“小鹿，你聽我說——”譚小青走進淩鹿的房間，看到滿地滿牆的抓痕時，她愣了愣，但很快她就回過神，示意後面進來的季樂天把門關上，“我們也是剛剛接到的消息，就在焰火慶典結束後不久，大批人流開始從明湖城中央廣場離開時，那裏就發生了命案，有大概五人死亡！”

“什麽？！”淩鹿失聲驚呼，他确實産生了不好的預感，但沒想到情況竟然這麽嚴重。

譚小青擡頭，她看着淩鹿的眼睛，緊接着又抛出了另一個重磅炸彈，她緩緩說道：“有人目擊到了行兇者，是一頭體長達兩米，渾身漆黑，銀色眼睛的變異獸！”

因為她的話，淩鹿整個人都呆住了，他這時終于明白，譚小青反複向他确認剛才是否有出去過的言下之意。

腦袋裏亂哄哄的，像有許多聲音在吵一樣，淩鹿回過神，下意識就搖起頭，他想開口反駁，告訴譚小青和季樂天兩人事情不是那樣的，從頭到尾蛋蛋都跟他在一起，它不可能是那個造成五人死亡的兇手。

而不等他開口，一直蜷成一團，靜悄悄待在房間裏的蛋蛋，突然擡頭，沖譚小青發出了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