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近鄉情更怯(一)
“嶺外音書斷,經冬複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尚書府,待客廳。
秦子問靜靜坐在那裏,低低輕吟着,這,淩亂記憶中,難得記全的詩句。
果真是近鄉情更怯啊,他現下的情形。雖是假自鎮定坐在這裏,等着向錦鯉通傳得人回來,可是,唉。
想到這裏,秦子問不禁有些微惱,不是惱別人,而是自己。
想當初,他還鄙棄過他的前世,怎麽那麽婆媽,那麽麻煩,就算是為了救那水虿一家,也不用弄到最後要犧牲自己啊。不說和錦鯉通通氣,一起共渡難關,再不然,偷偷聯系聯系呆上,讓呆上開開後門,也未嘗不可嘛。
但是,現在輪到他自己親身經歷,卻是什麽感想都沒有了。也終是明白,為何他的前世,為何要那麽做。
凡人所說的心意相通,實在不是說說就能達到的境界。不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最為在乎,珍視的人事物存在,單說,每個人對待不同事物,處理的方式也并不一樣。大抵,每個,有了在意之人的人們,都會有着不同程度上的軟弱吧,開始不确定,不自信,甚至有的開始失去自我。喜歡,實在是一種複雜,讓人甜蜜,又忐忑的情緒。
來了!秦子問差點就跳起來奪門而出,他終是明白,昨日魏子卿為何會有那種逃跑的舉動了。他現在就有種欲哭無淚的沖動。
錦鯉是一個人來的,身後并沒有跟着那位易抽風的狐貍公子樓長風。許是想起那樓長風的種種行徑,秦子問笑了起來,這一笑,連帶之前的緊張也驅散了不少。
錦鯉走到近前未及說話,忽地視線在秦子問的腰間某處的挂飾上停頓了幾秒,然後,微笑着道:“子問大夫,這是有事要與錦鯉相談?我觀今日天朗氣清,氣候宜人,不若我們去院中走走,邊走邊談可好?”
秦子問正覺得這待客廳空間實在是小的吓人,他都快有種窒息之感,于是連忙站起身,應道:“如此甚好,甚好。”
錦鯉眼裏不覺露出一抹寵溺的微笑,然後轉身向前開路,秦子問緊随其上。
随着錦鯉到了後花園之後,秦子問驀的什麽旁的思緒全沒了。滿滿的,心裏,眼裏,只有,花。
是啊,花。明明已是深秋,這尚書府的花園卻有着各色各樣鮮花。
紅月季,白月季,黃月季;白木槿,紅木槿,紫木槿;紫菊、黃--菊、白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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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問第一次發現,鮮花可以有這麽多色彩,這麽的,這麽的,讓人看着,就心曠神怡。
錦鯉溫柔的看着秦子問那極力忍住沖過去跳進花海的神情,心裏也是歡喜非常。
他的塵兒啊,雖總是故作淡定,但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如最初所見的那般模樣。一如那日初來凡間,只拿雙眼,眼巴巴的熱切的望着那紅色的鯉魚花燈,卻不上前時一般。他的塵兒啊,從來只是個單純的孩子罷了。
是啊,他的塵兒呢,就在這裏,在他的身旁。他終是回來了,雖是以男子的相貌,男子的姿态。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他等的太久。他現在,心滿意足。
想到這裏,錦鯉輕聲向一旁仍陶醉在花海中的秦子問問道:“子問大夫,不知你腰間那塊玉珏可原是一對?”
秦子問忽地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錦鯉的臉,倏的紅了臉,往後退了一步,而後慌忙答道:“确,确是一對,只是不知什麽時候,不小心遺失了一塊,不知錦鯉夫子如何得知的?”
錦鯉看着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越發笑得溫柔,“我也是前些時日無意間拾得了一塊玉珏,方才恰巧看到子問你腰間的玉珏看上去與之神似,才有此一問。”
錦鯉邊說,邊從懷中取出那塊玉珏,繼續道:“子問,你看,既然我與你如此有緣,不若我們來交換下這兩塊玉珏,來做個信物可好?”說完不由分說的把手中的玉珏塞到秦子問手中,然後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秦子問被他這麽不按理出牌的行為和似是而非的言語弄得一怔,但仍是慢半拍的去取腰間的玉珏。
直到玉珏被早等在一旁的錦鯉伸手拿過去,他才驚覺,信物,這,這不是凡人間情侶才會有的舉動嗎?再說,拿玉珏當信物,這未免有些——
忽然不知想到什麽,秦子問放下剛才的思緒,也不去看,一旁得到玉珏之後小心翼翼将之重新收回懷中的舉動的錦鯉,只慢慢在花園中行走起來,邊走邊看沿路的鮮花。
錦鯉笑笑,也不說話,只上前幾步,靜靜與他并列行着。
那日之後,錦鯉便常常去将軍府探望秦子問,或邀秦子問去尚書府賞花談心。這樣的交往頻率,一直到秦子問确定魏子卿已經大好,向将軍和将軍夫人辭行回到濟世堂之後,也沒有減少。
而在秦子問收到将軍府的小公子和尚書府的千金喜結連理的喜帖,帶着自備的的薄禮上門的時候,卻是發生了一件讓他啼笑皆非的事。
那日,他踏進将軍府的大門,還未來得及向正在與來往來賓客周旋的魏子卿夫婦打聲招呼,只聽一聲女聲的嬌呼向着他的方向傳來:“啊,是塵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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