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魔頭的茶藝表演

沈雲間有些錯愕地看着他，不是朋友嗎？怎麽變叔叔了？後來一想，這鬼雖然不知道具體年齡，但看起來像二十多歲的樣子，叫聲叔叔也正常，總不能直呼其名。

只是他本來想叫哥哥的……

沈也以為他不樂意，有些傲然道：“你想想，人家都叫我爺爺，你叫我叔叔，無形中你比其他人都長了個輩分。”

沈雲間于是乖巧點頭，“沈叔叔。”

看着自己那張臉叫自己叔叔，沈也一個沒忍住噴了。

沈雲間不理解地看着他大笑不止，不過還是不敢多問，他仍是有戒備，生怕這位鬼界大佬突然翻臉又要吃了自己。

笑夠了，沈也幹咳着收住聲，初步套近乎已經成功，沈也準備開始下一步忽悠，哦不，是下一步計劃了。

“小雲間，你鼻子還疼不疼啊？”沈也“慈眉善目”道。

沈雲間搖搖頭，其實他鼻子并不疼，只是臉有些腫痛，以及耳朵痛。

沈也點頭，“小可憐，沈叔叔呢很想幫你揉一揉，但我是鬼你是人，我如果輕易觸碰你的話，你可能會沾上我的鬼氣，對你身體不好。但你昨天流了那麽多鼻血，我估計鼻子裏還有血塊，不如你自己揉一揉鼻子好不好？”實際上要不是老子碰不到你，我一定好好幫你“揉一揉”！

沈雲間有些感動，這個鬼是真的關心自己？只是他又有些不解，流鼻血要揉鼻子嗎？沒聽說過啊。

不過沈雲間不想辜負沈也的關心，還是乖乖揉起了自己的鼻子。

“對，用力點，才能把血塊揉開。”最好大力到再次扯破鼻子裏的毛細血管，再流點血。

可是不管沈雲間怎麽揉，都沒再見出血，畢竟沈雲間也不傻，也不能真的把自己弄痛。

沈也越來越不耐煩，“繼續用力，你就不能使點勁嗎。”

沈雲間不敢反駁，只能乖乖繼續揉，但始終把控着力道。

沈也看着恨不得一拳揮上去。

就在沈也的耐性到了極致，準備吼一嗓子恐吓他用力的時候，只見郭儒已經吃完飯朝沈雲間走來。

沈雲間看到郭儒，松開已經揉到發紅的鼻頭，皺眉看着他。

看到沈雲間腫起的雙頰和發紅的鼻頭，郭儒以為他剛哭過，擡着下巴有些得意地看着他，“我說你怎麽不敢進屋去吃飯，原來是躲來這裏哭啊，真丢人。”

沈雲間別開臉去不想看見他，冷聲道：“你走開。”

郭儒一聽立即豎起了眉毛，“你怎麽跟我說話呢？昨天挨打沒挨夠是不是？你信不信我讓舅舅再打你一頓！”

沈雲間剛要說話，郭儒突然象征性地叫了沈則成一聲，沈雲間只能閉嘴。

郭儒得意洋洋地走了。

看着郭儒走到沈則成旁邊，沈則成朝他寵溺一笑，揉了揉他的頭發，沈雲間頓時又覺得眼睛有點酸。

沈也看着他這樣子就煩，一時間忘了跟他套近乎的事，下意識開口道：“你好歹是個男生，整天就知道哭鼻子，煩不煩丢不丢人？”

沈雲間紅着眼睛朝他看去，不是說好做朋友的嗎？也跟其他人一樣，動不動就覺得自己煩嗎？

還是說，自己真的這麽讨厭，這麽招人煩……

看他這樣子，沈也一澀，只能重新揚起他的叔叔牌溫柔笑臉，道：“郭儒從小到大一直在欺負你吧，想不想整回去？”

沈雲間看着他。

沈也道：“學校留的作業難不難？如果重新寫的話，需要多久？”

沈雲間道：“所有科目加一起，我一個晚上就寫完了。”

沈也道：“用不着這麽多，挑個一兩本出來就行。”說着他又看向沈雲間，“還有，你愛哭鼻子這個問題……其實也算不得問題，反正你長大了自然會改的，但你要學會利用你的眼淚，哭也別只是躲在人後哭，要讓你的眼淚發揮它應有的價值。”

當然，如果他還能長大的話。

沈雲間扁扁嘴，“可、可我是男孩子，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能讓別人看到我哭。”

沈也嗤笑，“喲，你還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呢，那你見過哪個男兒被欺負成你這個慫樣啊 。”

沈雲間扁扁嘴，似乎是想說什麽，可到底無從反駁。

“走了，沈叔叔帶你出氣去。”

……

“沈叔叔，真的要這樣嗎？”

“當然了，放心吧，我既然敢這樣安排，自然有我的把握，我計劃的前提是對那個郭儒性格上的一定了解，我斷定他一定會中計，所以你放心。”

“可是……”

“我說過跟你天下第一好，那你受欺負了我自然要幫你，好了別說了，郭儒來了。”

郭儒有個毛病，沈雲間也知道他這個毛病，那就是除了在大人面前裝巧賣乖之外，還喜歡挑釁自己。只要沈雲間一段時間不理他，他自己就會找上來挑事。

所以看到沈雲間飯都已經吃完了，卻還是呆在那個院子角落裏不肯離開時，趁着大人們沒有注意這邊，郭儒忍不住又湊了過去。

“喂，你找什麽呢？”郭儒道。

角落裏有個垃圾堆，因為葬禮制造的垃圾難免太多，便暫時先堆放在這裏，會有人專門負責清理。而沈雲間就在翻垃圾堆，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沈雲間看了眼沈也，在沈也威脅的視線下，他念出沈也教他說的話。

“我在找我的作業本。”

郭儒皺眉，“找作業本你來垃圾堆找什麽？”

沈雲間有些心虛，不敢看他，低着頭道：“我剛才發現我的作業本不見了，只能到處找，在垃圾堆旁邊看到有張我作業本的封面，卻找不到內容，只能翻垃圾堆。”

郭儒聞言笑了，“你是說你的作業本可能被誰不小心扔到垃圾堆裏了？哈哈哈，活該，活該，讓你整天顯擺你學習好，哈哈……”

沈雲間看他一眼，道：“我學習好不是顯擺，是事實。”

郭儒聞言剛要發火，卻見沈雲間從垃圾堆裏翻出一堆碎紙，随即“哇”地一聲叫出來。

沈也額角一抽，這演技還敢不敢再爛點？還有是讓你哭，不是讓你叫，哇什麽哇，請流眼淚謝謝。

郭儒也被他吓了一跳，跟着叫道：“你叫什麽叫！”

沈雲間的叫聲吸引來大人，郭儒直覺沒好事，本來想開溜，可是大人已經來了，他實在溜不掉。

按照計劃沈雲間這時候是該哭的，可他實在哭不出來，被沈也瞪得一縮，更加哭不出來了，倒是突然來了幾個大人，吓得他有些緊張，眼眶忍不住又紅了。

“叫什麽叫，怎麽了？”沈則成沒好氣道。

沈雲間有些顫抖地捧起手中的碎紙，紅着眼睛道：“我、我的作業，被撕了……”

沈則成聞言皺眉，“怎麽會這樣？是不是你自己亂放，被誰當廢紙不小心撕了？”

“沒有，”沈雲間道：“我的作業早就寫完了，就放在書包裏，沒有拿出來，而且就算不小心撕，怎麽會撕成這樣……”

沈則成想到，好像昨天沈雲間确實說過他的作業早就寫完了，那确實沒必要再拿出來，而且看這作業本都撕成雪花了，看着也确實不像“不小心”撕的……

沈雲間實在太緊張，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他舅舅說道：“你先別哭，大人閑的沒事幹肯定不會撕你的作業本，估計是哪個孩子調皮撕的，你的書包不是一直放在你房間嗎？誰去過你房間？”

沈雲間低下頭，“我不知道，我一直跪在奶奶旁邊還禮。”

沈則成也道：“對，你們見過有誰去小間房間了？小儒，中午你去你弟房間拿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突然噤了聲。

郭儒吓了一跳，“沒有沒有，不是我幹的！”

沈則萍已經聞聲趕來，把郭儒抱進懷裏，道：“沒說是你幹的。”她又看向沈則成，道：“哥，不可能是小儒幹的。”

沈雲間的舅舅一向是個粗神經嘴快的，脫口道：“可這也沒別的孩子了啊。”

郭儒急切地扯着沈則成的衣擺，道：“舅，不是我，我中午去表弟房間就是拿筆寫作業而已，我自己作業都沒寫完，怎麽可能會撕表弟的作業本……”

郭儒說到這裏卻噤了聲，自己這解釋，怎麽更像嫉妒沈雲間學習好提前寫完了作業，才撕他的作業本解氣呢……

沈則成剛要說話，沈雲間卻開了口：“我相信表哥，應該不是表哥撕的。”

沈則成朝他看去。

沈雲間低着頭，沈也說過，他不能一口咬死郭儒，還要給他解釋作保。

沈雲間捧着作業本，十分委屈心疼的樣子，用袖子抹了把眼淚，可憐兮兮道：“也許、也許真的是誰當成廢紙，不小心撕了吧，我相信表哥不會撕我作業本的。”

郭儒還想說什麽，沈則萍拉了他一把，郭儒這才止住聲。

沈則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郭儒，皺起的眉頭就沒松開過，好一會兒才重新看向沈雲間，舒展了眉頭，溫聲道：“嗯，應該就是誰不小心而已，小間乖，也別難過了，那你下午還完禮早點回屋補作業吧，這次把書包放好。”

沈雲間點點頭，衆人這才散去。

郭儒走前狠狠地瞪了沈雲間一眼。

沈雲間洗了把臉，重新回到棺材前跪着去了。

“你做的很好，臺詞記得很牢，”沈也像個幽靈一樣飄來蕩去，有些自得道：“我可真是個茶藝大師。”

沈雲間小聲地問：“什麽藝？”

“茶藝，”沈也道：“算了，你們這時候還沒流行這個詞。”

沈雲間便不再問，過了會兒又小聲道：“沈叔叔，爸爸會信嗎？”

“他不會信的，除非親眼所見，否則他誰都不信，”沈也道：“但你這麽做的目的本來也不是為了讓他相信，只是為了在他心裏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沈則成對郭儒疼愛多年，不會因為這一件事對他的信任就土崩瓦解，又不是電視劇，因為一件事就突然黑化了。但懷疑的種子埋下了，只要你再推波助瀾一下，再對郭儒耍點手段，他好孩子的形象蕩然無存。”

沈雲間似懂非懂。

沈也看他，“怎麽樣？要不要我再幫你設計一下？”

沈也本以為他會立即答應，誰想居然并沒有。

“你這是什麽表情？我幫你出氣，你怎麽還一臉不高興？”沈也不悅道。

沈雲間忙道：“我沒有不高興，沈叔叔你別生氣……”他頓了頓，眨着還有些微紅的眼睛看向沈也，“只是，我這樣，是不是就變得跟我表哥一樣了？”

沈也一愣。

“沈叔叔？”

沈也回過神來，眉頭皺得死緊，有些煩躁地別開臉去，有些惡狠狠地說道：“那又怎麽樣？欺負人和被欺負，我寧願選擇欺負人，你這個窩囊廢就是明白的太晚了，才會被人欺負那麽多年。”

“可、我不想這樣。”

沈也驀地朝他瞪去，好半天才收回視線，冷笑一聲：“随便你吧。”說完他一個轉身，消失了。

沈雲間想高聲喚住他，可是又怕驚動其他人，最後只能乖乖跪了回去。

葬禮三天就結束了，棺已下葬，參加葬禮的客人陸續離開，沈則萍一家人因為很少回來，便趁勢準備多留兩天，敘敘家常。

可從那天之後，沈雲間再沒見過沈也。

沈雲間試着找過沈也，但是沒有找到，讓他不禁懷疑那兩天和沈也的相遇是不是一場夢。

終于不用再見到那個鬼，沈雲間松了口氣，但隐隐又覺得有些難過，畢竟小孩子都有獵奇心理，克服了心裏的恐懼，他覺得如果真的能有一個鬼怪朋友，還挺酷的……

沈則成還沒離家，估計是想等沈則萍一起離開。

沈雲間發現郭儒這兩天出奇地乖，甚至沒有再來找他的麻煩，可沈雲間不認為是上次的事情給了郭儒教訓，依照他對郭儒的了解，他不可能輕易善罷甘休。他們不常見面，只有逢年過節才見得到，馬上郭儒就要走了，他不認為郭儒能把這口氣忍到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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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沈也：請叫我茶藝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