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92年11月雲影
天越來越冷,伐木場那邊的幫工我沒再繼續,按照我的估算,現在我保存的木柴已經夠燒大半個冬天,以後需要的時候再收集就是。
我眼下的重要任務是按照記憶裏查到的圖樣用石頭和泥土制造出‘壁爐’來。
狹窄的谷倉裏想要生火真不是個好主意,我試着生過一堆火,煙霧缭繞不說,最可怕的是我的柴草“床鋪”離火堆太近,非常容易引燃,一想到幹草引燃以後還會讓谷倉屋頂也燒起來,我就不敢再試着在谷倉裏燒火。
然而,谷倉裏點火也是勢在必行的,所以盡管明知道一旦拆開谷倉的牆,我可能兩三天裏都得睡在寒風裏,我還是毅然決然拆開牆擴建谷倉。
谷倉搭建的時候并沒有用到什麽高級技術,基本是像小孩子壘積木一樣壘起來的,這就使得單拆開半面牆也讓頂部失去支撐半塌陷下來,不過不影響,我把柴草屋頂斜搭在一側牆上給自己當避風的小窩棚,另一邊的牆整個拆開往外擴了一米有餘,随後用大量石頭給谷倉原本的土地鋪了個‘地板’,最後才重新用雙層石頭往起來壘谷倉的牆壁。
或許是使用石頭壘東西次數多了,我還真總結出來一些規律,按照石頭的形狀把它們拼接在一起堆起來,讓它們穩固而平衡,就算不加木片和柴草填充縫隙也能保持穩定。
頭一天把谷倉拆倒睡在小窩棚底下的時候真的很凄慘,收留我的那家人甚至問我要不要去住進他家裏面去,但我謝絕了他們的好意,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起身搬石頭修谷倉,甚至還把原來沒打算推倒重蓋的一小段牆也拆開,重新布置。
我自己新壘的雙層牆要比原先單層石頭牆堅固多了,用手幾乎推不動,而且用小塊石頭填充縫隙,幾乎不透風,從外面跟裏面看都比較平整,賣相相當不錯。
六七天時間,谷倉就往外面擴了一圈,原來門的位置拆除重建以後像冰屋入口一樣有了一個小小的拱形通道,我得蹲着才能進去,不過真的擋風避雨,讓谷倉內部比原來更安全。
我原先是想嘗試着用石頭堆疊出“拱橋”形狀頂部的,但我手藝還是太差,試了很多次都沒有成功,現在谷倉和小入口的頂部都是樹枝和柴草搭的,中間部分還蓋了我撿回來的片狀岩石,能防風,但如果用手拆,三兩下就能拆成一堆廢料。
我的“壁爐”也被成功堆疊了出來,用的都是我能搬回來的大石頭,一塊塊配合小岩石碎片仔仔細細堆牢靠,不少地方使用了長條形石塊,我自己搬不回來,還求助過其他人。
不過“壁爐”總算成功了,它簡陋的橢圓形煙囪斜着通在谷倉頂部外頭,上面還支着我用木棍和軟草編織的“帽子”,我期待這頂帽子能夠防止雨雪流進我的心肝壁爐。
石頭壁爐的頭一次試燒就相當成功,溫暖的火焰在石頭空腔中燃燒,上方産生吸力,一點點煙都沒有留在谷倉中,我喜不自勝。
溫暖的火焰照亮了陰冷的谷倉讓谷倉幹燥起來,我簡直幸福得想哭。
接下來的時間,我用泥巴彌補了壁爐漏風的部分,還用泥巴在谷倉外牆厚厚塗了一層。
到現在,整個谷倉已經徹底換了模樣,它的牆已經被徹底替換過一遍,從原來的單層變成了現在的雙層,高度也由原本一米左右到達現在的一米五,直徑更是從原本的不到兩米到現在兩米五左右,幹爽的石頭地面上草鋪非常寬敞,就算睡兩個人也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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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墳包似的草頂屋從外頭看實在其貌不揚,因為被泥土包裹,連石頭都看不到多少,很難讓人相信它的牢固程度,也只有從它堪稱“可憐”的入口鑽進去,才能知道裏面竟然意外的寬敞和溫暖,絕對是“別有洞天”。
第一晚上睡在我自己親手蓋的小窩棚裏,暖烘烘的篝火印着我的臉頰和身體,畢畢剝剝的清響聲讓我睡得無比香甜。
我很想跟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作品,讓其他人也感受一下我溫暖、幹淨而且沒有煙火氣的舒适小窩,可是一想到村裏其他人渾身的跳蚤和虱子,我就打心眼裏不想讓他們進我的小窩來。
收留我的人家家裏兩個小孩子很喜歡圍着我轉,我在重建谷倉的時候他們也幫了不少忙,所以盡管他倆也不講衛生,頭發裏也鑽滿了虱子,但他們還是我所歡迎的小客人。
準确的說,谷倉是他家的,我雖然擴建谷倉讓谷倉住着更舒服了點,但本質還是他家的東西,所以我不能也不應該阻擋他們。
兩個小家夥非常喜歡我修葺過的草屋,尤其是點燃篝火以後,暖烘烘的小屋把寒冷的風給嚴嚴實實擋在外面,簡直比他們自己家還要暖和,所以我出門幫工的時候他們大把時間都躲在我的小屋裏玩耍,玩累了就倒頭睡覺,好幾次甚至想要在小屋裏過夜,被爸爸媽媽叫了好幾次才不情不願爬出小屋回家。
現在的小屋已經不像谷倉了,就跟我稱呼的一樣,它現在更像一個“屋子”,如果不是它的入口實在太小,需要人蹲着鑽進去,恐怕其他人也會覺得它是一個小小的“屋子”。
小屋的入口太小,僅能讓瘦小的我從容進入,所以自從我的小屋蓋好,除了兩個小孩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人進去過。
村子裏還有其他小孩,跟我關系也不算差,但我沒有邀請過他們任何人,他們中有些人對我的小屋也有點興趣,尤其是聽兩個小孩子形容之後,但我不邀請他們,他們也不主動提起,也或許是他們有提起過,但我聽不懂,所以沒有應答。
無論如何,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到月底,我已經儲存了一小部分食物,稍微省點夠我吃大概七天,這是我很看重的儲備物資。
基本脫離被凍斃的可能讓我對生活多了很多期待,我在小屋一角設置了藏東西的暗格,不光先前的殺蟲劑和藥品被挪到了這個小格子裏,下個月從文明世界帶來的東西我也打算藏在這裏頭。
伸出手,看着自己滿手的老繭跟水泡還有皲裂,真像一個開荒的農奴,但這一個月的辛苦沒有白費,我住上了還算舒适保暖的屋子,我自己帶來的酒精跟藥品也幫了大忙,至少現在我身上的傷口都被處理得很好,否則光那些擦傷和感染就足夠讓我焦頭爛額。
我原來以為月末會是三十一天,沒想到這一次第三十天的晚上我就看到那扇石門,提前看到石門,本身略微吊起的心落了地,我也安心跨過門,再次回到我熟悉的家裏。
跟上次如出一轍,依舊是深夜,但我已經不再那樣惶恐,而是從容地拿起塑料袋裝自己身上脫下的衣服鞋襪,然後用早已經在暖瓶中準備好的熱水洗澡、然後煮洗衣物。
上次用大鋁鍋煮衣服的時候我還有種罪惡感,但這一次實施起來就輕松多了,等水開的一小段時間裏我還在門外用推子給自己剃了個狗啃光頭,盡管我已經很注意去不接觸草叢、動物和其他人,但這些小玩意還是頑強地找到了我,賴在我頭發裏不離開。
兩個月,我的衣服和內衣就已經非常舊了,破開了許許多多的口子,看着真像乞丐裝。
我預備好針線等有空的時候打算把它們縫補一番,我沒法穿着新衣服去對面,所以目前能做的就是盡量延長它們的使用壽命,不至于要我穿村裏人那種很難稱之為“衣服”的麻布片。
第二天早早去學校,我照樣拿出推子遞給同桌要他幫忙。
“哇啊!你又自己剃頭了?”同桌直咧嘴。
“嗯。”我低着頭腦袋擺好,任由他操作。
我同桌手挺利索,幾分鐘給我清理得幹幹淨淨,我撲棱撲棱光頭上的碎頭發,戴上帽子掏出課本跟大家一起上課。
前一個月我上課就一直戴帽子,老師們也習慣了,沒人發現我有什麽不同。
一個月不捏筆,手生的感覺避免不了,加上水泡跟繭子讓我寫字快不起來,很是煩惱,不過我原本成績就差,老師上課講的我幾乎都聽不懂,就算開開小差也不會被抓。
英語課老師告訴我們還有一個月出頭的時間就要期末考試,随後就是放寒假,她要我們開始準備複習前面學過的內容,預備期末考試。
我對考試沒什麽好感,每次考試成績出來我都會挨打,記憶裏我似乎也沒有考出過能讓我高高興興告訴我爸我媽的成績,所以當有人說我不是念書的料時我并不覺得那是一種侮辱,而是覺得理所當然。
我爸兄弟好幾個,他性格最內向,嘴也最笨,于是我爺爺奶奶去世兄弟們分家産的時候他只能被排擠在外面幹着。
我時常想,倘若我爸能強硬起來主動争取一下,哪怕是一下下,我們家也不至于像現在一樣貧困潦倒。
我爸去年過年前後問過我,初中畢業以後想不想繼續念書,我跟他說我不想繼續念書,我想去打工掙錢,他聽了以後抽着煙沉默了很久,告訴我一定得念書,再怎麽起碼把高中念完。
我不明白,就我這成績,職高都未必考得上,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和錢呢?
放學回家以後自己一個人待着無聊,破天荒,我自己在廚房竈臺裏生了火嘗試做飯,有上兩次操作竈臺的經驗,再加上前些天在村裏的小窩棚裏擺弄壁爐,我可算駕輕就熟。
我從沒在家裏做過飯,但大致操作還是懂的,蒸米飯太複雜,所以我煮了一鍋稀飯,下了幾枚家裏的幹紅棗進去,又頂着冷風跑出門在巷口買了幾個饅頭。
用大鋁鍋熱饅頭的時候我有點不好意思,雖然我昨晚已經把它細細擦洗過,但畢竟用它幹了奇怪的事情,而且是兩次,怎麽想都覺得怪怪的。
當然,我是很能将就的,更惡劣的情況我都經歷過了,我爸我媽他們肯定不知道我用做飯的鍋瞎煮過什麽,我希望他們別介意,也永遠別發現我的小“秘密”。
有稀飯,有饅頭,我還用家裏的白蘿蔔切條加上醋和鹹韭菜花拌了個小菜,比起我媽的手藝是差了些,但起碼熱乎,我自己狼吞虎咽吃了肚圓,其他的留在蒸鍋裏熱着,等我爸媽他們下班回來吃。
我爸媽回來的時候我作業還沒做完,像往常一樣,他們放下工具箱,把自行車擺到客廳立在旁邊就去廚房給我做飯,但今天不一樣,他們先看到了溫暖的竈臺,還有上頭的鋁鍋,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煮了點稀飯,熱了饅頭和小菜,你們吃吃看怎麽樣。”我摸着鼻子,有點不好意思。
我爸揭開鍋蓋,蒸汽升騰起來,大概是還有點燙,他顫抖着才把裏頭的菜端出來。
我沒想到我媽會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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