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93年1月天光

村民們熱火朝天忙他們的事情,我也自己維護自己的小窩,食物我已經儲備得足夠整個冬天了,除了修葺小屋的細節,偷偷摸摸擴大小屋下的地窖,現在已經開始為明年春天做準備。

小屋爐火燒完以後的草木灰都被我仔細地儲存在屋後一個挖鑿開的坑邊,那個坑邊上有我用石頭堆砌的半人高石頭牆,平常我大小號都在那裏解決,搞定以後撒上一層草木灰和土遮蓋,幾乎不會有味道。

收留我的一家人對我的怪癖很不理解,但我也沒打算解釋給他們聽,反正只要我自己知道我在堆肥就好。

草木灰跟人的排洩物都是我現在比較易得的肥料,如果明年我能夠自己開一小塊田地,那麽這一坑東西能幫上不少忙。

神祭那一天熱鬧無比,村裏所有人都去了,我不能參加,所以就窩在溫暖的小窩裏,聽他們喜氣洋洋喊着號子擡着貢品往村子後山走。

祭神完畢以後村裏人回來圍着大火堆吃吃喝喝唱歌跳舞鬧到深夜才各自散去,後半夜,一聲古怪的聲音響徹天空,很像是悠長的號角,在號角聲中外頭的風雪也仿佛更加猛烈,雪片越來越大,不一會兒竟然趕上前幾天薄雪落地積累的總和。

冬季真的到來了,茫茫風雪讓我舉着燃火的棍子都沒法看出三步遠,倘若不是我隔一會兒清理小屋入口的積雪,我甚至感覺小屋入口都很快就會被掩埋。

我肯定不敢讓小屋入口被埋住,因為狹窄的入口是小屋空氣流入的地方,火爐燃燒時空氣被不斷抽離小屋送上煙囪,如果把入口封閉,原本旺盛的爐火就會變得安靜,氧氣不斷消耗,我很可能會被悶死在裏頭。

雪下太快了,夜裏我清理了四回入口的積雪,還是等不了太久外面就又積累上一層,我困得不行,不得不把爐火給熄滅掉,然後放任外面的風雪積累,哪怕我睡夢裏落雪将狹小低矮的入口徹底堵塞,我也不至于有危險。

一覺醒來,整個屋子漆黑一片,只有壁爐口有微弱的光從上方煙囪透下來,讓我勉強能看到周圍的東西。

我原以為屋子裏沒有火會冷得吓人,沒想到竟然還保持了相當的溫度,看來我在雙層石牆外頭壘土坡,把自己小屋變成小‘墳包’的做法還真跟預想裏起到了些作用。

躬着身子稍微活動筋骨,我又提着棍子去往開撥封閉入口的雪,費力地拉開小木門,外頭已經被雪堵嚴實,隐約透着白光。

硬頭皮撥開雪鑽出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鵝毛大雪還在飄,才一晚上,地上的積雪已經過了膝蓋,很快就能把我的小屋入口徹底封閉。

冒着嚴寒用胳膊和腿把雪往周圍推,我勉強讓小屋的入口露在外面,又把小屋頂上厚厚的積雪也清理了一遍,以防厚重的積雪把屋頂給壓塌。

一番清理讓我氣喘籲籲,但身上也暖和起來,鑽回小屋裏點着火,脫下外套坐在爐火前休息。

砂鍋裏的水咕嘟嘟嘟開始冒泡,奶粉沖泡進去香甜的滋味充斥整個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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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土豆’切塊以後下在裏頭,煮酥爛端着喝,滋味很不錯。

離下次“開門”沒幾天了,我現在可以放開奢侈。

吃飽喝足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我再一次套上衣服爬出去清掃積雪,風雪很大,但能看到旁邊屋頂上兩個人影也在忙碌,用木鍬把一蓬蓬雪鏟下屋頂。兩個小家夥在門縫探頭探腦往外看,發現我鑽出小屋,叽叽喳喳叫我。

我跟他們打了招呼,自己也回身維護谷倉,兩個小毛頭不顧爸媽的勸阻光着腳踩雪跑出來,嘻嘻哈哈彎腰往我小屋裏鑽。

我早就考慮過會有這種可能,所以吃完東西以後清理得幹幹淨淨,還開門通過風,現在爐火邊木棍上烤的是切塊的土豆,有香味,能把牛奶誇張的味道遮蓋一些。

打掃完積雪,鑽回小屋,就看到兩個小家夥圍在火堆旁對着烤土豆塊兩眼發光。畢竟不是真的土豆,粗壯的纖維在烘烤過以後更難咬碎,吃着非常粗糙,但澱粉烤過以後那種香味還有松脆的口感有些相似,尤其是微微焦黃時候的香味,最是吸引人。

從火爐邊拿下木棍,把烤得酥脆的土豆塊摘給他們吃,然後我讓他們把黑乎乎、濕漉漉的腳伸到火爐前烤烤,別凍傷。

這裏的孩子真的是皮實,大雪天光着腿腳披塊破麻布就敢往外跑,頭發又油膩又蓬亂,如果不是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真的像小野獸多過像人。

陪兩個小家夥說了會兒話,看他們吃完烤土豆,才催促着他們回家。

兩個小鬼吸着鼻子戀戀不舍,很是不想離開,甚至問我能不能讓他們在這邊睡覺。

那必然是不行了,我的草窩倒是勉強擠得下三個人,可他倆身上實在是太髒了,來我這邊串門可以,但跟我一起睡覺,我得被熏死。

不懂事的小哥哥和話都說不清的小妹妹死乞白賴半天都沒成功,還是被我給“請”了出去,小兄妹倆哭喪着臉,在雪裏撒腳丫奔跑回家。

接下來的日子堪稱枯燥,雪變小了些,但沒日沒夜的下,才三天就一人多高,我站在底下伸手墊腳跟都夠不到最高處。

我的小屋頂部已經被雪徹底埋住了,但因為其他方向都有雪支撐結構,反而不再擔心被壓塌。煙囪也被埋在了雪裏,但因為這些天它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所以沿着它出煙口的位置融化出了一個冰窟窿,爐子照樣可以燒火。

小屋入口外頭現在被清理開了一條“壕溝”,這條不到半米寬、深到地面的壕溝從左邊我的小屋連通到旁邊的木屋門口,把兩座房子連在一起,而我小屋門前右邊的壕溝則繞小圈通向屋後的“廁所”。

現在,不光我自己在那裏解決問題,連收留我的一家人也常去那上廁所、倒糞桶,畢竟大冬天其他地方被雪覆蓋,也找不到更好的處理方式。

聽“盧格”,也就是收留我的中年男人說,雪再下一段時間,堆穩固了,村裏的人就會在厚厚的雪層下挖出通道,把家家戶戶給連接起來,然後大家貓冬無聊之餘就能串串門,聊聊天什麽的。

我對于這些東西都不在乎,因為現在已經是月底,我晚上就又能回到我心心念念的文明世界,這冰雪世界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對于我來說都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

夜晚,石門突兀地顯現在雪牆上,我搓搓手提着這些天制造的“垃圾”和幾個“土豆”穿過石門。

類似塑料袋、包裝盒之類的東西我是一定要帶回文明世界處理的,因為對面的世界根本不存在這些東西,任何人看到以後都難免會懷疑它們的來歷。

至于“土豆”,我是想帶回自己的世界看看,這玩意過了石頭門以後能不能吃。

回來以後按部就班,煮衣服、擦洗身子、給自己剃頭……

檢查身上傷口的時候我松了一口氣,這還是我頭一次回來身上沒帶傷口,手上因為做工磨起了些繭子,但基本沒有水泡,也沒多少裂口,這在冰天雪地沒有手套的情況下簡直難能可貴。

身體狀态也不錯,開始偷沖了兩次奶粉喝,味道實在太大太難處理,後來我都是就着熱水直接嚼了吃的,味道好,還不容易被發現,所以整個人雖然還是瘦巴巴,但比以前壯了點,胳膊上甚至有明顯的肌肉,腹部也能看到點明顯的塊,看着很有成就感。

我一共帶回兩顆“土豆”,一顆被我削皮以後切小塊煮在了小米粥裏,當作雜糧加餐,另一顆被我找了個空花盆,培土埋在裏頭,澆上水,期待它能夠在這個世界生根發芽。

雜七雜八的東西做完都後半夜了,做好早餐在蒸鍋裏用小火溫着,我也鑽被窩裏倒頭睡覺。

還是家裏睡着更舒服,被爸爸媽媽叫醒以後一起吃熱乎乎的早餐,他倆都問我稀飯裏加了什麽東西,是不是壞掉了,又粗又硬還一股酸味,我樂呵呵說是某種薯類,帶給他們嘗嘗鮮。

直到戴着帽子去學校找同桌處理我的狗啃禿頭時才想起,萬一“土豆”帶過石門以後有毒怎麽辦,然後出了一身冷汗,決定盡量不貿然亂給家裏人吃那邊的東西。

“你又來啊……”同桌見我脫帽子露出難看的大光頭,認命似地接過我手裏的推子,咔嚓咔嚓幫我推頭。

我狗崽子似的同學們永遠看不夠熱鬧,照舊樂呵呵圍一圈,看我同桌給我推光頭,有人覺得跟我交情不錯,笑嘻嘻問我為什麽要把頭發弄光,難看死了,我也不多說,随便嘻嘻哈哈兩句就帶過。

身為唯一一個能夠在學校裏上課戴帽子的人,我還是有點辨識度的,以前班裏許多人只知道名字,但對我沒什麽概念,現在他們認識我了,沒事的時候還願意跟我閑聊兩句。

哪怕現在,有人願意主動跟我搭話其實我心裏也會很高興,只不過我不太擅長去跟別人交流,有時候努力去迎合他們也未必能讓聊天的氣氛熱鬧起來。

我就是這樣一個乏味的人。

第一節 下課的課間,我抱着教材全解考慮今天從哪裏開始抄那五六份家庭作業,我同桌抱着方便面一邊吃一邊可惜,說再幾天就放假了,要是我早點能開始這門營生,說不定能賺的更多。

我也覺得我自己懂事得太晚,如果我早點想到自己也能賺錢,哪怕從這個學期開學就開始,現在生活也要好太多太多。

馬上放假,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沒處賺錢了,因為幾個哥們已經跟我說好,我包了他們的寒假作業,他們給我一筆豐厚的酬金。

我真做夢都想不到,班裏竟然有同學在過年的時候能拿到二十塊壓歲錢,而且不光爸爸媽媽給二十塊,所有親戚都給二十塊……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們拿了壓歲錢以後竟然可以自己收着,以後買東西花,這在我聽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過年的時候爸爸媽媽只會給我五塊錢壓歲錢,給幾個姑姑伯伯拜年的時候他們會給我十塊錢,不過我拿了錢以後就要立即交給我爸或者我媽,因為他們還要把這個錢再交給別人家的孩子。

我家只有我一個,所以我爸媽在過年的時候就時常很吃虧,遇上誰家有兩個小孩,我收十塊錢,我爸媽給二十塊,于是我家就會虧十塊錢,我一直對這種情況耿耿于懷。

無論如何,我也是聽班裏同學說了之後才了解原來有的人家裏竟然那麽有錢,會讓初中生兜裏揣着好幾百塊錢過年。

我的天,雖然我最多的時候有過将近兩百塊,但幾百塊錢在我眼中仍然是不折不扣的一筆巨款。

總之呢,班裏有四個人願意花三十塊錢讓我做他們的寒假作業,我只要把薄薄十二本寒假作業寫完,再把老師布置的其他項目都寫完就能拿到豐厚的報酬。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大家也擁有跨過石門的能力來到這個小村莊,會怎麽樣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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