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93年6月雲影
閑暇時間裏多在村周圍逛,仔細去觀察那些花草才讓我意識到我以前是多麽的遲鈍,竟然從來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然蘊含了這麽多美妙的生靈。
低窪處石頭縫隙小喇叭一樣挂成一串的野花漂亮極了,微風吹過以後左右搖擺像一個個可愛的小裙子一樣,靠近聞還能聞到淡淡的香氣,狹長的厚葉片上墨綠色紋路筆直平行顯現出近乎刻板的嚴肅,成簇聚集起來簡直比我們縣城裏花店賣的最好的花還要漂亮,我一眼就喜歡上了。
還有成叢頂着花朵的灌木叢,小巧的白色花朵點綴在翠綠的灌木上,有的花朵已經凋謝,指甲蓋大小的綠色小果子像一枚枚晶瑩的綠寶石一樣點綴在枝頭,問了村裏人知道這種“黃頹子”的灌木果實會在夏末成熟,味道酸甜,是小孩子們喜歡的零食,不過“黃頹子”不能多吃,吃多了牙齒會被酸倒。
他們還說在河對岸樹林裏有時候能看到一種跟“黃頹子”長得很像的灌木,那種灌木在初春結果,果實顏色鮮紅,比黃頹子要大而且也更甜,叫“紅頹子”。
“紅頹子”的美味村裏所有人都知道,但大部分人都難得能吃上一回,因為每年化凍以後河水就會把對岸的樹林跟村子隔開,開春紅頹子結果的時候村裏人根本過不去。
聽他們說紅頹子的美味讓我也口水直流,我想今年秋天如果河水變淺的時候我最好跨河去對岸移栽過來幾棵“紅頹子”,這樣一來很有可能明年我們在村子裏也能吃到美味的“紅頹子”了。
不光開花植物和長漿果的灌木讓我喜歡,村裏女人們采摘的各類野菜也讓我大開眼界,她們還能從腐朽的木樁上采集到各種可食用的蘑菇,看她們把某些色彩斑斓的蘑菇放進簡陋的兜子讓我冷汗直流,我印象裏吃野生蘑菇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尤其是色彩斑斓的蘑菇,極可能有劇毒,食之斃命。
好在村裏女人們真的很有本事,她們擁有非常豐富的經驗還有複雜的技巧來分辨蘑菇是否有毒,雖然她們不對我藏私,但我還是根本聽不懂那些複雜的形容,比如她們會說某種類的蘑菇下雨後剛長出來的第一天是可以吃的,但一旦雨過天晴曬過太陽,這種蘑菇就會擁有劇毒,絕對不能再采摘。
有的蘑菇長在通風的位置不會有毒,但如果通風差或者淋過任何動物的尿液則會産生毒性讓人吃了以後上吐下瀉,我問她們如何分辨一團那種蘑菇有沒有被動物撒過尿,她們巴拉巴拉說出一大段心得跟體會,但我完全一頭霧水,茫然點頭,最後只暗暗記下,無論任何時候都別采這種看起來像棒棒糖一樣的漂亮蘑菇。
我跟着女人們采過五六次蘑菇,每次都能采小小一兜,但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有去吃過哪怕她們說的最最安全的蘑菇,我只幫忙,這倒讓她們覺得不好意思,送了我不少野菜讓我自己加餐。
村周圍我最喜歡的野菜要數一種闊葉的低矮植物,通常生長在淺水邊的淤泥上,蒲公英似帶齒的肥厚葉片舒展開來,中間柔軟的菜心像小乒乓球一樣蜷縮着,非常可愛。
這種被村民們稱為“甜菜”的植物味道真的好極了,肥厚葉片裏有清甜的汁水,生吃就美味無比,比黃瓜還要爽口,中間乒乓球大小的菜心摘下來稍微一煮,整鍋湯都是那種甘甜的清香,連參薯那股酸澀味都能遮蓋下去,只要在湯裏再撒點鹽就能變成一鍋美味,如果再能下上兩條小魚或者一塊肉在裏頭一起煮,那麽那味道簡直能讓人把舌頭給吞下去。
可惜的是“甜菜”并不多見,只有在水流緩慢的河邊還有灘塗才能偶爾見到,估計這跟它們将種子播散在水中任由河水帶向遠方有一定的關系。
“甜菜”是多年生植物,淤泥中埋藏着它肥嫩粗壯的肉質根,它的根有股讓人不适的澀味,沒法食用,只要沒人“喪心病狂”把它連根拔起,過上十天半個月,另一叢郁郁蔥蔥的“甜菜”就又會出現在灘塗上。
村裏人說甜菜只能長在水邊,沒法種植,但我還是做了嘗試,我把離村子比較遠的一棵“甜菜”從淤泥中連根挖起,裹着泥移栽到了村邊河岸另一棵“甜菜”的旁邊,滿心期待它能夠緩過來,然後在新的地方生根發芽。
“甜菜”也是村裏人非常喜歡的食物,我把它移得離村子這麽近,以後就算它再生長起來也未必有我的份,但我只是想嘗試一下,因為如果它真的能夠移植,那麽我以後可以把更遠處發現的“甜菜”們都給移植到村子附近,說不定能變成一小片水邊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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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步說,就算我移栽失敗了,我也還打算找另一棵甜菜做研究,收集它的種子嘗試自己種植,因為它真的太美味了,一旦種植成功,會大大改善我的夥食。
除了“甜菜”之外其他野菜也很誘人,我已經準備好在秋季大量收集各種野菜和灌木的種子,然後嘗試着種植,讓這些可愛的小東西變成我未來的盤中餐。
村裏的大狗跟我關系還是相當融洽,天氣好陽光充足的時候我甚至會坐在自己小屋前的石頭平地上為它順順毛,做做按摩,讨好這位全村唯一的“巡邏隊長”。
它真的是很醜,長毛永遠亂糟糟的糾纏在一起,看起來沒有半點兒樣子,一雙烏黑的眼睛藏在長長的毛下面,張開嘴露出尖銳的牙齒。
但是,如果你有足夠的耐心,不厭其煩用你的手一遍一遍梳理它的毛發,把打結的毛給理順,把散亂的毛給梳平,那麽你會發現它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看。
我認識它大半年了,也是最近才發現原來它有睫毛,而且眼睛是漂亮的棕紅色。
我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一直夢想能養只小寵物,哪怕是只倉鼠或者麻雀也好,現在能随便摸村裏的大狗,我心情也好得不得了,有時候運氣好在河裏用簡陋的麻線網子兜到條魚都會烤到噴香然後分大半給它吃。
它也講義氣,沒事除了在村裏瞎轉悠巡邏,也會幫我看着我的屋子還有寶貝田地。
幾個月,我的參薯地就已經長得非常茂密了,每棵參薯都像叢小灌木似的抱都抱不住,我先前還忍痛疏過一次苗,把它們之間擁擠的都給拔掉了,以防它們搶占營養和生病。
我拔掉已經長大秧苗的行為讓村裏其他莊稼漢唏噓不已,他們根本沒法理解我為什麽要把那些看起來已經長得非常棒的參薯給拔掉,用他們的話說,再有幾個月就要結參薯了,那些看起來明明就很強壯的秧苗每棵都至少能結五六個大參薯,我把它們拔掉,全浪費了。
盡管他們對我多加訓斥,甚至對我的行為表示譴責,認為我糟蹋莊稼,但我還是只留下了不到一半的參薯植株,因為我要确保每一棵植株都有充足的光照,還有最好的通風,我想讓它們擁有最豐富的營養和水分,不用擔心悶熱和病害,以最好的狀态去結出最最飽滿的塊根來。
我的參薯田現在是全村子最棒的田地,橫七排豎七排四十九棵參薯苗排列得整整齊齊,每一棵都有齊腰高,而且每一棵都枝繁葉茂、外形飽滿,村外那幾片“田地”跟我的相比起來簡直就是一片已然荒蕪的雜草。
有大狗幫忙守護我的田地,村裏看不慣我的同齡人沒法來搞破壞,我對我田地的收成很有信心。
你看到我這麽努力在這一邊的世界種地和找食物,也就明白我為什麽不去提另一個世界裏發生的事情。
我家開了小賣部,爸爸媽媽去縣城的批發部裏進回來許多小吃跟日用雜貨,但我不得不說他倆都不是做生意的料,賬務做得丢三落四總是對不上號,東西的價格也總記錯,本來就不算紅火的生意被他們兩個人折騰着更顯得寒酸無比,他們出門進貨的時候只要我在家就得幫忙看店,記那些貨物的價格沒少讓我頭疼。
好消息是生意雖然慘淡,但好歹還有得賺,最起碼不至于連下次進貨的錢都湊不出來,不過說實話,他倆為了開這個小賣部欠了不少債,我真懷疑這樣的小賣部能不能支撐起他們還錢給那些人。
我真的是迫于無奈才想到去做幾乎“沒有成本”的買賣,我打算等今年門對面世界參薯收獲以後運送一批到這邊的世界,做成點心然後放在我家小賣鋪裏頭賣。
我想得很簡單,參薯面包是不太好吃,但味道還算特別,如果當作某種雜糧點心的話或許有人會喜歡,而且說實話,參薯雖然帶了點酸澀味,卻很耐吃,我已經吃這玩意大半年了,不但沒有吃膩吃厭煩,現在還能從裏頭吃出特別的香味來,所以我真覺得這玩意可以賣錢。
再說了,退一萬步講,我完全可以把參薯面包賣得比饅頭更便宜,我家周圍比我們還窮的人多了去了,哪怕一條參薯面包只賣五毛錢,我也依舊有得賺,因為參薯在門對面根本不值錢,我想要多少都有。
參薯面包頂飽也吃不壞人,肯定會有市場。
不光參薯,村子周圍的野菜也在我的關注之中,如果我能收到種子種出野菜來,那麽我會把野菜曬成幹然後帶到我家的小賣鋪裏賣,肯定也能增加利潤。
折騰來,折騰去,就這麽到了暑假,初二下半年的期末考試我也馬馬虎虎,但因為今年作業起碼有教材全解幫忙,再加上上課好一部分東西我是真的聽懂了,所以我成績竟然又有些許提升,勉強跻身于全班中游,數學更是破天荒考上了七十,讓我自己都驚喜無比。
我爸我媽他們自然是不知道我成績的,他們也沒心情知道,每天守着小賣鋪眼巴巴等人上門是他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偶爾出去進貨就跟放風一樣,算是難得的消遣。
他們現在總算明白生意的難做,也理解為什麽同一道街道上之前先後有過兩家小賣鋪為什麽都先後關閉掉。
生意慘淡,他們愁眉不展,給我的買菜錢比以前更少了,有時候更是好幾天都忘記把買菜錢給我,但我始終沒餓着他們,月初的時候能有參薯面包吃,到月中和月末的時候就水煮挂面撒點自家種的蒜苗、青菜或者幹脆就是對面世界帶回來的野菜幹,總之都足夠他們吃得舒坦。
我家現在擺了許許多多罐頭瓶,大都是我從外頭撿回來的。
洗幹淨用開水燙過以後罐頭瓶們被帶到對面的世界先藏起來,等我把野菜采摘回來以後用水洗幹淨,先晾到半蔫,然後切小段用粗鹽腌漬到罐頭瓶裏,能保鮮好多天,十個罐頭瓶能夠解決我們全家大半個月的買菜問題,要做飯的時候野菜幹從罐頭瓶裏撈出來只要用水沖掉鹽粒然後稍微泡一會兒就能吃,不同的野菜各有風味,非常下飯。
給生活逼迫着,我真的會了許多本領,我甚至開始向周圍的老年人學習如何做泡菜,要不是現在我沒錢買泡菜壇和蔬菜,家裏現在說不定過幾天就有酸菜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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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