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95年3月雲影
我要出手房屋的消息在蘆河村不是秘密。
我房子地段在村裏算不錯,最重要的是花大價錢仔細新修葺過,漂亮結實的頂棚還有壁爐都讓有幸見過我家的村民們非常羨慕。
尤其是壁爐,不光燒火的時候将滾滾濃煙引到屋外保證了火苗的旺盛,更重要的是比起把火塘堆在房屋中間節省了大塊室內空間,我家屋子在村裏不算是大的,但室內空間卻比任何人家都顯得更寬敞,這跟我屋子擁有全村唯一的一座壁爐脫不開關系。
壁爐結構并不複雜,但想要模仿也沒那麽容易,村裏其他人也想照着做,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也有人想要問我制造方法,希望在自己家裏造一個,那段時間我埋頭工作忙得很,根本沒興趣幫忙。
現在好了,我要轉讓房子,任何接手我房子的人都可以享受壁爐帶來的溫暖,而且如果他善于觀察和思考,琢磨出砌壁爐的要點也并不困難。
在村裏人眼中壁爐是一種全新的東西,學會砌壁爐就像會蓋房一樣能夠成為一個人一輩子賴以謀生的手段,他們一方面明白想要我白教他們砌壁爐的技術跟技巧不現實,但另一方面卻對壁爐的功能以及它的前景非常渴望。
村裏人都說哪怕沒有帶一條狗來,我只要靠着給各家各戶砌壁爐的手藝就不會餓死。
有些頭腦靈活的人甚至想到把壁爐砌到鎮裏去,鎮裏的老爺們可闊氣多了,壁爐這麽漂亮又好用的東西那些老爺們鐵定喜歡,我要是去鎮裏做工,賺的比在村裏當守衛還要多。
他們那樣明示跟暗示無非就是希望我能夠把砌壁爐的方法交出來,讓他們也能沾上光。
我在村裏久了,也就知道蘆河村民們是什麽樣的人,對于我這種帶着一條大狗、沒辦法被威脅的人,他們的态度會非常友善和謙卑,但假如我像當初到達上河村那樣手無寸鐵無家可歸,那麽他們毫無疑問能把我給撕了,只因為我身上穿着衣服,腳上套着鞋子。
我現在給他們說得清楚明白:想白要砌壁爐的方法沒門,但如果誰接手我家房子,自己看會學會模仿會,那是他的好運氣。
我這麽不識相,村裏人拿我沒辦法,但他們也理解我。我年齡這麽小就已經有了孩子,還養了只大狗,生活開銷不可能小,願意出手房子已經算是給村裏面子,換他們自己住我這樣漂亮的房子,別人愛說什麽說什麽,不方便就不方便,他們死也不搬。
我說了我開春以後才搬家,村裏人也知道開春就是我出手房屋的最後時間,所以眼看着雪漸漸消退,白天也不再寒風呼嘯,村裏有意接手我房子的人紛紛給出自己的價格跟條件。
我一位民兵同事是最先開價的,他本身是一位伐木工,也是當初受我雇傭蓋房子的人之一,他對壁爐的堆砌手藝非常感興趣,而且本身也非常欣賞我這座堪稱“豪華”的房屋。
不光他,幾乎村裏所有人來參觀的時候都對我幹淨整潔而且溫暖幹燥的房屋有極好的印象,村長甚至說我的屋子讓他想起鎮裏老爺的家,雖然我家缺乏擺設,但這種舒适跟他自己家是天壤之別。
我屋子裏面幾個由石頭拼起來裝上土的種植欄也讓村裏人大開眼界,雖然只有小小三個,但他們在冬日裏看到長在濕潤土壤裏翠綠鮮嫩的野菜時嘴張老大,激動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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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誇張的是本村巫醫大媽,她堅持說我之所以能種出東西都是因為我使用了土魔法,在我再三否定我自己使用魔法以後她才抓着我胳膊問如果我沒用我的土魔法,為什麽我能冬天在土裏種出東西來,她能不能像我一樣在家裏種出藥草來。
我就很奇怪,她為什麽篤定我會“土魔法”,巫醫大媽很神秘地說我不必遮遮掩掩,別人看不出來,但她是明白人,她第一次看到我就知道我跟別人不一樣,我身上有土壤的氣息,她曾在其他人身上也見過。
我對巫醫大媽裝神弄鬼已經見慣了,懶得跟她多扯掰。
我的民兵同事跟他妻子已經在村裏生活快八年了,還沒有屬于自己的住所,他們願意花二十五金幣購買我的房屋,後續還會賠付我一些其他東西作為抵押。
二十五金幣是夫妻倆多年的積蓄,但離我房子的價值還是差遠了,至于他想用來做添頭的那幾件簡陋農具,我連看都懶得看。
民兵同事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報價,事實上轉眼就有人開出遠超他的價格,他們夫妻也死了心,乖乖去找适合他們的房子。
村裏書記官,那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也對我的房子充滿興趣。
書記官是見過世面的人,他是蘆河村裏除村長之外第二個能讀會寫的文化人,他家不光擁有着村裏的伐木場,在鎮上也有豐厚的産業,他本來跟父母還有妻子住在自己家闊氣的長屋,但看到我預備出手的房子以後覺得比較對他胃口。
我家離他辦公的地方不遠,房子條件又确實比村裏其他狗窩要好,所以他很奢侈地開出了四十五枚金幣的價格,不僅如此,他掌管着本村所有土地的交流轉換,聽到我想要換一處高坡上的房子,或者在某處高坡重新蓋房,拍着胸脯表示他完全可以搞定。
另一個有力的競争者是巫醫大媽,她對我能夠在室內栽種植物的“魔法”無比重視,溫暖的壁爐也讓她這個彎腰駝背的老女人喜歡到心上,她告訴我如果我願意把我的房子跟她的房子交換,那麽她願意收我做學徒,引導我使用自己土魔法的天賦,教導我成為一名巫醫。
巫醫大媽的條件在村裏引起軒然大波,村裏很多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書記官都被震住,悶悶不樂放棄了競價。
所有人都以為巫醫贏定了。
巫醫在村子裏非常有聲望,她不光為村裏人治病驅邪,也是村裏人心目中的守護者,巫醫崇拜的“獸靈”在村裏有不少信徒,在村裏人眼中巫醫神秘又強大,所以才能心安理得享受村裏的供奉,不知多少人期盼自己的孩子能成為巫醫的學徒,甚至只是伺候左右都是莫大的榮耀,但巫醫從未答應任何人,至今都獨自一人生活。
現在,巫醫竟然主動要收我做學徒了?
我看到村裏人詫異還有羨慕的表情,不光是我的同事,就連書記官也說我真的很好運。
然而我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巫醫。
“什……什麽?”巫醫張大了滿是豁牙的嘴,她蒼白的眼睛瞪大了看向我:“你說你……拒絕?”
“你的房子在村子角落,又小又破,跟我房子無論從位置還是大小還有新舊程度都完全沒法比,”我根本不理會她的震驚和詫異:“我換房子是為了往高處住的,你的房子在低窪處,送我我都不要,更別說用我值大價錢的房子換了,我怎麽可能同意?”
“可是我……”巫醫大媽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說我收你做學徒,我把巫醫的密……”
我都不想跟她多說:“我需要一個符合我條件的家,我不可能去當你的學徒,你知道的,我有兒子要養。”
我快被巫醫大媽以為能免費蹭我的房子還收我做苦力的天真想法逗笑了。
這确實是一個崇拜強者崇拜權威的時代,能夠當巫醫的學徒去服侍她、幫她幹雜活并學習她神奇的知識是村裏人夢寐以求的好機會,可我偏不稀罕,我對當別人的奴仆沒有興趣。
“你對我的房子感興趣我很高興,但你得拿出實質的東西來,想讓我當學徒然後白白把房子獻給你,辦不到!”我把話說得非常清楚。
巫醫又羞又怒,但又沒法跟我翻臉,我身邊的阿福是村裏的頂端戰鬥力,任何人跟我結仇都是不理智的行為。
巫醫是傾家蕩産也想要接手我的房子,可她積蓄少得可憐,只有不到十五金幣,她說她願意把自己的一些藥劑給我作為抵押,可我對那些裝在小木頭罐裏的東西沒興趣,只告訴她如果她真的想知道怎麽在室內種植物,給我錢,我把知識教給她。
巫醫大媽不甘心,但她的信徒們不敢為她出頭,她又不能真的因為占不到便宜就對我施咒或者怎麽樣要我命,于是只能答應。
我轉頭跟書記官聊房子交接的具體細節,書記官大喜過望,對于我要求提高金幣數額還有增加一塊土地蓋房也全盤接受。
蘆河村的人不善于耕種,人口又少,村裏土地根本不缺,五十金幣和村口一側原本長滿灌木荒草的高坡交給我他覺得很劃算,連村長都舉雙手贊同。
那個高坡面向村子,背後是靠河流的峭壁,本來就是村子的角落,旁邊沒任何人家會路過,不擔心再影響其他人出門,我離村口近能更好地保護村子,從各方面看都是好事一件。
本月工作跟上月一樣輕松,我除了做家務、練槍還有照顧兒子之外還花時間畫草圖設計新房子,工人已經在本村都找好了,就等天氣變暖土地化凍以後開始施工。
改良的壁爐跟炕已經納入了我的房屋圖紙裏,不僅如此,新房子的地下室、院牆還有院子裏的花壇也在我計劃之中,這是我第一次能夠随心所欲設計屬于我自己的房子,我先前去書店翻看過不少書,現在有許多絕妙的點子等着我去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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