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95年4月天光

處在下游的蘆河村石頭資源沒有上河村豐富,建房子的石頭不靠撿而靠采,鐵鎬鑿開山岩以後大石塊被合力用木棍和麻繩擡到工地,小一些的就成筐背到工地,土地尚未化凍就已經開始準備,那些人幾乎沒日沒夜的搬石頭,沒人舍得偷懶,生怕我踢掉他們,把這好工作換給別人。

正常情況下村裏雇人搬石頭每十四天才一金幣,還不管飯,一金幣足夠換一個成年人二十天左右的口糧,我雇的都是村子裏頂好的壯勞力,一共九個人,每十天一金幣,還管中午一頓有肉的飯菜,他們勁頭非常足,每天工作超過十三個小時,十天裏搬的石材壘出幾座小山包,我蓋原來的兩座屋子都綽綽有餘。

月底石門大開,我帶着一摞圖紙穿過石門,前往文明的世界對圖紙進行最後的修改,預備下次返回的時候就開工建造。

假期時間很慵懶,除開寒假作業之外就是為房子的圖紙忙活,我爸媽看我成天抱着一摞紙勾勾畫畫很不理解,在他們看來我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看看小賣部,讓他們也輕松輕松。

火炕構造的問題通過我拜訪年長的領居得到了解決,他告訴我火炕有不少種材質,有的地方喜歡用質地比較松軟脆弱的紅砂岩,有的地方喜歡用整塊石板,有的地方還有完全泥胚的,使用起來各有千秋,制作工藝大同小異。

蘆河村周圍沒見過紅砂岩,泥胚也要搭配磚頭,蘆河村又沒人會燒磚,我可以選擇的只有石頭炕。

仔細聽人解釋過石頭炕的結構和工作原理以後我還是覺得不保險,專門請對方把我帶到他農村親戚家裏現場看那裏的炕,甚至是在我花錢以後把一間長時間不用偏房裏的炕給徹底拆開,讓我裏裏外外看了個仔細,還親手複原了一遍才放心,我做下七八頁筆記,把對方說盤炕需要注意的東西都給照顧到了。

親手複原火炕的過程中我又注意到自己對沙塵還有石頭的偏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喜歡手捏着泥土還有摩挲沙子的觸覺,按說我在對面世界不是沒條件給自己弄張床,但到現在為止我還是在住草窩,一方面是方便,另一方面草窩墊在石頭上,石牆還有石頭地面的質感還有氣味都讓我感覺到安心。

我很擔心自己,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變态,如果不是沒法克服心理上的障礙,我真的想躺在土地上打滾,甚至想把自己埋到土裏去,我到底是怎麽了呢?

巫醫的話讓我很在意,她說我有土魔法,我跟別人是不一樣的,而且這種不同她早就看出來了,我到底哪裏跟別人不一樣呢?

我從農村回到家的第二天,陽光很好,窗戶裏透進來的陽光裏灰塵在飛舞,不曉得是想到巫醫的話還是其他什麽原因,我無意識地伸出手在陽光裏頭,想把那些飛舞的灰塵接在手裏。

灰塵的運動軌跡變得雜亂,我的手心像是産生了某種吸力,陽光裏飛舞的亮點争先恐後都朝我的手掌聚集過來,瞬間凝結成了小小一團。

我吓了一跳,手像被燙到一樣縮回去,那枚芝麻大的土塊也跌落到地上散開來。

發生了什麽?

我一頭霧水,我剛才控制了灰塵?

我有特異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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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伸手一撈,跌落到地已經散開的灰塵塊按我的想法晃晃悠悠漂浮起來,空氣中其他灰塵也再一次向它聚攏,讓它又大了一圈。

大芝麻粒一樣的灰塵塊在我雙手上空漂浮,它的狀态颠覆了我的常識,我幾乎沒辦法相信這是真的。

我驚喜地控制着塵土團在手心緩慢移動,能感覺到速度一快它就有脫離我控制跌落地面的傾向,但我及時盯住它,用意念把它給拽了上來。

這是神奇的力量,我都不知道我是突然有了這種本事的,還是在以前就有,只是我沒注意過。

我試着再次讓灰塵團聚集變大,發現灰塵團越大我對它的控制就越遲鈍,當灰塵團聚集到綠豆大小我就沒法使它飄在空中了,而且精神也無法集中,感覺頭暈暈的,整個人非常疲憊,感冒了一樣有頭痛的感覺。

我趕緊放棄了操控灰塵團,深呼吸,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感覺頭痛減輕了些,身體的不舒服讓我不敢再去使用我的“特異功能”,吃過中午飯飽飽睡了一覺才徹底恢複。

我有特異功能了。

我能控制我身邊任何東西的細碎粉末,碎紙片、鐵屑、碎頭發絲、沙塵乃至于水滴,只不過我對這些東西的控制程度相差非常大。

我能控制得最好的不是灰塵而是沙子,顆粒均勻的建築用沙子我可以用手控制起豌豆大一團,在空氣中飛舞也得心應手,比較順暢;

鐵屑就差了點,跟灰塵差不多不到綠豆大小的鐵屑就是我控制的極限,我能用意念讓半根針在桌子上滾動,但沒法把它擡離桌面;

碎紙片跟頭發絲之類的也勉強能控制,總量比綠豆還要小,而且很遲鈍,特別耗費精神,稍微多點就讓我頭痛欲裂;

最難的要數水,從手指上沾水滴下來的一滴就是我能控制的極限,我沒辦法讓那樣一滴水飛起來,僅僅能讓它在下落的時候浮空,圓溜溜的水滴在空氣裏像是小寶石一樣剔透,漂亮極了,可惜我只能堅持五六秒,再長就會頭暈眼花。

這些規律是我一次次嘗試出來的,我只有在睡好覺精力充沛的時候才敢嘗試我的特異功能,用意念挪動一粒豌豆大的石頭三分鐘比我捏鋼管苦練兩小時還累,要不是能夠感覺到自己每次一絲絲的進步,我真沒耐心去研究自己的特異功能。

“特異功能”的發現讓我無比激動,但沒人能分享我的喜悅,我心裏別提多郁悶。

我這本事實在磕碜了點,每天只能用一次,而且效果也非常有限,只能挪點沙子或者小石頭什麽的玩,但它絕非一無是處,最起碼現在我打掃家的時候完全不擔心擦幹淨的桌子再落灰,事實上我家現在已經沒有了“灰塵”這種東西,我就是個行走的“吸塵器”,我走到哪哪裏的灰塵就會迅速向我靠攏聚集成一顆小小的灰塵球,等它凝結好以後我控制着它彈進垃圾桶,簡單方便。

我爸媽對于我能夠把家給打掃得“一塵不染”非常佩服,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明白我是怎麽把家裏犄角旮旯的灰塵都給收拾得那麽幹淨。

當然,家裏幹淨了以後也不是沒有副作用,比如我現在一看到有人開門就心煩,在我的感覺裏每次開門都會有成堆灰塵噴湧進我們幹淨的家裏頭,半分鐘就把我除塵的辛苦給糟蹋掉,簡直讓我難以忍受。

我們這北方小縣城冬天就這樣,沙塵大,我除了反複動用特異功能去收集塵土之外也沒更好的辦法。

臨開學前我特地去了趟衣服店買了套跟我之前一模一樣的衣服,先前的那一套已經顯小,不再合身。

穿着帥氣的衣服在鏡子前轉一圈,同樣的衣服,很明顯我現在穿要比年前好看很多,我胳膊和腿都比之前長一些,面部輪廓也有所改變,雖然看起來還是年齡很小的模樣,可怎麽看怎麽順眼,我臭美得都想拍張照把自己現在的樣子給記錄下來。

開學的時候粱江波見我穿了跟他一樣的衣服果然大為滿意,說這衣服果然非常襯我,一個假期不見,我氣質都變好了,全是衣服的功勞。

我笑得有點得意,我最近幾個月都在記錄自己身高,每個月在這邊能長一厘米,在對面也能長一厘米,所以我比正常情況長個子的速度要快出一倍來。

現在我一米四六,已經不是全班最矮的小精靈,而且有了高中生的模樣,不再總被人當成小朋友。

我班主任也對着我大驚小怪一番,她說我以前也眉清目秀,沒想到過個年更好看了,小臉嫩得跟瓷娃娃一樣,皮膚白裏透紅,真像電視劇裏的‘美少年’。

班主任的話把我雷到外焦裏嫩,同學們哈哈大笑,我不好意思起來,我照鏡子也覺得自己挺好看,但我可不覺得自己是什麽美少年。

其實我也為自己的長相發愁,我的眼睛顏色現在是很淡的褐色,頭發顏色也跟營養不良似帶着淺棕,要不是之前班主任親眼見過我短短的寸頭慢慢長成長頭發,肯定懷疑我染發。

我學校裏不允許學生染頭燙頭,有次進校門還有校領導攔住我要我把頭發染黑,還是我班主任解的圍,畢竟我眉毛跟睫毛的顏色也一樣淡。

我這頭發跟眼睛顏色在我們縣城裏太少見了,巷子裏有些長舌頭的大人背後偷偷傳我其實是半個小洋人,說我媽以前跟洋教堂的外國人有過一腿,氣得我直想跟那些混蛋打架。

學校裏同學誇我長得帥、長得漂亮,我以前一點都不高興,因為那時候我個子矮,總是很自卑,現在不一樣了,聽他們誇我的時候我會很害羞地笑,然後沾沾自喜,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粱江波這傻狗也很開心,我比以前更受歡迎,他覺得全是他的功勞,他說我這種小賣部土狗如果不是他一直照顧着,絕對不會越長越漂亮,果然是“近朱者赤”。

梁江波本來就獨,這學期變本加厲了,班裏其他人往我這邊湊、和我說話的時候他都跟狗崽子護食一樣趕別人,恨不得讓所有人都滾開別來搭理我,用他的話說我們都是好學生,垃圾才搞早戀暧昧那一套。

我他媽都疑惑我什麽時候成了好學生。

開學一周就是月底,當晚我再次穿戴上一身皮革衣服跨過石門。

把阿福當靠枕,攬着我兒子的墊子睡覺比自己一個人安心多了,這是來之不易的安寧生活。

照舊是按時上下班,随着天氣變暖開始化凍,我新家的工程也已經展開,首先就是挖地窖。

地窖是我未來儲存食物和避難的地方,在設計圖裏我家的地窖挖得相當深,好在本來就處在高坡上,可以一邊挖一邊壘,否則還真沒那麽多人力。

三米乘四米的地窖挖了小半個月才搞定,底部和四周圍都夯實以後墊上了大塊石材,動手的是村裏頂有經驗的人,縫隙拼接得非常細致,可以說是嚴絲合縫,老鼠絕對不可能打洞鑽進來。

牆上砌了壁爐,如果我願意的話在地下室也能燒火取暖和做飯。

半米厚的地下室牆還有地板都築好以後在預留的位置紮柱子,四根一人才能抱攏的柱子被牢牢卡在石窩裏,上頭開始搭一根根做地板的木梁。

我用整排原木橫鋪的奢侈做法讓整個蘆河村的人都目瞪口呆,平常人家最多用木板和木條來搭地板,我這種用十多根木粱橫鋪的方式鋪地他們聞所未聞。

原木鋪好以後上頭先用碎石子鋪一遍填平縫隙,随後夯平用大塊石板鋪地,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看不出來石板下方竟然不是土壤,而是由木梁支撐。

地面以上的房子比地窖大,是四米乘五米的長方形,牆體半米厚、三米高,預留了火炕跟壁爐的煙道。壁爐在房間中央,室內還留了花池和由四根圓木支撐的方形窗戶,窗戶做工很粗糙,其實只能算是一扇架在半空中的木門,但它對村民們來說是非常陌生的東西。

火炕也被石頭砌了出來,村裏石匠的手是真的巧,按照我描述做得非常準确,大塊石板把火炕砌得非常平整,兩米長、四米寬位于屋子一邊的火炕相當完美,用我從河邊取回來的膠泥封住縫隙陰幹以後我自己試着燒了一次,效果超級贊,其他人不知道火炕是什麽東西,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大驚小怪。

最後是屋頂,屋頂骨架是由原木支撐的人字形,上面層層鋪上抹了動物油脂晾曬過的厚厚草席,然後由上到下一層層鱗片般鋪上大塊石板,完成了全村唯一一個不怕雨淋也不怕火燒的屋頂。

我的房屋讓全村人大開眼界,他們根本沒想過房子還能這樣蓋,許多手裏有積蓄的人都躍躍欲試,給我蓋房的石匠和其他工人問了好多回我房子裏壁爐的細節,還有火炕的作用,但我并沒有免費教給他們,只是毫無保留地把砌壁爐的方法和細節告訴了書記官,由他告訴其他工匠,當這個好人。

書記官對我的做法非常贊賞,他家大業大根本不在乎堆砌壁爐能賺到的這點錢,他更在乎的是名聲,現在村裏的工人都念着他的好,這讓他更加确定和我做生意是正确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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