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96年5月雲影
我要離開了,願意跟我走的一共九個人,其中六個都是像侯賽因一樣沒成家的半大姑娘小夥子,另外兩個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婦,他們帶着四歲的兒子。
他們不少人的父母親都健在,但不打算跟我們一起走,他們只是把家裏多半食物還有珍貴的金屬工具讓孩子們帶在身上,然後叮囑孩子一定要努力活下來。
跟我上山就意味着要翻山,體力弱的老年人就算跟着走也是累贅,年輕小夫婦舍不得兒子,本來以為我不會帶他們走的,聽說我願意讓他們帶着孩子一起走都千恩萬謝。
村裏願意跟書記官離開的人也有十來個,畢竟書記官家大業大,有護衛隊也更安全。
決定留下的人占了半數,他們和老村長的想法一樣,不願意離開村子,帶着必死的決心要跟村子共存亡。
我勸不動村長和那些人,也知道留下的人并不是都不想走,他們是把食物和機會留給年輕人,然後自己在村子裏迎接終結。
陽光明媚,可村子裏的氣氛陰沉到幾乎能滴下水來,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準備離開的人把行李裝進匆忙縫制的獸皮包裹,那些不打算離開的人閉門不出,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我把我的宅子留給了村裏人,我家的高牆大院足夠庇護村裏剩下的所有人,水塔只要存夠水能輕松讓他們喝上幾個月,我家房屋後頭的斷崖上被我用能力處理出來一條能夠攀爬下去的小路,斷崖下邊是深達十米以上的蘆河,下網子能在河裏撈魚,那群人哪怕給困在院子裏也能解決一部分食物的需求。
帶他們看我擁有大塊水晶窗的家時村裏人都驚呆了,他們低頭看冰面一樣光滑的地板,還有呈現出寶石質地的牆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明亮的鏡子簡直堪稱神物,讓這些以往只能在小水坑看到自己影子的村民極為震撼。
只要輕輕一擰就能有清澈水流噴湧而出的水龍頭更是讓他們連呼神跡。
他們知道我日子過得好,但從未想過我的日子能過得好到這種地步。
我跟他們住在同一個村子,我的生活卻如同天神一般,他們連幻想都幻想不出這些場景,這是施法者與凡俗之間無法跨越的距離。
我将柴油發電機用岩石牢牢封進了隔間,兩桶柴油則取出來,告訴村民柴油的用法,讓他們将柴油分開裝在石質器皿裏,以後用來點火照明或者是驅趕野獸和狼人。
衣櫃裏頭的衣服、被褥還有皮革和生活用品都被我大卷包收拾起來,我家的皮革被縫成了許多獸皮背包,東西由其他人幫我扛着,我上路以後只需要背着兒子就行。
阿福見到村裏的泥腿子們在我家裏四處查看,氣得連連龇牙,低吼着威脅他們;阿娜比較聰明,知道我們要離開了,蹲在我身邊冷眼看那些人歡天喜地接管我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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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子趴在我懷裏回頭看那些人,他看到有村裏小孩子歡笑着把他玩具箱裏頭的玩具拿出來瘋搶的時候直皺眉,但他沒有哭,一只胳膊抱着自己的光頭娃娃,另一只手牢牢摟着我脖子,臉頰靠在我脖子上。
我擁有壁爐的地下室也能住人,裏頭的食物都被收拾出來包起來由我帶走,少數村民不會使用的電器都被封進石頭裏。
這一夜我沒心思睡覺,抱着王傑瑞坐在自家後院的斷崖邊上看着遠方發愣。兩條大狗靠在我身邊,碩大的藍色星球懸在天空,璀璨的繁星挂滿天幕。
我給我兒子說我們要離開家了,回上河村避避風頭,以後還會回來,但不曉得是什麽時候。
我兒子不說話只是委屈地抓着我手指,我知道他不想走,我也不想走,但為了他我必須離開。
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哪怕荒山野嶺我也能活得非常滋潤,我可以随地造出結實的地穴,尖銳的石刺能保護我不被任何野獸傷害,吃的喝的能從另一個世界帶過來,我壓根不怕那所謂的狼人。
可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兒子,我不能讓他提心吊膽生活在危險之中,我必須離開。
淩晨我用石頭搓了四根兩米長、手臂粗的尖銳石矛,然後抱着已經入睡的兒子靠在阿福身上,印着火堆的火光入睡。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我和我的人就集合了,他們背着大包小包,我懷抱着兒子,身邊飄着四根石矛,跟村民們告別,然後離開。
書記官的隊伍和我們出發時間差不多,我倆只說了句“後會有期”。
其實我一直想找他學識字的,總覺得以後還有很多機會,沒想到竟然就要分開了,而且以後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臨走前一天我問巫醫大媽要不要跟我離開,她說她有更好的選擇,她沒告訴我那個選擇是什麽,但有守夜的人說看到她昨天夜裏獨自出村,走進了茫茫夜色裏。
大媽在占蔔中得到啓示,她生命即将到達終點,她要順應天命。
我不信天命,我帶着隊伍沿着河岸逆流而上,熟悉的景色,還有跟過去截然不同的心情。
五月正是河流最為湍急兇猛的時節,奔騰的流水聲勢浩大,我們沿着蔥榮的草木向上游走,一路前往上河村。
沒有比上河村更符合我避禍需求的地方了,我知道這個季節奔騰的河水會把上河村跟外界完全隔絕,但沒有關系,我可以嘗試架橋通過,實在不行的話我可以在村外駐紮,等幾個月河水流速減緩以後渡河。
蘆河村的人不是不知道上河村安全,但他們不考慮去上河村避禍,因為排外的上河村不會接受任何外人,更何況上河村只有秋末才跟外界聯通,他們去了也進不了上河村。
我跟他們不一樣,名義上我出自上河村,我帶着人和工具去上河村對上河村有諸多好處,他們有很大概率會接收我,就算上河村不接收我們,我也能靠從另一個世界裏弄食物在深山裏躲起來,保證跟我一起的人不被餓死。
再一次從山腰上回頭看蘆河村,春季的它比以前更漂亮,郁郁蔥蔥中房屋很規整,成片花圃中缤紛的小花開得正豔,石子小路清晰可見,我的宅子也比去年更加氣派,從外頭根本感覺不到那個祥和安寧的小村正要面臨滅頂之災。
采石場和伐木場還有零星的人在工作,我們已經走了,但加蓋防禦工事的活沒有停下,估計是村長和加勒老頭組織了村子裏的人,期望在狼人到來前讓村子多些防備。
兩只森林巨狼跟八個手持武器的成年人組成的隊伍并不懼怕林中可能出現的野獸,我身邊漂浮的石矛更是能夠遠距離造成傷害的兇器,二十米範圍內可以說指哪打哪,一路上投射過兩次,一次把一只兔子大小的食草動物砸成了肉泥,另一次五十米開外紮向一頭野豬大小的野獸,粗壯的石矛釘在它身邊的泥土裏,那只野獸轉身慌不擇路地逃竄。
上山比較慢,我們全速趕路,堪堪在傍晚到達上河村外,我們舉着火把在河岸邊呼喊,對面村子裏也很快聽到聲響到河邊跟我們打起招呼。
這一段河面有二十多米寬,水流湍急,嘈雜的水聲讓我們必須放足嗓門才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勉強溝通說明來意之後我們就地在河岸邊的坡地上生火紮營,對面的人則連夜商量允不允許我們進去。
現在也只能看情況。
如果明天他們同意,那我就想辦法渡河,如果他們不願意也沒關系,我們就繼續往山裏走,找片合适的地方安營紮寨,有我的超能力,跟我的人不會過苦日子。
我當然多慮了,上河村的人非常歡迎我,第二天天還沒亮河岸對面就已經有好多人大嗓門呼喊着問我們怎麽渡河了,他們願意讓我和我帶的人進村,但他們想不出來我怎麽讓這麽多人趟過這條洶湧的湍急河流。
我有我的辦法,我站在河岸邊,伸手控制面前的石頭聚攏并緩慢變形凝結為一體,在我雙手動作和思維的引導下一根敦實的石柱以人眼可見的速度從平地上“生長”起來,升高到離地接近一米的高度。
地上的砂石再次凝聚,在我腳下形成一條坡度緩和的小坡,一直通向石柱頂端,然後凝結為一體。
這段架在石墩上一米寬的石板就是我“架橋”的起始,我故意選擇了離河面還有好一段距離的河堤高處,為的就是哪怕下雨漲水,這座橋也依舊能用。
第二根橋墩離第一根大概三米遠,我是站在第一根橋墩頂部操作的,為的就是測試我到底能不能隔開一段距離穩定控制遠處石頭凝結石柱進行“施工”。
沒太多問題,河岸邊第二根石柱緩慢且堅定地從地面聚合成的石頭堆中生長起來,并且也高度跟第一個橋墩持平後粘接住浮空而起拼成平面的碎沙石,形成連接一體的石質橋面。
為了橋面更加結實穩固,我在橋面下連接石柱的部分采用了拱形構造,雖然用材料更多,但有利于橋面受力傳遞到橋墩。
兩根橋墩花了我一整天制作完畢,要不是中午還埋頭睡了一覺,一整天高強度控制岩石能要我半條命。
其他人也沒有閑着,都帶了工具,砍樹的砍樹,搬石頭的搬石頭,就地在我身後不遠的山丘上壘房子。
我這橋一時半會兒搭不起來,大家得做好在這裏暫時駐紮的準備,有我在,蓋房方便得很,石頭壘在一起由我來做粘接,不用水泥就能分分鐘做出結實穩定的牆壁,屋頂也不用再搭木頭了,雙手引導着厚實的牆壁一起向上“生長合攏”,牆壁變薄一點點,換來完全封閉滴水不漏的尖屋頂,渾然天成,不能更妙。
當然,壘石牆終歸麻煩,也就第一座屋子用了壘牆的方法建造,接下來我就直接讓他們在坡上挖洞了,反正挖開坑只要有我強化牆壁,漏水返潮之類的問題分分鐘就能解決,不光比壘房子方便,保暖性還更勝一籌。
我們九個成人兩個小孩一共挖了三間房,地面上的石屋當儲備物資和工具的地方,人住在地下,屋外有遮雨的石頭斜板,下雨也沒多大影響。
用能力加固房屋只是平時閑暇時間做的事情,我主要的任務還是架橋,只有河對岸的上河村才是我心目中避難的最佳目的地。
我控制生長的第三根橋墩就已經位于淺水區域,換湯不換藥,依舊是跟施“妖法”似雙手朝着石柱地基的方向擺弄,控制石柱緩慢但堅定地向上生長出水面。
我這手勢也是迫不得已,因為使用手勢和語言能夠集中我的注意力,讓我使用超能力的效果得到大幅度提升,如果我木偶一樣站在原地盯着石柱控制它生長的速度是五,那麽伸出雙手用各種手勢引導它的速度就能提升到六甚至是七,如果我嘴裏能念叨點東西,速度還能繼續往上提升一些,只不過我實在不喜歡碎碎念,所以把張嘴念叨的那一點點提升棄之不顧。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避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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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