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96年8月天光
近兩個月修橋讓我對石頭的控制更上一層樓,指揮着人往上放石頭,靠“融合”和“粘結”造出一整棟房子還不用兩天,裏面的桌椅板凳更是随手就能聚合變形,十來分鐘一個,堪稱絕妙。
更帥氣的還在後頭。
我給我們這六棟房子每一棟都預留了走線的位置,每家屋頂都有一盞電燈,牆上有開關,只要發電機在專門設置的“機房”中“轟隆隆”響起,每個房間打開開關就能讓戴着水晶燈罩的燈泡亮起,整個房間燈火通明,讓從未見過電氣時代偉大發明的土包子們吓得坐到地上不敢擡頭看。
蘆河村的人多少都知道我山坡上的屋子夜晚會通明一片,但他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夠用上這種神奇的魔法道具。
柴油發電機跟燈泡當然不是魔法,不過這玩意比魔法稀罕多了,擔心柴油不夠用,我只有晚上才舍得開發電機,白天不用。
再次回村,阿娜和阿福姐弟也非常高興,阿福還有小時候的記憶,去年也回來過上河村,它對上河村的人很親切,在上河村裏竄來竄去玩得特別開心,那些人看着現在威武的阿福和阿娜都很感慨,說蘆河村的日子一定很好,連狗都吃得膘肥體壯。
我們離開村子時候種的地現在也還在,村裏人說紅頹子今年初春開花結果了,紅彤彤的果子又大又甜,不等完全熟透就被大家争搶着吃光了,黃頹子跟河對岸差不多,正在開花,零星挂了些發綠的小果子,偶爾有幾個泛黃的也酸得沒法下口。
我種植的那些參薯地有人照料,但沒有按照我教的方法耕種,也沒人澆水施肥,現在雜草很多,參薯植株也長得不太健壯,看樣子收成跟村裏其他地不會有太大區別。
當初收留我的盧格一家還留我吃了飯,幾年過去了,他家的生活條件改善了很多,雖然依舊是喝的參薯湯,不過家裏柴禾夠燒了,炕上也鋪着皮革,冬天有厚皮衣穿,不至于受凍。
他家的兒子已經十二歲,去年見他的時候他還有些羞怯,現在個頭比原來高了些,蓬亂的頭發紮在腦後,眉眼間有他媽媽的秀氣。畢竟一起生活過很久,這小子幾天時間就又跟我混熟了,特別喜歡跑過來看我‘施法’,還嚷嚷着要跟我的人一起搬石頭修牆。
上河村其他小年輕也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他們中有些人以前和我不對付,還欺負我找過我的茬,去年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就躲遠遠的,生怕我報複他們,那時候我告訴大人們不會計較那些以前的小事情,不過村裏其他孩子還是将信将疑,不願意像盧格的兒子一樣主動湊過來和我交流。
跟小孩子還有幾個小年輕不太熟也是我有意沒去跟他們聯絡感情的結果,上河村人的衛生觀念不及我從蘆河村帶過來的人,他們現在衣服已經比較保暖了,但是身上還是充滿濃重的異味和跳蚤,我不想親近他們,讓他們把跳蚤傳到我跟王傑瑞身上。
我帶人到上河村跟這裏人屬于合作關系,我只是寄住在這裏,并不像在蘆河村那樣有資格理所當然地發號施令。
不過牆還是必須得砌的,在蘆河村沒能組織村民築牆,轉戰到上河村我又繼續鼓動村民大興土木。
我媽之前聽說我在上河村還有蘆河村的生活時做過總結,她說我嚴重缺乏安全感,所以到哪都一心尋思着蓋房子壘高牆,跑到哪蓋到哪,兩邊世界都閑不住,沒個完。
想想就覺得我媽說得其實沒有錯,我是真的很缺乏安全感,我認為自己這麽喜歡蓋房子壘高牆還跟我自己的超能力有關系,對土壤和岩石的親近使得我不由自主就想要做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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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我懷疑我自己的超能力跟我心裏的想法有關,我一直想要一個完美的住所,于是在我強烈的願望趨使下,我的能力就變成了塑造岩石。
不過,想法影響超能力,可能麽?
誰知道呢,反正我又無從證明。
我的新屋是河對岸的翻版,依舊是只有一間,沒有工作間和廚房,也沒有夢想的大溫室,我現在沒心思去搞那些東西,只想先跟村裏人把高牆豎起來,徹底把狼人堵在村子外頭。
有防禦狼人的壓力,有棉布當酬勞的動力,村裏人幹活的積極性相當高,伐木搬石頭幹得非常賣力,已經在村外靠河的方向堆砌了成堆的石頭,就等堆砌起來以後由我塑造成石牆。
接下來的日子我又要辛苦上班了,好在村子裏施工沒什麽危險,我可以帶着兒子一起,總算讓這小子能滿意。
這個月裏每天都有時間做,說實話,我都沒怎麽想起我爸媽那檔子事,直到月底再次到來,我兜着土特産和空油桶準備往回帶,才想起跟我爸媽說好“考慮”的話。
一整個月下來我氣早消了,也知道他們的話沒錯,我去念書以後他們确實很很無聊,而且他們還年輕,什麽事都不做悠悠閑閑的養老是也太不像話。
我已經過了依賴他們、要他們“愛”我的年紀,他們要再生一個就生吧……就算要我給他們出罰款也沒關系,我根本不缺那一點點錢。
大包小包拎過石門,灰色褪去顯現出這世界本來的光彩,我爸媽只覺得只是一晃神,房間裏所有的東西就都變了,他們高大帥氣的兒子長頭發随意紮着小辮,短褲T恤光着大腳丫。
我估計在他們眼中他們剛才還在跟我因為生孩子的話題争吵,幾秒鐘之後我就換了套衣服,家裏的東西也都沒了,變成土特産和幾大袋垃圾。
在我眼中不一樣,我已經一整個月沒有見過他們了,我把小包的參薯和一些上河村特産的野菜指給他們看,然後坐到他倆之前伸胳膊摟着他們,跟他們說我這個月在對面世界的生活。
他們要孩子的事我也提了一嘴,大致意思是随他們,想要就要,最好回頭問問給我家裝修的小老板,還有梁江波爸爸媽媽,看能不能幫忙找關系,讓咱家裏給罰得輕點。
我爸媽明顯松了口氣,對我說話都和顏悅色起來,矯情地說他們也就是想想,不是非生不可,還說有我這樣體貼的好兒子是他倆最大的福氣,他們有我就夠了。
這一夜睡得安穩,第二天照例是在被布置成暗房的小屋裏洗照片,随後是埋頭做題,直到開學前夕,梁江波從外邊玩回來,我家的房子也徹底完工,我才從題海裏爬出來,整個人腦子都在發懵。
這天早上我們全家人喜氣洋洋去新家,我爸準備了鞭炮,打算在大門口放上一串。
才拐進街口,遠遠就看到了我的新家,我幾乎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真的低估了我爸媽。
新居已經徹底蓋好,院子真的非常漂亮,比我想象中更加亮眼,而且我隔開老遠一眼就發現房子有我所不知道的改動。
一樓多了一間原來圖紙裏沒有的房間,它的頂部變成了一間新的玻璃溫室,看樣子溫室就連接着我的房間。
我當時就愣住了。
我的房間原來是不直接通向外頭的,只通過小客廳能到二樓被玻璃包裹的小溫室露臺,現在的格局跟當初和小老板商量好的方案不一樣。
現在一樓多出的小房間屋頂變成了我房間外頭的另一個玻璃溫室,稍微走近一段距離我就發現我二樓房間本來是牆體的部分開了扇門,直接通往那間大溫室。
我家裝修是“拎包入住”,所以能遠看到溫室的花槽裏已經都種上了植物,枝繁葉茂,有的植物還在開花。
“一樓多出那間房是什麽?”我偏頭問我爸。
“呃……”我爸支支吾吾說那是他臨時想加的書房。
“裏頭放家具了嗎?”我又問他。
我爸輕咳了一下,摸摸鼻子:“還沒,暫時還沒來得及。”
……
他們怎麽能這樣?
“你看那個新的大溫室,專門給你弄的,就和你房間連在一起,你不是喜歡養花嗎?裏面全都是漂亮的花,專門市裏買的,咱們縣城根本都沒有……”我爸說溫室裏還有顆檸檬樹,挂着果子的,我可以摘檸檬泡水喝。
我只是無話可說。
我們一步步往近走,那間大溫室一眼看過去就接近二十平米,真的很震撼很漂亮,但我原本小客廳旁邊就有個十平米左右的,已經夠了,我根本不需要這麽大的一個新溫室,完全是畫蛇添足。
這麽大鋁合金框架的溫室,鑲嵌玻璃以後做好密封,價錢不可能低,我們原來的預算裏根本沒有這種玩意。
“本來想直接弄成露天露臺,不用玻璃包,但是你知道,咱們這裏沙塵太大……”我爸斟酌着給我解釋,他原以為我會開心得跳起來,沒想到我是這副表情。
我還能說什麽?
他們以為我喜歡玻璃溫室,于是就想用這麽大一間溫室來讨好我,讓我別介意他們在一樓加的那間嬰兒房,但他們不知道這樣畫蛇添足之後讓原本都不反感他們生二胎的我變得又抵觸起來。
我對我自己先前設計的房間很滿意,我對那堵牆也很滿意,上面貼什麽海報挂什麽東西我都想好了,他們沒問我一句就私自改了它的格局,卻以為我會高興。
其實按照我原來的想法,反正我出去念書之後自己的房間也不再使用,他們生二胎以後直接住我房間就行,我根本不介意,沒想到他們在一樓添了一間。
而且是在完全不跟我商量一聲的情況下。
……
咳!
好吧,我承認自己有點想當然。
我當然明白,如果他們真的把我的房間給弟弟或者妹妹住,等我假期回來沒房間住只會更加大發雷霆,認為他們心裏根本沒有我,家裏都沒有我的位置。
所以要怪就怪我們當初蓋房子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過“客房”這種東西,小老板問過我們要不要客房,我和我爸媽都硬氣得很,說自己沒親戚沒朋友,留了客房也不會有人住,堅持不要客房,現在尴尬了。
總而言之,隔開老遠看到自己家的房子我臉色變了好幾回,把我爸媽給看得直發毛。
我心裏有氣,我氣他們表面上跟我商量,其實根本沒有真正在乎過我的意見。
我看小老板,果然他在旁邊縮着脖子不敢說話,只是讪笑。
剛開始給我家蓋房那會兒他跟我一般高,現在我一米八三,皺眉看他,他還真有點害怕我不講道理捶他。
我猜他也沒想到我眼睛這麽尖。
隔開老遠,我沒管街面上漂亮的新小賣鋪;
沒管鐵藝栅欄裏頭帶噴泉水池的園林式小花園;
沒管氣派雅致的二層小樓;
也沒管整潔的紅磚小路和院子裏停着閃閃發亮的帥氣大摩托;
一眼就看到他們最最不想我關注到的重點。
早跟我說一聲想加一間房子,我不至于不會同意,可他們偏偏不告訴我,拿什麽“一個驚喜”來當借口,搞先斬後奏這一套,這時候又擺出這幅可憐表情,好像我是個多難說話的人,馬上就要大吵大鬧為難他們一樣。
我真的很想跟他們計較,可我要是跟他們計較,就成了他們覺得我是的那種人,所以我憋着,硬是擠出笑容,跟他們說房子很氣派,新溫室也看着特別有檔次。
今天這麽開心的日子,我真沒必要為點雞毛蒜皮的事情跟他們鬧別扭。
畢竟我很孝順。
鞭炮點燃以後噼裏啪啦地響起,煙塵亂冒,我們一家人被小老板帶着走進新小賣鋪旁氣派的鐵藝大門,裏面花團錦簇,蜿蜒的水泥路呈現弧形繞過帶噴泉的水池,花叢樹影後的新房子出現在我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中秋快樂,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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