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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陸煜冷眸起身,顧不得再尋顧晗麻煩,匆匆交代一句“将頭發擦幹”就沉着臉離開。

顧晗剛要跟上的腳步頓住,玖念忙忙說:

“主子,奴婢先替您擦頭發。”

顧晗只好坐在銅鏡前,短短片刻工夫,顧晗就聽見些許嘈雜的腳步聲,她心中咯噔了一下,回來途中她還遇見了宋寶林。

不過就一刻鐘的時間,宋寶林怎麽會落水?

顧晗按捺住心思,不由得想起當時就在宋寶林一旁的容寶林,幾不可察地擰了擰細眉。

玖念的動作很快,待青絲擦淨過,又替她換了身得體的宮裝,才小心地扶着她離開餘清苑,她們順着噪雜聲尋去,結果這條路越走越熟悉。

待到了目的地,顧晗就抿緊了唇瓣。

宋寶林落水的地方,正是和顧晗相遇的地方。

顧晗趕到時,就見皇上陰沉着一張臉,顧晗呼吸頓了下,視線立即移開,落在一旁地上的宋寶林身上,她渾身濕透,青絲濕漉漉地淩亂,臉色蒼白地躺在地上,胸膛處沒有一絲起伏。

玖思小跑過來,對着顧晗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

顧晗情不自禁地睜大了眼眸,現在距離聖駕一行抵達行宮不過半個時辰,宋寶林就喪命了?

就在衆人掩唇驚訝時,陸煜也在責問宮婢:

“你家主子怎麽會落水?”

宮婢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主子吩咐奴婢先行去收拾院子,她在行宮轉一圈,奴婢還未收拾好院子,就聽到了主子落水的噩耗,求皇上明鑒,奴婢不知情啊!”

伺候宋寶林多年,宋寶林身亡,宮婢并非不難過,但這時,她更怕會擔上一個失責的罪名。

顧晗聽完宮婢的話,細眉都要鎖在了一起,聽其言,宋寶林落水時,竟是沒有人證在?

這時不知誰說了句:

“岸邊路滑,許是宋寶林不慎失足才會落水。”

淑妃的庭院離得較遠,這時才趕過來,她觑了眼皇上的臉色和說話的人,心道,這是最好的結果,否則,後宮争鬥出了人命,鬧在朝臣面前,才是難堪。

陸煜也沉默了片刻,才冷聲問:

“宋寶林落水前,都遇見了何人?”

就在些許妃嫔猶豫着要不要站出來時,顧晗上前了一步:“嫔妾回來的途中,遇見了宋寶林。”

顧晗頓了頓,才添了句:

“那時,宋寶林就在這裏。”

陸煜極快地皺了下眉,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還會牽扯到顧晗,尤其是顧晗後來添的那句,難道她不知她這麽說,會添加自己的嫌疑嗎?

顧晗當然知道,但是她并不心虛,因為她不是最後一個見過宋寶林的人。

顧晗徐徐看向容寶林,容寶林仍低頭垂眸,似有所察覺,在顧晗看過來時,她竟然剛好擡起了頭,和顧晗視線撞在了一起,顧晗眼神未有波動,平靜道:

“嫔妾離開時,宋寶林的身邊只有容寶林。”

話音甫落,所有人的視線焦點就落在了容寶林身上。

容寶林身姿較往日要單薄些許,眉眼也和顧晗越發不像了,她低低地服下身子,聲音軟怯但也條理清晰地道:

“宋寶林向來不喜嫔妾,昭貴嫔會看見嫔妾和宋寶林在一起,也是偶然相遇,等昭貴嫔離開後,嫔妾就和宋寶林分道而行了。”

她隐瞞了在顧晗離開後,宋寶林譏諷她的那句話。

容寶林似有些害怕和緊張,低聲堪堪說:“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查問四周的宮人。”

她這句話根本就是在說笑,若是當時四周有人,查問又何至于進了死胡同?

容寶林模樣不似作僞,甚至可以說是坦誠,某種意義上,她的話也替顧晗洗白了嫌疑,沒有目擊者,沒有人能證明是容寶林推了宋寶林。

也無人承認在容寶林之後遇見過宋寶林,這件事,似乎就只能定義為宋寶林失足落水。

顧晗看見皇上從容寶林身上移開視線,就知曉這件事已然塵埃落地,她深深地看了眼容寶林,和剛入宮時相比,容寶林沉穩了甚多,至少這件事上,顧晗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破綻。

最終是陸煜給這件事下了定論:

“宋寶林失足落水,厚葬。”

四周人零落散開,皇上心情明顯不好,沒有人敢在這時觸黴頭,宋寶林的屍體也被宮人擡走,半個時辰前還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沒了,顧晗也不知作何想。

待四周無人,顧晗也剛要離開,餘光瞥見宋寶林的宮婢還在原地抹淚,她皺了皺眉:

“早些回去吧。”

她輕嘆了聲,只說了這句話,但那宮婢卻忽然擡頭問:“昭貴嫔确認在您離開前,主子身邊只有容寶林嗎?”

顧晗視線落在她身上,不明所以:

“我既然在皇上面前這麽說了,自然不會是假話。”

誰知她話落後,那宮婢就斬釘截鐵地道:“一定是容寶林害了我家主子!”

顧晗幾不可察地挑眉:

“你為何敢肯定兇手就是容寶林?”

“因為我家主子知道了容寶林的秘密!”宮婢脫口而出。

顧晗稍稍站直了身子,她再看向宮婢時,眼神似有些不同,但她什麽都沒有說,半晌,那宮婢好似下定了決心,她沖着顧晗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個頭:

“奴婢自認若非奴婢提前離去,主子必不會遭此橫禍,奴婢願将主子發現的事都告訴昭貴嫔,只求昭貴嫔來日,可替主子報仇雪恨!”

顧晗沒有接受,而是問:“這些話在皇上面前,你為何不說?”

宮婢苦澀地扯了扯唇,她低聲說:

“昭貴嫔說笑了,且不說奴婢根本沒有證據,就算奴婢有,在朝臣诰命都在的情況下,皇上也不會希望主子是死于後宮争鬥的。”

她們在宮中待了多年,該懂的道理都懂,否則,當時那些妃嫔為何全部沉默。

顧晗眼神稍閃,她朝皇上離去的方向看了眼,也不知皇上可否知道,他在這後宮衆人眼中的形象,皇室顏面遠大于真相。

一旦人人都這麽想,那麽,将無人再想要求一個公道,她們對于皇上,永遠都會畏懼大于恭敬。

顧晗什麽都沒說,只看向了那宮婢,宮婢擦了擦眼淚,壓低聲道:

“容寶林有一味藥,可使人有孕,容寶林來行宮的目的,就是懷上皇嗣。”

顧晗攏緊了細眉,宮婢擔憂她不信,忙忙道:“這消息是主子藏于挽夕殿的暗線親耳聽見,絕不會有錯,主子會和容寶林在一起,就是為了這味藥。”

“奴婢雖不知主子和容寶林間發生了什麽,但很大可能,主子的死就是被容寶林殺人滅口!”

顧晗頂着宮婢乞求的眼神,最終也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回到餘清苑後,顧晗的心情有些複雜,玖念伺候她洗漱,待四周無人時,玖念才低聲說:

“主子當真相信那婢子的話?”

那宮婢說出第一句話時,玖念的反應就是——荒誕。

若真的有這種神藥,哪裏還會有人求神拜佛地想要一個子嗣?這世間也無人會為不得子嗣而煩惱。

顧晗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她只是眸色晦暗地問:

“你可還記得,當初容寶林小産時,小方子曾說過什麽?”

玖念稍頓,臉色立即大變。

容寶林手中的确有一味藥,可那藥并非是讓人有孕,反而會損害人的身子根骨,主子早就知曉這個消息,但從未揭穿過容寶林。

并非主子對容寶林還存有什麽情誼,而是主子知曉,這是一張可以牽制容寶林的底牌。

過早用出來,不過是浪費。

顧晗搖了搖頭:“那婢子應該未騙我,只不過她們不知為何理解錯了,最終為了一副害人的藥而白白丢了性命。”

玖念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麽。

顧晗對宋寶林沒有什麽情誼,倒是婢女的話讓她有些深思,她托腮,稍眯了眯眼眸:

“你說,她寧願壞了身子,也要将這藥又拿出來,是想要做什麽?”

玖念撇了撇嘴:

“奴婢不知,總歸是又存了害人的心思。”

顧晗皺了皺眉,心緒稍有些不寧,半晌,她吩咐:

“讓人盯着她。”

***********

傍晚時,皇上又來了一趟餘清苑,不過和午時不同,他沒了和顧晗清算的心思,顯然宋寶林溺水身亡一事也影響到了他。

行宮的膳食清淡,陸煜只用了幾筷子,就放下木箸,他情緒淡淡地叮囑了句:

“這些日子,你少往湖邊去。”

顧晗沒有在這個時候讓他煩心,溫順地應下:“嫔妾知曉了。”

膳後,二人坐在軟榻上歇息,陸煜看了顧晗一眼,稍頓,又看了一眼,将顧晗看得甚不自在,她朝皇上看去,不解道:

“皇上是不是有話要說?”

陸煜沉默了很久,在顧晗以為他不會說了時,才沉沉出聲:“你會不會覺得朕在處理宋寶林一事上,甚是薄情?”

顧晗不着痕跡地頓了下。

其實,她不理解皇上問她這句話的意義何在,他既然都問出來了,想必自己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

但即使如此,他都做下了決定,那麽旁人覺得他薄情與否,都不重要。

皇上還在等着她的答案,顧晗猶豫了片刻,選擇如實坦白:

“嫔妾不知。”

陸煜擡眸看向她。

顧晗說:“皇上看重皇室顏面并無錯,宋寶林溺水一事,的确沒有證據是人為,皇上這麽處理也是情理之中。”

陸煜靜待她的話,果然,顧晗又道:

“但事實真相如何,皇上大可私下繼續查探。”

顧晗遞了手帕給陸煜,不緊不慢輕聲道:“嫔妾相信皇上,無人能利用皇室顏面戲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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