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大山裏的男人(1)

池小天抱頭沉思。

此刻的系統非常暖心:“檢測到您情緒波動過大, 為了保護您的身心健康,請問您是否要我們強制介入?”

池小天有點好奇:“你們怎麽強制介入?”

666跟他提過好幾次。

系統進入了備選轉态,它失去了某些人性化的特質, 無機質的聲音冰冷:“我們會暫時封存您的記憶。”時間是最好的治愈方式。

再濃烈的愛恨也會因為因此變遷、變淺……直至消失。

池小天:“……”

他站起來, 拍拍屁股, “看不起誰呢?我會需要你們強制介入?我強的很!走走走,下個世界。”

系統又回來了:“好的。666號系統很高興為您服務。”

“黑土地、黃土地,種地就用史丹利。”

池小天撅着屁股蹲地上除草,洗到泛黃的白背心被汗水洇濕、一點令人遐想的深色, 胸膛和脊梁布滿碎珍珠似的汗滴, 一深一淺的褲腳沾滿了泥。

他掐了把油麥菜,健康的麥色的肌膚似乎在反光,勻稱強健,一手拎起一邊背簍背上, 男人直起腰, 尋找了好一會才在樹底下找到了那個大少爺,他走過去,嗓音沉厚微啞:“回家了。”

烏诏似乎看了會了。

迎着光,他微微眯起眼,眼前的男人尤為高大, 胸肌也很發達, 五官算的上英俊, 短寸,沉默寡言的時候像一匹正在蟄伏的狼,兇惡英戾。

但半個月的接觸下來, 他發現這人其實很老實, 至少對他很老實, 幾乎是有應必求,他的白球鞋幹幹淨淨的沒沾一點土,和池小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遞過去一只手:“拉我一下。”

這是只保養得當,毫無瑕疵的手,隐隐泛着玉色。

池小天沒動,見少年有些不滿皺眉才溫吞道:“我手髒。”

剛扒拉了半天土。

烏诏笑了下,小梨渦很甜,說話卻很盛氣淩人:“那就去洗幹淨再回來找我。”

天正熱,日頭還大。

他也懶得趕路。

回去得走十幾裏地的山路,一來一回就是他也得走五六個小時,但池小天沒有反駁,他蹲下來,從背簍裏翻出了水杯,擰個半開放到烏诏手邊,又灑了圈驅蟲蛇的藥粉才起來:“我洗幹淨就回來,山裏危險,別亂跑。”

烏诏靠着樹沒動。

他望着池小天離開的背影垂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池小天嗓子渴的快冒煙了,但他就帶了烏诏的杯子,那孩子熊的很,剛被他接回來的時候連衣服都不願意被他碰,但相處了半個多月,好歹是願意跟他發生肢體接觸了,但他們吃飯還都是分開吃的,喝一個杯子裏的水簡直是做夢。

他動了下酸疼胳膊,想着等會還要跑十幾裏的山路:“統哥,烏诏真的不會還沒走出大山就被人打死嗎?”

系統也覺得烏诏又熊又矯情,它安慰池小天:“也就半年,半年他就該走了。”龍傲天怎麽會被大山困住呢?

這次是本商戰暗黑系爽文《深海》。

烏诏上輩子剛成年就被親人出賣,不但自己家産被奪,還落下了終身的雙腿殘疾,他被趕出去的時候是用手撐着爬出去的。

之後烏诏沿街乞讨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但龍傲天就是龍傲天,即便是淪為乞丐,烏诏還是乘風而起了,五年後,他讓那些人以後也都只能爬着走了。但就是報了仇,烏诏也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神經病,他陰鸷易怒,漂亮又瘋狂。

這是他的第二世,上一世他報完仇後沒多久就病死了。

這次他爺爺死後,他沒去再相信那些親人,而是跟着他爸爸生前的舊友、聽聞烏诏爺爺去世特地從山裏趕出來接他的池小天一起回了大山。

兩人相處的有大半個月了。

池小天嘆氣:“但願吧。”

這祖宗真的不好伺候,好幾次他都想掐死他。

埋頭趕路,在池小天意志力崩潰之前,他終于看到了自己家的院子,卸下背簍他就去大水缸裏盛水喝,一口氣喝了兩大瓢才算緩過來勁。

他還沒休息過來,圍在栅欄裏雞和大鵝就開始咕咕和嘎嘎的叫個不停,池小天這會已經有經驗了,他舀水給它們的水盆裏添水,又跑屋裏挖飼料給它們吃。

一共兩只鵝兩只雞。

池小天給它們起了名字,兩只母雞分別叫大花二花,兩只鵝叫大白和二白,它們下蛋都很厲害,看着它們歡樂的撲騰着翅膀埋頭吃食,他饞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統哥,我好想吃肉。”

他穿過來後,就沒碰過一點葷腥,每天摸的雞蛋和鵝蛋都是給烏诏煮了或者炒了吃的。

系統看了眼日頭:“別磨叽了,快點回去接烏诏。”

這個點池小天再去,兩人回來天都要黑透了。

池小天用皂莢洗手,仔細的清理起了手上的泥土,洗不幹淨,烏诏肯定要找事。烏诏的耐性很不好。

天落黑,他心裏起了稍許暴戾,池小天是不是不回來了?池小天說回來接他應該是在騙他的吧……池小天知道騙自己的人都會是什麽下場嗎?池小天終于也要暴露本來面目……

“烏诏。”

池小天從小路裏鑽了出來,他視線在烏诏身上轉了一圈,确定他沒事兒才放下了心,走過去,他去拉烏诏,聲音低沉,“走吧。”

烏诏看了下池小天的手,男人的手修長,指腹粗糙,掌心的老繭發舊,陳年舊疤發暗,但他的手洗的很幹淨,湊近了甚至還能嗅到皂莢淡淡的香味。

他體寒,手指常年冰涼,握住池小天的時候被燙了下,玉雕般的手指微顫,像顫栗、也像興奮,少年烏黑的眼珠有瞬間黑到了極致。

他抵着上颚,努力維持着嗓音的平靜:“池小天。”

池小天微微用力拉着烏诏起來,他聞言側目,沉默的看向了烏诏,烏诏喜歡池小天麥色的肌膚和紋理,他湊過去,幾乎要貼到池小天的下巴:“你來晚了。”

十幾裏山路,他已經很快了。

池小天沒有反駁,他低了下頭:“抱歉。”

烏诏還拉着池小天的手,他似乎心情不錯,眉眼彎彎的:“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

池小天又沉默了下。

他顯然沒想到烏诏還會想計較,但他很老實:“……謝謝。”視線掃了下烏诏還牽着他的手,常年獨居,獨來獨往,他很少和人這麽親密,有些不太适應,但烏诏如果想這麽牽的話,那就牽着吧。

烏诏看到池小天身上了多了個腰包:“這是什麽?”

池小天才想起來。

他用烏诏沒有牽的那只手拉開腰包,裏面是用塑料袋包着的煎餅,往前一送遞給烏诏:“還溫着。”天都黑了,烏诏也該餓了。

烏诏看向池小天:“這是你回家後做的?”

池小天點了下頭。

烏诏不喜歡,他打掉池小天手裏的煎餅:“不要做這些多餘的事,你回去後就應該立馬來接我。”

池小天沒想到烏诏會生氣,但他習慣烏诏動不動就生氣了,他抿了下唇,有些局促:“……對不起。”

烏诏揚起臉,漆黑的眼珠烏潤:“你就只會道歉嗎?”

池小天又怔了下。

他的确不知道該怎麽辦,嘴唇動了下,“抱歉。”

烏诏有點不高興了,他冷下臉:“還真是個蠢貨。”

池小天:“……”

小兔崽子你再罵,信不信我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系統安慰池小天:“冷靜、冷靜。”

池小天喉結動了下,他眼神有了些變化,從鷹一樣的犀利森冷轉為一點溫情的無耐:“不要生氣,是我不會說話。烏诏。”

他撿起煎餅,鄭重許諾道,“下次不會了。”

池小天好像怎樣都不會生氣,總是很包容,烏诏突然很想試探這種包容的底線,他站着沒動,鴉羽般的睫毛微垂,一點碎芒散落其上,奇異瑰麗。

池小天撿起煎餅後重新把它塞回腰包裏,好不容易做的呢,不能浪費糧食。

烏诏安靜了起來,難得沒挑事,他很漂亮,五官是難言的精致,不說話的時候簡直像個天使。池小天瞟了他幾眼,不禁感慨:“他要是個啞巴就好了。”

多乖。

系統打破池小天的幻想,“他就是個啞巴,也是個難伺候啞巴。你信不信他會結印罵你?”

池小天:“……”

媽的,有那畫面了。

山路不好走,夜裏起霧路還滑。

池小天打着手電筒照路,他估摸着時間又問烏诏:“吃煎餅嗎?”烏诏從中午到現在還什麽都沒吃,就喝了幾口水。

烏诏這次沒拒絕。

他啃着煎餅走在池小天後面,天已經完全黑了,伸手不見五指,黑暗裏只有一束光亮到刺眼,男人很高,肩膀寬厚,他無言的前行着,像是一個永遠都不會丢失的、溫暖堅定的港灣。

睫毛不自覺顫了幾下,他晃神之時,又啃到了煎餅的內餡,煎餅裏面裝着滿滿的煎蛋和爽口的鹹菜,呼吸倏然一重,一種奇異感覺沖刺上心髒,有些疼、悶的要窒息。烏诏捂了下自己的心口,裏面似乎有頭野獸在叫嚣,癫狂、瘋蠻,他死死的盯着池小天的背影,必須要做點什麽,不然他會瘋的。

憋瘋。

可要做什麽?

烏诏不知道,他咬着煎餅,無意識的吞咽。

是要把池小天也吃下去嗎?囫囵整個的全部吞下去,連帶着骨血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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