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朕信你

這是趙忱第一次進地牢,感受…很不好。

陰暗潮濕,簡陋無比,甚至飄着些腐爛的味道,讓趙忱有些發嘔。他不太舒服的皺起了眉頭,前頭領路的那位也許是已經攀附了趙淩,所以對趙忱的态度不大好,見趙忱這副樣子,便推搡了趙忱的肩膀,他顯然很喜歡這種能騎在皇帝頭上的感受。

“還當自己是皇帝呢,都已經來這兒了,就別端着架子了。”說着他也嫌惡的皺起了臉,解了牢房的鎖鏈,推了趙忱進去,又确保自己将門鎖好,“好好在這呆着吧,別耍什麽花招。”說完又罵罵咧咧的,“真晦氣。”

趙忱四處瞧了瞧,這裏除去面前的鐵欄,身側與身後皆是牆壁,只有牆壁最高處開着一扇小小的窗,趙忱夠不到,連長時間仰頭去看都有些費力。陰暗的牢獄裏,唯有這一扇窗斜斜的射了些陽光進來,趙忱擡手,整只手都浸在了陽光之中。

半晌,他有些挫敗的松了力氣,坐在了牆角的有些濕冷的褥子上。趙忱擡首靠在牆上,閉上了眼,喃喃道,“你可真慘啊…”

夜晚,趙忱睡不着,他與外界通不到消息,他也不知道章仁那邊到底如何,顧有名是否會因此也背叛他,這些趙忱一概不知。

但是牢房的環境,反而讓趙忱的心更靜了下來。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自大,若是那時候他像蕭淇章仁所想的那般,直接切斷了趙淩進宮的可能,如今是否便不會淪落到今日的地步。他自當自己每一步都算的妥當,卻獨獨忘了身邊之人是否會存有異心。

忽然,趙忱看到牢房外出現了個黑影,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幹什麽。趙忱沒有起身,那人竟開了鎖走了進來。憑借着那束微弱的光,趙忱看清了,這人是蕭淇。

他沒有出聲,蕭淇看了他幾秒,似乎是微微嘆了口氣,才像從前一般單膝跪在他的面前,“微臣參見陛下。”

趙忱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已經不是陛下了。”

“陛下永遠是陛下。”

“蕭淇,你還來做什麽。”趙忱坐起了身,推了推蕭淇的肩,身前的男人卻紋絲不動,趙忱有些氣悶,“都說了朕不要你了,你還來做什麽。”

聽見這話,蕭淇一把攥住了趙忱的手腕,即使看不見,趙忱也知道蕭淇此時的目光一定無比赤誠,“求陛下別再說這種話,微臣就算是死,也不會離開陛下的。”

“可你的選擇不是朕。”趙忱甩了甩手腕,還是沒能甩開蕭淇的手。

“陛下不信微臣了嗎。”蕭淇有些急切地說。見趙忱沒有回答,他擡手拿過燭臺,點燃了那一點微弱的燭火,趙忱微眯了眼,蕭淇的模樣在這光裏顯得不大真切。

趙忱沉默良久才道,“朕的真心已經毀了,朕如今,不敢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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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蕭淇避開了趙忱的目光,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趙忱,是他要趙忱只管去做,可他到底沒能護住趙忱,反而讓趙忱傷透了心。

“你走吧。如今朕确實比不得趙淩了,你跟着他,也好。”趙忱說完便側身躺下,背對着蕭淇,他不知道蕭淇是怎樣的反應。就當他以為蕭淇已經走了的時候,趙忱的背上覆上了只手,他的手指微微蜷縮,攥着趙忱的衣料。

蕭淇細弱的聲音在趙忱身後響起,“別趕我走,陛下…”

趙忱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僵直着脊背,心中五味雜陳。蕭淇就算是幼時也不曾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從來都是個別扭又耿直的男人。

他咬咬牙,心底一道聲音叫他不能心軟,趙忱拍開蕭淇的手,坐起了身,直直的看着蕭淇的臉,“你和江太平都一樣,明明是你們先背棄了朕!為何卻偏偏都要在傷害朕之後再向朕訴盡忠腸。朕不需要,蕭淇,這樣的衷心,朕根本不需要。”

“陛下,這都是有苦衷…”

“苦衷?!這兩個詞說來輕巧。江太平的苦衷是性命垂危,好,朕理解。你呢?你的苦衷是什麽,是趙淩口中那些朕從來不知道的你的親人?或是為了保住騎兵營的無盡榮耀?”趙忱苦笑一聲,“蕭淇,你要朕如何信你。”

“微臣…”這一連串的質問,讓蕭淇有些無措,江太平的背叛是他也始料未及的。那日蕭淇收到的名單就讓他心覺古怪,但任他怎麽想也不會想到是江太平洩露出去的。陛下唯有對他們二人毫無保留真心相待,眼下這麽一遭任由誰都不能輕易原諒吧…

“如今還帶着這個,是不是對新主有些無禮了。”趙忱的聲音像是萃了冰,蕭淇的心裏攸地一慌。

下一刻,蕭淇滿頭的黑發瞬間傾瀉而下,但又并不淩亂的散在了他的後背前胸。趙忱手中握着條綢帶,它的顏色已經暗淡,料子也早舊了。趙忱的手掌收緊,“這是朕給你的,如今也該還給朕了。”說完趙忱又偏過了頭,“蕭淇,你走吧。朕的生死,此後再與你無關。”

“不行。”蕭淇盯着趙忱手中的綢帶,“陛下給了微臣,那便是微臣的東西,陛下怎還能收回。”

“蕭淇,朕讓你走。”趙忱也不退讓的瞪着蕭淇泛紅的雙眼。

“不行。”蕭淇說。

趙忱皺着眉,狠狠地在他肩頭推了一把,“蕭淇,朕命令你,滾!”

這一推不僅沒推動蕭淇,反而被蕭淇又攥了手腕去,趙忱掙紮了幾下,剛要發怒,便聽蕭淇說,“恕臣,難以從命。”

趙忱的火氣也被點燃,他擡起另一只手,直直把手裏攥着的綢帶扔在了蕭淇臉上,蕭淇的眨了眨眼,躲過了這可稱得上溫柔的攻擊,又迅速的把掉落的綢帶抓進掌心,絲毫沒有沾上地上的灰塵。“朕不要了,都給你!”

趙忱不要的是綢帶,同時,也是蕭淇。

“陛下,微臣從沒想過背叛陛下。那日,若是不對青淩王俯首,臣只擔心護不住陛下的性命啊。”蕭淇攥着他的手腕,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強迫着趙忱聽他說的話。

趙忱沉默了幾秒,還是轉頭看着蕭淇,“那你的親人,又是如何?”

“青淩王稱找到了微臣的母親與兄長,用他們的命威脅了臣。”蕭淇說。

“所以你選擇了他們。”趙忱冷笑道,“蕭淇,你每次都沒有選擇朕。”

蕭淇說:“不!陛下,臣的選擇從來只有你。就算他們沒有這層身份,臣也不能讓無辜的百姓白白死去啊。”

“那便由着朕去死嗎。”趙忱說。

蕭淇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堅定,他握着趙忱手腕的指頭收緊,“臣不會讓陛下死的,就算用盡這條命,臣也一定會守護陛下。可那些人不一樣,微臣只能靠這樣去保他們當下無虞。”他與趙忱四目相對,像是要将自己的忠誠全靠着目光傳達給趙忱。

“可你如今,已經是要做別人的臣子了。”趙忱垂了垂頭。

蕭淇看着趙忱躲開了他的目光,他的左手依舊沒有松開趙忱的手腕,擡起右手摸上了趙忱的後腦,輕輕的扶起了趙忱的頭,讓他的目光再次對上自己的。趙忱敏感的察覺到蕭淇的右手拇指在他的耳後輕輕摩挲,這是趙忱第一次感受到,蕭淇看着他時的目光竟是這般的直白又熱烈。

“蕭淇這一生,都只是您一人的臣民。”

趙忱愣了神,他一刻不落的看着蕭淇,半晌,才噗嗤輕輕笑了,“沒紅。”

“什麽?”蕭淇歪了歪頭,沒能理解趙忱話裏的含義。

趙忱擡手點了點蕭淇的耳尖,“沒騙人,朕信你。”

耳尖忽然傳來的敏感讓蕭淇心下一動,他的面上霎時一陣發燒,果然下一刻趙忱的聲音就響起了,“咦,現在怎得這般紅了。”

“陛、陛下!”蕭淇松開了趙忱,有些慌亂地擡手扒拉了幾下長發,遮住了自己的耳朵。

趙忱看着蕭淇,笑的有些複雜,“蕭淇,你還能在,朕很開心。”

“陛下,太平他…”

“無妨,朕能理解的。朕說過,不需要你們為朕去死,這句話曾經說過,如今真真到了這時候,朕也不會食言的。”趙忱笑了笑。

蕭淇看着趙忱,擡了擡手裏的綢帶,“陛下現在不會再收回了吧。”

趙忱接了過來,“既然是朕弄亂了它,那便由朕為你束一次發吧。”

他的手還未摸到蕭淇的頭發,蕭淇便向後躲開了他的觸碰,有些結巴地說,“陛下,這、這不合規矩啊。”

“如今不過階下囚,要什麽規矩。”趙忱強硬的拉近了他的身子,兩人還是以面對着面的姿勢,趙忱的雙手從蕭淇的頸側穿過,輕柔地理了理蕭淇的長發。

他的手指在蕭淇的發絲間劃過,将他的黑發全部攏在了手中,趙忱的手肘抵在蕭淇肩膀,他拿着那根暗色的綢帶,在高高辮子的尾端纏繞,打結。

“你的頭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又黑又密。”趙忱調笑着低眸看了看蕭淇的臉,卻不想直接撞進了蕭淇緊緊盯着他的那雙黝黑的眸子。趙淩的動作瞬間停滞了,他好像直接陷入了蕭淇這雙眼睛所營造的暧昧漩渦,靜谧又昏暗的牢房內只能聽見兩個人有些纏綿的呼吸聲,生生為這場面添上了些糜爛。

趙忱的頭腦有些發昏,他避開了蕭淇的目光,想向後躲閃方才的那份悸動,卻又被蕭淇單手攔住了後腰,另一只手拉住了趙忱抓着他頭發那側的胳膊,“陛下現在松手,方才的可全都白費了。”

“蕭淇!你、你這是做什麽,這便合規矩?”趙忱的語氣添了些慌亂,蕭淇的力氣大的駭人,趙忱的腰被他握住,竟是半點也動彈不得,這讓趙忱硬是萌生出了當初叫蕭淇學武是個錯誤的想法。

蕭淇的目光依舊不離趙忱,他勾了勾唇,“陛下方才說了,階下囚要什麽規矩。”蕭淇拉了拉趙忱的小臂,“陛下快些,不然還得重來。”

他這樣,倒讓趙忱生生給自己方才的行為添上了幾分矯情。趙忱正了正神色,也故作無事,翻轉着手指在蕭淇的頭頂打了個漂亮的結。可趙忱的目光,總控制不住的落在蕭淇的臉上。

趙忱為蕭淇梳頭的記憶還停留在很久之前,那時候的蕭淇臉上還是充滿着稚嫩。而如今,不知何時,記憶裏肉乎乎的臉變得俊朗又充滿棱角,孩童白嫩的臉蛋也變成了如今健康又帶着些野性的小麥色。

蕭淇薄唇輕抿,喉結上下湧動了兩下,這些小動作趙忱盡收眼底,他吞了吞口水,無端覺得這狹小的牢房溫度上升了些許。

終于,趙忱抽回了手,推了推蕭淇放在他後腰的手,“你松開朕,都弄好了。”

蕭淇看着他這副樣子,心底說不上來的惡趣味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還是順從的松了手,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恭敬模樣,“陛下再等等,臣一定會保陛下無恙。”

“好。這會可以走了吧。”趙忱看了看他,見蕭淇遲遲不動身,趙忱偏了偏頭,“又怎麽了。”

蕭淇扶了扶額,有些無奈,“陛下,臣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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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屬于是什麽呢,蕭淇的勾引?/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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