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長容大婚

蕭淇渾身籠罩着一層柔和的光圈,趙忱坐在地上沒有動,他們就這樣僵持着,直到所有的天燈越飄越遠。紅樓頂只剩下趙忱帶上來的兔子花燈發出微弱的光。

昏暗給了趙忱喘息的餘地,一顆懸着的心這才算是安穩的落了落,瞧不見蕭淇的臉,他便能騙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生。像從前每一次那樣,他們的關系依舊會是曾經的模樣,蕭淇不會再逼自己的。

他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有接受蕭淇的協助。趙忱拍了拍屁股,低聲道,“朕…先走了。”

說完便快速地繞開蕭淇,逃命似的向前蹿了幾步。黑暗中,他沒看清腳下的路,踉跄了一下。手還沒來及托住牆壁穩住身子,便被蕭淇精準的攥住了手腕。

趙忱因着慣性向後微倒,撞在了蕭淇的胸膛。那顆心髒跳動的極快,原來,蕭淇并非游刃有餘,他其實也和自己有着同樣的心跳頻率。

“小心。”蕭淇微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趙忱一直便覺得蕭淇的聲音很好聽,尤其當他輕聲講話時,總會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在裏面,充滿着男性的張力。

“知、知道了。”結結巴巴地回答完,趙忱又想跑,奈何手腕還在蕭淇手裏握着,“你先松開朕。”

蕭淇抿着嘴沉默了幾秒,終于還是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放了陛下,陛下定是又要幾天不願理微臣了。”

“那是你活該!誰叫你盡做采花賊行徑?”

“陛下讨厭嗎?如果陛下說讨厭微臣這樣,微臣保證,日後定不會再冒犯陛下了。”

“你……!”趙忱哼哼唧唧地從鼻孔裏像是生氣一般的吐了幾口氣,才倔強地別過頭,“朕沒有。”

就算是身處黑暗的環境,趙忱也知道,蕭淇此刻臉上定是帶着笑,即使他沒出聲。越想便越羞惱,他擡手捶在了蕭淇胸口,兇巴巴地怒道,“不許笑!”

“微臣沒有。”故意拖長的音調,充滿着調侃的惡趣味。

趙忱幹巴巴地瞪着蕭淇,這才想的他根本瞧不見自己是什麽表情。想了想便把兔子花燈舉在了自己臉旁再瞪着蕭淇。

驟然看到這樣的場面,蕭淇沒憋住便噗嗤笑出了聲,他的陛下,怎麽能這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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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淇這邊還沉浸在趙忱的可愛裏,而趙忱卻更是羞惱了,想把這花燈扔遠卻又舍不得,一來二去這口氣還憋得自己難受,一跺腳便再不想搭理蕭淇。

蕭淇自知是自己過分了惹得趙忱不快,除了哄着還能怎麽辦?

“陛下,都是微臣的錯。”

趙忱不為所動。

“日後陛下說往東,微臣絕不往西,陛下說什麽微臣便做什麽。”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趙忱更來氣,“誰敢信你?一句沒說完不作數,還不是把這些話全忘了。”

“陛下……”蕭淇撒嬌似的柔聲道,“蕭淇全改還不成嗎。”說着還輕輕晃了晃趙忱被他抓着的手臂。

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之前,小小的蕭淇也是這樣抓着他的袖口,奶聲奶氣地喊着他‘殿下’,求着他爬樹不要再爬那麽高了。如今已是不同了,奶團子也長成了可靠的男人,現在他倒成了嬌弱的那個。

一想到過去的溫馨,趙忱平靜了不少,“這可是你說的,日後可不許再突然…這樣了!”

“不突然就可以了麽?”蕭淇彎了彎腰,隐隐有鼻息噴在他的臉頰,趙忱不受控制地緊張了幾分,“比如,微臣現在告訴陛下,微臣想…想牽着陛下,這是不是就可以呢?”

說着他攥着趙忱手腕的手便向下糾纏,靈活的鑽進趙忱的指縫,與他十指緊握。趙忱似乎舒了口氣,他以為,蕭淇會大膽的親吻他,所幸,只是牽手。

但事情似乎遠比趙忱想的要難堪的多,蕭淇靠近的面頰最終落在了他的肩頭。蕭淇用下巴抵在了他的頸窩。

趙忱對自己不由自主地僵硬感到難堪,他想擡手推開蕭淇,他想向後退幾步逃開現在的狀況,但他就是被紮在了原地動彈不得。甚至說,他很貪戀心底泛起的酥麻。

他似乎迷上了蕭淇湊近的味道,對蕭淇帶着粗粝的掌心情有獨鐘,那發硬的肌膚摩梭他的手掌時,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讓他無法自拔。

一個讓他不願意承認的想法冒了出來,驚得趙忱出了層薄汗。

是啊,他為何一直縱容着蕭淇,哪怕蕭淇對他做出了種種無禮的事,他也只是罵一句‘登徒子’便件件接納了下來。他是皇帝,哪怕是念着舊情,若是他當真對蕭淇無意,也早就會把人送得離自己遠遠的,怎會一次次縱容他輕薄自己。

他喜歡蕭淇。

他并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但這一點如今已經毋庸置疑。

“陛下,蕭淇…喜歡你。那一千盞天燈裏,九百九十九盞是為你許的願,臣的私心留下一盞,希望陛下也能對蕭淇有情,哪怕…一點點。”蕭淇的聲音恰時的在趙忱耳邊響起,低沉又勾人的嗓音讓趙忱耳廓一陣酥癢。

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曾經的他自以為對蕭淇無意,每次只是将這份感情抛于腦後,只有在蕭淇忍不住表達自己心意時,他才會記起,哦,蕭淇他是喜歡我的。

如今,他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可……他是皇帝,當真能不顧皇家顏面,不顧一切地向蕭淇、向天下昭示他的感情嗎。他似乎,還沒有那麽勇敢。

“陛下,這個願望,能成真嗎…”

趙忱聽到了蕭淇的問題,但是他無法給予回答,他似乎永遠都有數不完的顧慮,哪怕認清了自己的感情,也不敢給蕭淇一個完整的正面回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趙忱合上了雙眼,微微蒼白的嘴唇張了張,還是顫聲道,“我不知道…蕭淇,我真的不知道……”

蕭淇似乎早料到了這樣的回答。趙忱的背上蓋上了只手掌,将他攬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還沒來得及貪戀這短暫的相擁,蕭淇便放開了趙忱,退了半步,又恢複了平日裏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陛下,該回去了。”

趙忱的心底莫名浮起一絲悲涼,可他知道,這都是因為他的懦弱才引起的,沒有人會永遠傾盡心力等着他的回答,哪怕蕭淇,也是一樣。

——

第二日一早,趙忱剛醒就被長容不懷好意的看着,看的他一頭霧水。

“三哥?”長容笑眯眯的靠近他,“聽說昨日不知哪位官人哄小娘子開心,一千天燈齊齊升空,青州人可都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勝景呢!不知道是托了誰的福了啊?”

看着長容擠眉弄眼的樣子,趙忱點了點她的腦袋,“明日便要成婚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朕可是要找顧大人說說,讓他再給你請個禮儀嬷嬷好好管管你了。”

長容就知道趙忱不樂意同她說實話,但這大手筆,一猜便知道是誰幹的,而且不否認不就是默認嘛!

想到這,她打探完情報,心滿意足地吐了吐舌頭,“顧郎才舍不得呢!誰都像三哥,這麽壞!欺負了蕭哥哥又欺負長容。”

趙忱一愣,“蕭淇對你說我欺負他了?”

只不過是随口一說,瞧着趙忱這反應,長容眼睛一亮,想來居然還有她不知道的瓜?!

“是啊是啊!蕭淇哥哥回來可傷心了,那場面真是,我見猶憐啊哎。”長容一副啧啧感嘆又惋惜的模樣,倒真像極了是發生過的事。

“他回來也一直同朕在一起,就是入寝的時候分開了。難不成你還進了他屋子?該成婚的人了,進旁的男子的屋子,朕可得同顧大人好好說說了。”

長容趕忙扯住趙忱的袖子,幹巴巴笑着,“三哥~好三哥!長容雖是沒有看到,但是,你們昨日定是發生了什麽吧?”

瞧着趙忱逐漸變紅的臉,長容就知道昨夜絕對發生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剛要問,便聽見蕭淇的聲音,“陛下,公主。”

“蕭淇哥哥,你來的剛好!昨日你們到底發生什麽了?三哥光是臉紅,卻不肯告訴我。”

“長容!”趙忱窘迫的開口喊道。

蕭淇淡然的看了眼趙忱,又轉而對長容說,“并不是什麽特別的事,公主不會感興趣的。”

長容一愣,撅了撅嘴,一個兩個都瞞着她,“我不問了便是了。”

“公主,喜娘那邊要公主再去熟悉一遍流程,想來是怕明日婚禮出錯。”

“知道了。”長容說,“那三哥,長容便先告辭了。”

長容轉身離開後,蕭淇也向趙忱說自己有事便轉身也要離開。蕭淇今日的冷淡讓趙忱有些無措,他幾乎是控制不住地便想留下蕭淇,“蕭淇!”

“陛下還有什麽事嗎。”蕭淇轉身,行禮。恭敬地讓人挑不出一丁點的錯誤,明明是從前他們一直的相處方式,可如今卻是怎麽都別扭。

“朕……”趙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什麽,最終還是妥協,“無事…”

“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看着蕭淇漸行漸遠的背影,趙忱的心像被刺中了一般,一陣陣的發酸。

正月十七。

因着長容住在顧家的別院,倒也省了接親這一步,一切倒是也簡單,拜堂結束就算禮成了。

趙忱坐在正中的主位上,旁邊坐着顧有名的母親,本來老人家是說什麽也不肯坐在皇帝身旁,但趙忱本就是充當着長容父母的角色,便就當是一道旨意,讓顧家母親不能拒絕。

片刻後,穿着一席紅衣的長容蓋着蓋頭,顧有名扯着紅色綢緞,引着她邁了門檻,進入屋內。

金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喜服上繡着栩栩如生的鳳紋,每走一步都像是鳳凰欲展翅高飛。她一步步走着,和顧有名在趙忱面前站定。

不等傧相喊出那句‘一拜天地’,長榮清脆的聲音便從蓋頭下傳出,“今日本宮成婚,不拜天地,只拜皇兄。皇兄是天子,本就是輝陽的天和地。本宮父皇母後早已逝去,是皇兄為本宮打點了一切,至于這二拜高堂,本宮拜的便也是皇兄。”

說罷便與顧有名一起,先朝着趙忱深深叩首,又對着趙忱與顧母二人又一叩首。

傧相這才終于将話喊出了口,“夫妻對拜!”

長容與顧有名,各扯着一條紅綢緞兩頭,朝着對方的位置,深情地叩首。

雖是看不見長容的表情,但趙忱知道,她一定是幸福的,而這,也算是了了趙忱的一樁心願。瞧着自家妹子長大,嫁給了自己心儀的人,做哥哥的怎能不欣慰。

婚儀結束,趙忱也在外同賓客一道吃席,正喝着喜酒有些微微上頭,便看見章仁手下的副将風風火火地沖進院內。

趙忱面色一峻,示意人随他進了偏院。

剛一進去,那人便直直跪在地上,雙手呈上一封信,“陛下!邊關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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