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上元節

“陛下。”蕭淇邁入殿內，“槃若王子和陳域使已經走了，方才接到都城守衛的報告，他們現下已經出了都城，一路向南趕了。”

“知道了。”趙忱很想故作自己不在意，卻總覺得是自己把陳秉推進了火坑，“朕真的不知道讓他和槃若走會不會害了他。”

蕭淇知道，趙忱一直都是個很見不得別人受苦的人，他已經在盡量避免陳秉和親的可能，但卻沒想到他們二人會自己相遇。陳秉竟然也毫不猶豫地和這個剛認識幾天的人遠赴他鄉。

感情的事向來是說不準的，饒是趙忱，也沒辦法掌控陳秉的情感。

“陳域使也說過了，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陛下也是勸過了，是苦是甜也只有他自己嘗過才知道。”

“是啊，你說得對。可朕…罷了，罷了。”趙忱無奈地擺了擺頭，也對，旁人的事他瞎摻和個什麽勁。

“陛下，還有一事，禮部已經為長容公主擇好了婚期，還請陛下過目。”

蕭淇将手中的冊子呈給趙忱，趙忱大概浏覽了下，最早的日子也在正月十七，距現在還有一月有餘，想來也是足夠。

“那便定下吧，正月十七，在青州完婚，朕親自為他們主婚。”

“是。”

時間過的很快，趙忱派了最好的宮儀為這次大婚做準備，他要給長容這天下最好的婚禮。

剛到了正月初十，趙忱便帶着蕭淇坐上了去青州的馬車。

一路晃晃悠悠走了三天，一進了青州，便能看着這兒與都城很是不同，甚至比都城還要熱鬧幾分。

趙忱掀開馬車上的錦緞簾子，看見街上的小販在賣花燈，“這會兒怎麽就開始賣這些了。”

“再過兩日便是上元節了，提前給攤子吸引點顧客也是好的。”

“哦，朕忙着長容的婚事，竟把這給忘了。這次的上元節，能瞧瞧青州的風俗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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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聽說青州最有名的習俗便是放天燈了。在上元節的夜裏為心上人點一盞天燈，祈願他這一整年都萬事順遂。”

蕭淇的目光一直沒離趙忱，趙忱被他看的頗不自在，掩唇輕咳了兩聲，又轉而看着小窗外，也是湊巧，剛好便瞧見了賣天燈的攤子。

“倒是也蠻漂亮的。”趙忱輕聲道。

蕭淇歪頭看了看，好似沒有聽到。

車子到了顧府，大紅的絹花已經挂在了匾額上，整個府邸都洋溢着不說自明的喜氣。蕭淇先跳下馬車，又轉身扶着趙忱下來。

顧有名帶着顧家的幾個家仆在這等候多時，見趙忱終于來了，剛要行禮，就被蕭淇攔下，“顧大人，我家公子今日是聽說了顧府的喜事，特來拜喜的。不知可否進府小敘？”

聽得蕭淇對趙忱一口一個公子，便明白了趙忱是不想叫人知曉他現在在這兒。顧有名趕忙道，“趙公子請。”

趙忱微微低低頭，先邁進了顧府，顧有名在他的身側跟着。

“長容呢。”

“殿下在別院呢，非纏着喜娘為她改禮服，真是……”雖是在抱怨，可顧有名眼裏的縱容也根本不是假的。趙忱在心底笑笑，長容的脾氣，也就是顧有名能一直順着她了。

“她就是小孩子心性，朕現在去瞧瞧她？”

“陛下請。”

顧府的設計倒也別致，表面上只有那麽大，但是穿過一條略窄的長廊，通向的院落，雖是別院，但更像是另一座精致的府邸。別院修的甚至比主院要好，這倒是不同尋常。

“秀衿，好秀衿，你就減少點頭飾嘛，我的脖子都要墜斷了。”

剛一進別院就聽着偏閣裏傳來長容的撒嬌聲，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何。長容素來不愛這些金銀珠釵，頭上的發飾也一直都是能少則少，想來是婚服的繁瑣壓得她都喘不過來氣了。

“殿下。”顧有名先喚了一聲，便見長容的聲音染上了些哀怨，“顧郎！不是剛學會了不叫殿下了嘛，怎得如今又……”

她在轉身看到趙忱的瞬間，止住了話頭，沉默當中，她與顧有名的臉皆是一點一點的向上蔓延出紅潤。

長容有些窘迫的轉回了身，裝作在擺弄桌上的鳳冠，“三哥來了怎得也不差人告訴我一聲。”

“害什麽羞啊，長容。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有點特別的稱號也不是什麽大事嘛。”趙忱有心逗她，果然，這對小夫妻一個比一個臉皮薄。

“三哥！”長容嬌嗔道。她快步到顧有名身側，挽着他的胳膊朝趙忱扮了個鬼臉，“三哥就是嫉妒我和顧郎的感情。”

“好好好，就當是朕嫉妒你。”趙忱看着面前被挂起來的喜服，這是他請都城最好的繡娘用紅線伴着金絲一針針繡出來的，果然美不勝收，想來穿在長容身上更是好看。

“怎得不滿意，這喜服朕瞧着倒是很襯你。”

“你們男人都不懂，三哥就是錢多渾身難受，瞧瞧這金光閃閃的喜服，皇後出嫁也不過是這樣了吧？”

“朕的妹妹出嫁，難道還配不上最華貴的？”趙忱看着長容笑道， “你一輩子就會嫁這麽一次，朕想給你最好的，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既然你喚我一聲哥哥，哥哥便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獻到你面前。”

長容有些梗塞，她的親二哥已死，三哥與她也并非一母所出，但三哥對她的真情，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像是要掩蓋自己眼角溢出的淚花，長容努着嘴道，“過分過分！三哥就是想騙人家哭，我大喜的日子才不會叫你如願呢！”

屋子裏的男人們皆是寵溺的笑了笑，長容幸福的看着他們，她有始終愛她如一的夫君，還有寵着她的哥哥，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此了吧？

——

正月十五，好不容易盼着入了夜，趙忱想拉着蕭淇以及長容夫妻去外頭過節，卻遭到了長容的拒絕，“你別跟着，我和顧郎要兩個人過節！”

“？？？”趙忱一陣受傷，跟蕭淇出顧府的一路上都是恹恹地，“長容她還沒成親就不要我這個哥哥了……”

聽着趙忱這麽念叨，但是蕭淇知道事實也并不全是如此，他清楚地看到長容在趕走趙忱後對他作的眼色，想來，公主這是在為他創造機會？

“公子和我一起逛不好麽？”

“好好好，好什麽好！你就是個下流的登徒子，朕可都記着呢。”趙忱就是記仇，每次和蕭淇單獨呆在一起準沒什麽好事發生，他永遠在莫名其妙被蕭淇占便宜。

蕭淇無奈地快步跟上趙忱，“公子，我錯了還不成嘛。”

“得，這可是你說的，那今日本公子說什麽，你可都要做什麽。”

“奴才遵命！”蕭淇笑道。

“蕭淇，我要吃糯米團子！”

“蕭淇，我要喝米酒！”

“蕭淇，人太多了，我看不着舞獅了！”

“蕭淇~蕭淇？蕭淇！”

趙忱想盡了辦法折磨蕭淇，奈何蕭淇毫不生氣，他說什麽蕭淇就跟着去做什麽，到最後反而是趙忱有些累了。

“快走啦，等會到了觀景臺人都要滿了！”一位不知道哪家的小姐笑着從他們身邊跑過，身後還跟着幾個婢女，生怕摔着他家小姐。

趙忱這才又來了興趣，“蕭淇，他們去觀景臺幹嘛？”

“放天燈。”

“我們也去好不好！”趙忱伸手便拉着蕭淇的袖口想跟着那位小姐去觀景臺，卻被蕭淇反握了手腕。

“陛下，那兒人多，沖撞了你就不好了。微臣找好了別的地方，我們去那看。”

趙忱不疑有他，欣慰道，“還是蕭淇辦事靠譜，可是我也想放天燈。”

蕭淇四下裏瞧了瞧，他們站的位置對面恰好便是個攤子，蕭淇獨自走了過去，買下一盞燈，又回到了趙忱身邊，“公子，我們走吧。”

“好！”趙忱歡歡喜喜捧着這盞天燈，跟着蕭淇到了一座極高的紅樓底。“這是何處？”

“這兒是青州的一家歌舞坊子，臣想着陛下今日斷然是想看燈的，便找人包下了它一晚。陛下放心，裏頭沒人。”

“蕭淇，長容還說朕錢多難受，朕瞧着啊，你才是呢。”

蕭淇只是笑笑，推開了紅樓的門，“陛下進去瞧瞧。”

等趙忱進了門，蕭淇又關上了紅樓。他跟在趙忱身後，聽着趙忱為紅樓內挂滿的花燈而驚嘆，他像沒見過世面似的東瞧瞧西摸摸。

“蕭淇，這都是你準備的？！”趙忱摘下一盞兔子花燈，在手裏撥弄了幾下，居然還是會轉的。

“陛下喜歡嗎？”蕭淇并沒有邀功，只是短短問了這麽一句。

“喜歡，自然是喜歡的！”

“陛下上樓瞧瞧，去頂層便可以看天燈了。”

趙忱點點頭，手裏依舊提着那盞兔子花燈，他越往上走越是驚嘆蕭淇的用心。這紅樓的每一層都被蕭淇挂着各式各樣的花燈，他是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趙忱心底一陣暖意。

到了頂層，清楚的看到一側有個露天的站臺，趙忱興奮地跑至站臺，攀着扶手看着身下萬千燈火。在這甚至能看到觀景臺熙熙攘攘的人群。

蕭淇走至他的身後，“陛下，可要現在升天燈？”

“不，再等等。”趙忱望着觀景臺的狀況，瞧着從那零零散散的飄上來幾盞燈，趙忱才回頭道，“升吧！”

蕭淇點燃了燈內的引子，同趙忱一起将其捧起，“陛下可有心願？天燈許願也是很靈的。”

“心願嗎？”趙忱蹙着眉仔細想想，正當蕭淇準備說‘想不出來就罷了’的時候，趙忱朝他笑道，“朕希望下一年還能同你來這兒放天燈。”

蕭淇沒想到趙忱的願望居然是他，他愣了半秒便聽見趙忱說，“愣着幹嘛，快些啦，他們的燈都要升起來了。”

“好！”蕭淇趕忙松了手，他們的天燈便輕顫着向天空飛去。

趙忱趴在圍欄上看着零零散散的天燈，蕭淇也站到了他的身側，“其實，今日還有個驚喜要給陛下。”

他歪頭看着蕭淇，“什麽？”

還不等蕭淇回答，趙忱的臉便被漫天升起的天燈照亮了兩分。他怔愣的看着面前升起的數不盡的天燈，它們就像是星辰落入凡間。

這是蕭淇送給他的漫天繁星。

“微臣不止想要陛下這一年萬事順遂，微臣希望，下一年，每一年，陛下都要得心中所想，順心中所願。”

成百上千的天燈映照着蕭淇的眸子裏像是在綻放着朵朵煙花，趙忱努力想找回自己的理智，可他失敗了。天燈很美，天燈下少年的感情更美，讓他怎能不沉淪。

他怔愣地看着蕭淇的眼睛，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想像從前一樣看待蕭淇。趙忱努力地作出平日的笑，調侃道，“朕放一盞燈，許了一個願，你放千盞燈，便能換千個願。蕭淇，從前怎不知你這麽貪心？”

“微臣只需要一個願望便足夠。”蕭淇緊緊看着趙忱的眸子，“陛下的願望，便是微臣的願望。”

趙忱退了半步，他掙紮着想從他們之間暧昧的漩渦當中逃離，可任他如何做，只要他們的身軀還在這天燈籠罩下，他就忘不掉蕭淇滿是愛意的眼眸。他再不想承認也都是徒勞，那個少年，一直就都在那，等着他的回應。

“陛下喜歡今夜的禮物嗎。”

趙忱深陷在他的愛裏，被他的心裹挾，“喜歡”一詞不受控制地從他嘴裏說出。

他看見蕭淇的目光緩緩從他的眼睛向下落，停滞在哪裏不言而喻。被蕭淇這樣露骨的盯着，趙忱別扭地舔了舔嘴唇，卻還是沒能舒緩自己的情緒。

趙忱擡手遮住了嘴唇，仿佛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般，他顫着聲音，“你方才還答應了朕說什麽你做什麽的，朕說不許——”

還未說完，蕭淇的臉在他的瞳仁裏逐漸放大，掌心觸碰到軟軟的雙瓣，從那輕微的觸碰處傳出的電流順着擊潰了趙忱的全身。

蕭淇閉着雙眼，只是輕輕的吻上了他的手掌。而趙忱睜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感受着這一切。

華燈初上，漫天的天燈螢火下，寂靜的紅樓頂，他們是這天地間不可分割的整體，隔着一只顫抖着的手親吻。

趙忱的睫毛抖了抖，他再是站不穩當，腿軟的向後癱坐在地。

蕭淇依舊維持着方才的姿勢，而趙忱也僵硬着那只殘留着蕭淇溫度的手，輕顫着身子，腦袋裏全部都是清醒之下的第一次‘親吻’。燈火照射下，他的面頰紅的徹底。

面前的男人睜開雙眼，背着光向前邁了兩步，單膝跪在趙忱面前，向他伸出了手，“沒說完，就不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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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趙忱要開始接受這段感情了，終于到這了啊哈哈，還是得老攻主動出擊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