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屠城

蕭淇離開了營帳，便褪去了面上的柔情，看見章仁便道，“章将軍，我們走吧。”

“咳。”章仁假裝自然地問道，“陛下舍得放你走了？”

“看來屠關的事兒也不是那麽急啊？”

章仁見蕭淇似乎真的有些惱了，趕忙舉手投降，“蕭大人，快些請吧。”

蕭淇等人一路趕至屠關城下，他們帶的兵數目并不多，顯然不準備今日便将屠關拿下。今日來這兒也只是收到了魯肅的威脅——屠城。他以屠了屠關所有百姓的命為脅，要求他們不再發起進攻。

章仁作戰雖神勇，但屠關上千條人命也不是兒戲，他知道魯肅真的能幹出這種事。

從城下往上看，城牆守衛不慌不忙地将魯肅請了上來。然而剛一登頂，他的面色陡然一變，“你！你怎會在此？！”

他清清楚楚看見蕭淇中了一箭，這會兒怎麽可能在這兒？！并且面色紅潤，絲毫不像是重傷未愈？怎麽可能！

城牆下的少年譏諷地挑起唇角，“這不是來找魯将軍索命了嗎。”

魯肅向後退了半步，倒好像真看見了惡鬼索命一般。随後他又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自覺地擡高了音量，“什麽惡鬼？”他也學着蕭淇譏諷地笑了笑，“老子才是惡鬼！”

“帶上來！”魯肅揮了揮手。

城牆上立馬出現了将近二十個輝陽百姓。

他們被緊緊捆着身子，魯肅又一擡手，這二十人便被一根繩子扯着緩緩升起，吊在了城牆頂。

蕭淇握緊了拳頭，攥着馬缰，不動聲色地擡頭盯着魯肅。

“別那麽緊張嘛。”魯肅扯了其中一人到安全的城牆內部，又猛地放手，那人便被一根繩子吊着在空中劇烈的左右搖晃。他揮舞着四肢，在空中大哭着求救，可得到的只有魯肅不可一世的嘲笑。

“你想做什麽。”蕭淇強裝冷靜地擡頭看着魯肅，雖然這個答案他早早便清楚了，但為了拖延時間，他還是問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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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麽？”魯肅笑了笑，“我想做什麽你們不清楚嗎？”

蕭淇沉默，果然聽得他說，“退兵！”

“我們只要屠關，若你不給……哼哼！”

“魯将軍這是在威脅我們。”蕭淇說，“堂堂正正打一場不行麽，偏偏要使這些下三濫的法子！”

“下三濫？”魯肅又是大笑了幾聲，“好用就行了，老子管他濫不濫。”

“這件事可以商議……”蕭淇想着先穩定他的情緒，卻不想魯肅早是被蒙蔽了雙眼，“商議？！我等不了那麽久！”

北戎王已經對于他的連連失利很生氣了，若是這次再……魯肅不敢想自己的下場。

他随手又扯過一個男人，這人瞧着約莫四十歲，見自己被扯過，趕忙哭着求饒，“将軍，将軍，別殺我，別殺我啊……！”

見魯肅一臉的不耐煩，他轉而看着蕭淇，“大人…大人救我！大人救我啊！！”

可蕭淇如何去救？這麽多人的命在魯肅手裏捏着，他一旦輕舉妄動，死的便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魯肅見狀瘋狂地笑道，“你瞧，你們的将軍也不管你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顧形象地在城牆上癫笑，随後突然便止住了聲音，抽出佩劍一劍貫穿了男人的肚子，男人求饒的話驟然止住了。

魯肅放開了那人，他的血從他捂着肚子的手指間不停地向下滴落，暗紅的顏色刺痛了每個輝陽士兵的心。他們攥着手中冰冷的兵器，等待着将軍發出最後的命令。

可是蕭淇、章仁、李堂等人只是愣在原地，他們內心也無比掙紮，若是強攻，屠關必定攻的下，可魯肅說到做到，他是會屠城的啊！！

“大人，救救我……我夫人剛生了孩子，我、我不能死啊……大人…”

男人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屠關，除他以外，被捆着的剩餘幾人也都是哭哭啼啼，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皆是壓抑着哭聲，擔心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吵死了。”魯肅冷眼看着方才的男人，他的血在城牆下已積累成了一小攤，因着他的掙紮，連城牆上都有了幾道血痕。

魯肅揮了揮手裏的劍，斬斷了男人身上的繩子，他利落地向下墜去，與地面接觸的瞬間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蕭淇猛地合上了雙眼，他壓着自己發顫的雙手，他怎麽敢！他怎麽敢啊！！幾十步之外便是方才的男人血肉模糊的屍體，城牆上的人見狀都開始吱哇亂叫着死命掙紮。

一聲一聲的“大人”、“救命”深深刺痛着蕭淇的腦袋，他的太陽穴像是在被人狠命的攪動着，腦袋上的青筋不斷地跳動。

而就在這時，魯肅又利落地斬斷了一個婦人的繩子，“既然你這般難受，那便下去陪你的夫君吧！”

這婦人，原來就是方才男子的夫人。

原本幸福的家庭，在這樣一個晴空萬裏的下午變得支離破碎。

蕭淇用力壓下內心的憤怒，“魯肅！你若是膽敢再殺一人，你就算是屠城，我也一定會帶人踏平屠關！！”

不能否認的是，魯肅的确被他吓的壓下了再殺一人的想法，但還是不甘示弱的說道，“是嗎，蕭将軍連百姓的命都不顧了？”

“與其讓我們瞧着你殺了一人又一人，倒不如和魯将軍狠狠厮殺一次！”蕭淇看着城牆上的男人，見他似乎沒有了再殺人的欲望，也舒了口氣，“我們需要再商議，一座城池，就算我們說了要給你也沒用，真正的決定權在陛下。”

“輝陽的那位皇帝？就那蠢蛋還需要向他彙報什麽。”魯肅不屑地從鼻子裏哼了聲，“得，老子現在心情好了，準了。”

他心情好了，但蕭淇的心情卻很差。魯肅竟敢，竟敢羞辱陛下？但蕭淇知道，現在不是糾纏的時候，他調轉了馬頭，帶着人在距離屠關不遠處安營紮寨。

一停下來休息，蕭淇便想到了趙忱，原本他說罰自己今晚不能見趙忱的時候，蕭淇還想的只要他不要臉一點，趙忱也不會怨他抗旨不尊的。但現在看來，今晚是真的見不到他了。

雖然蕭淇很不願意讓趙忱再上戰場，但屠關的事情實在也不是小事，他只能讓李堂回去向趙忱禀報了今日的情況，讓趙忱明日早上再來他們在屠關外的營地。

可他卻沒想到，趙忱聽了李堂的話，也不顧現在已經入夜，騎着馬便帶人朝營地趕去。

到了營地已是半夜了，很多士兵已經休息，趙忱簡單安頓了一下他帶來的人，便去了蕭淇的營帳。

沒有人。

趙忱愣了兩秒，想了想，又轉而去了章仁那。果然在這看到了蕭淇。

幾人見趙忱進來，趕忙行了禮，臉上都是難掩的疲憊。

“夜裏涼，末将不是吩咐了李堂要他明日再帶陛下來嗎。”蕭淇扯了自己帶來的挂在一旁的披風，蓋在趙忱肩上。

趙忱也沒拒絕，由着他弄好，“朕心裏實在發慌，哪裏還能等的到明日。”

“你們可有對策？”趙忱上前也參與進了讨論。

可他們商量到了這麽晚，偏偏毫無想法。若不戰，就只是拖延，魯肅定又會像今日一般；若戰，即使他們再快，百姓死傷一半以上也絕對不可避免；若降，沒有人能将自己國家的江山這樣輕易的拱手讓人！

趙忱聽完也垂着腦袋想了想，他走出營帳，感受着吹來的風，風力果然不小，将他的披風都卷了起來。趙忱的眼睛亮了亮，朝他們說了說自己的想法，幾人皆是如釋重負。

趙忱擺擺手，“去歇着吧，明日定然給魯肅來個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