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深紅

蕭淇細細打量過每一個人，像是要将他們裏裏外外都窺探一遍似的。這目光雖不露骨，但趙忱多了解蕭淇，他知道蕭淇定是看的極認真了。

還不等他看完最後進來的人，趙忱便開口說道，“北戎的女子果然是名不虛傳，竟讓我們輝陽的男子瞧得都入了迷。”

他刻意加重了‘入了迷’三字，明眼人都知道趙忱是帶着些怒氣在裏面，但卻又都不知道這怒氣從何而來。

按理說，這些女人越出彩，趙忱不是該更高興麽，畢竟這些人明着說是讓她們獻舞，其實就是想給趙忱選個心儀的納入後宮。

但他們哪知道，趙忱現在對這些毫無心思，一心就想着殿下那個惹得幾位女子連連偷看的男人。

蕭淇打量完最後一人，才将目光投放到了坐的有些遠的趙忱身上，對他報以一笑。趙忱總覺得這目光有點熟悉，像是以前蕭淇判斷完沒有危險以後對他露出的表情。

所以，他方才是在擔心這些女人中有刺客，所以才看的這麽認真？

再一看，蕭淇果然已經垂下了頭，以杯掩面，躲開面前那幾個女人或直白，或羞怯的目光。

使臣說，“輝陽皇帝，我們的女子們專門為陛下練了一舞，還請陛下賞臉一觀。”

“多謝諸位美意。”趙忱說，“那便開始吧。”

使臣垂垂頭向趙忱示意，後又輕拍了兩下手。殿心的幾個女人便四散開來，有幾個擺出不同的樂器，展着光潔的長腿，又不失優雅的坐在殿心邊緣位置。

而中心剩下的五人便是舞娘了，皆是楚楚動人，齊齊地擺着一樣的姿勢。

絲竹聲響起，五人随着音樂在殿內舞動，曼妙的身材任誰看了都會贊嘆上一句。

那使臣看着底下官員的表情有些得意，再一看趙忱，依舊是面不改色，他就知道了，這些人趙忱沒一個看得上的。

一舞結束，趙忱雖然興致不高，但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這舞蹈真是讓朕眼前一亮，賞！通通有賞！”

光是聽這語氣，北戎使臣還真會以為趙忱對這幾人一個賽一個的滿意，但他可沒忘了趙忱方才的表情，哪像是眼前一亮啊！

使臣扯了扯嘴角，應承道，“吾等多謝輝陽皇帝。”

宴會繼續進行，那幾個女人繼續舞樂助興。她們的舞蹈越來越大膽，有些甚至開始向自己瞧得上眼的大臣那兒靠近。

裏頭最熱門的當屬蕭淇和章仁。蕭淇身形本就極好，在朝內更是獨一份的出挑，坐在下面便是渾然天成的壓迫感，大部分女人都選擇了往他那湊。而另一邊的章仁，雖然稱不上俊俏，但絕對是十分秀氣，這樣的人卻是個有才能的将軍，這種反差感也吸引到了不少女人。

那三人緊湊在蕭淇身邊，各使花樣，貼在蕭淇身邊擡着細胳膊細腿扭動，想要勾引到蕭淇的垂憐。

她們本就是被獻給輝陽的人，與其到了不知道哪裏，還不如被蕭淇收了，這樣想想往後日子，倒是讓人覺得還有些羞澀甜蜜。

蕭淇聞着她們身上獨特的香料味兒，只覺得頭昏腦脹，背上攀上不知道哪一位的手，他一陣惡寒。小心地擡眼看了看趙忱，果然，陛下的表情…似乎有些陰沉。

他看了看身側被兩個女人左擁右抱的章仁，他面色潮紅，滿臉的難為情，許是經歷情.事太少，連拒絕她們喂酒的話都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罷了，罷了，還是得靠自己。

蕭淇不動聲色地打翻了女人捏來的酒盞，那酒就全全撒在了他的胯間，女人慌忙地想伸手去擦，被蕭淇黑着臉隔着衣服捏着手腕制止。

雖是有些尴尬，但好歹目的達到了。他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朝着趙忱拱拱手便出了殿外，留下三個女人在他座位旁面面相觑。随後幾人便又選了別的男子重複方才的事。

蕭淇出了榮歆殿，卻又不知道該去哪，想想一回去便又會被那幾個女人圍着，蕭淇只覺得頭大。

他走了幾步，坐在了殿外側面的長廊下，看着外頭天上繁密的星星，蕭淇合上了眼，吐出口長氣。還沒來得及睜眼，就被人從後面捂住了。

蕭淇皺皺眉，剛要擡手鉗制住身後人，耳邊便響起一道帶着些嗔怪的聲音，“蕭将軍的身上，全全是脂粉氣。溫柔鄉可還好啊？蕭将軍是不是流連忘返了？”

這是他的陛下的聲音啊。

蕭淇擡手握住了趙忱的手，在手裏輕輕的捏了捏，偏着頭看着身後的男人，果然他的臉上帶着些藏得不大好的愠怒。

見蕭淇不說話，趙忱的手掙紮了幾下，假笑道，“北戎的女子身段确實好，蕭将軍若是喜歡，朕回去便為你賜個婚，可好？”

蕭淇沒有回答這話，而是看着趙忱的手，展開他的五指，細細地揉捏着每一根指頭，“陛下這會兒出來不怕文臣們上書嗎。”

趙忱冷哼一聲，靠在了蕭淇背上，枕在他的肩頭，悶聲道，“怕啊，但是更怕你被人勾去了。

趙忱鮮少有這般主動的時候，尤其是前段時間，他就像是一直在躲着蕭淇，驟然這般靠近，讓蕭淇的心跳一亂。

他柔聲道，“怎麽會呢。”

“你不許這麽溫柔的和旁人講話，也不許捏旁人的手，嗯……”趙忱想了幾秒，又說，“這是皇命，若是你不聽，那便是抗旨了！”

“不是皇命蕭淇也不會這樣的，臣只會看着陛下。”

“唔。”趙忱在他的肩頭上拱了拱，又吸了吸鼻子，不滿道，“還是一身的味道！”

不等蕭淇說話，趙忱便貼的更近了幾分，在他方才嗅過的地方落下一吻。本只是輕輕将唇蓋在上面，可鼻子裏若有若無的女人的香粉味道讓趙忱的心越來越憋悶，腦子裏‘要讓蕭淇身上全是自己的味道’的念頭無限放大。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加深這個落在他側頸上的吻，直到趙忱的舌尖挑過蕭淇的側頸，為他帶來一陣顫栗，趙忱才恍如夢醒，從他的身上彈開。

蕭淇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個非常明顯的深紅色印子，足能知道留下他的人用的力氣有多大。

趙忱看着蕭淇逐漸變暗的眸子，男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粘膩的落在他的唇瓣上，趙忱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幹笑道，“朕、朕回去了。”

說完也不等蕭淇再開口，迅速地從這裏溜走，留下蕭淇一人在這兒。

蕭淇吸了吸鼻子，趙忱的法子确實不錯，他的身上如今只剩了趙忱龍涎香的味道。他摸了摸脖子上依舊帶着點點濕濡的痕跡，眼裏露出寵溺的笑，挑起火來便溜，真是……

等蕭淇回了宴會，座位周圍已經沒了一人，他這才坐回了位子。看着一旁章仁求助的目光，蕭淇只能無奈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無能為力，只能看着他像是要被那兩個女子生吞活剝了一般。

天色漸晚，趙忱道，“使臣今夜便在易通宮歇息吧，你帶來的人也都可以安置在那兒。”

趙忱指的是剩下的使者，以及他們帶來的這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

使臣心裏明白，但是北戎皇交給他的任務便是努力将這幾個女人都留在宮裏，“這些女子是北戎獻給輝陽的禮物，斷斷不能再跟着我們幾人了。若是輝陽皇帝不收，她們被抛棄了便只有死路了。”

趙忱挑挑眉，說這話是想道德綁架他？

“朕是無可奈何啊！朕的後宮之女皆是正道官員嫡女，本就只有兩人，若是将這些北戎舞姬也納入後宮，怕是會被天下人所恥笑啊。相信北戎皇會理解朕的難處吧。”

“吾等不敢妄做決定，王上若是看到這些女子被原路退回，定然會雷霆大怒。”

“這……”

見趙忱為難，使臣向幾個女人暗暗使眼色，那幾人便開始跪地哭求，“陛下開恩啊…陛下救救奴家……”

“朕也不想為難你們，這樣吧，若是朕的臣子中有想将你們帶走的，朕也不攔着，若是沒有，那還請使臣将這些北戎人帶走了。北戎自己的處置方法，我輝陽也不會插手。”

趙忱已經說的這麽絕對了，使臣也不敢再多說什麽，若是能留人在什麽大臣當中，總比全數退回要好得多。

“愛卿們若是有所求，便直接說出來，朕也不會做那種棒打鴛鴦的事兒。”

這話一出，倒是讓殿下那些個方才被女人纏着的大臣們有些糾結，若是能得到這北戎女子，倒是一件妙事。但現下這情況，北戎的人就像是在逼着趙忱收人，總像是強塞了些人到輝陽，讓人心底到底是不舒服，但是……北戎的女子又确實很有韻味。

方才那兩個纏着章仁的女子也開始明目張膽的朝章仁暗送秋波，但章仁只是尬笑着轉頭假裝和蕭淇說話。他可不想要這兩個女人入府，甚是可怕，甚是可怕啊！

雖是假裝說話，但章仁也得看着蕭淇才是，這一看，便看到了他側頸上毫不遮掩的吻痕。章仁一愣，随即低聲驚道，“沒想到你比我還慘！你那邊那幾個人怎麽這麽猛！”

說完又看着那印記啧啧感嘆，“這若是陛下瞧見了，不得把你蛻層皮啊？”

蕭淇也沒糾正章仁話裏的暧昧描述，只是笑了笑，一言不發。

等了半天，最終也只有兩位官員要走了兩人，剩下的官員皆是默不作聲，看來是不打算摻和這事兒了。

這也是趙忱預料到的情況，總會有人愛美心切，但不會那麽多就是了。

“既如此，便多謝北戎送來二位女子了。”趙忱笑道，不動聲色地将北戎送來的十人直接在根本上就縮減成了兩人。

那使臣就算在不樂意，也沒辦法，只能是道，“是，多謝陛下，吾等先告退了。”

宴會結束，蕭淇按理說是要出宮的，但鄭全尋到了剛要離開的蕭淇，将人攔下，“将軍，陛下請您去栖陽殿。”

“知道了。”

等到蕭淇到了時，趙忱已經換好了寝衣窩在小塌上了。他合上了殿門，走到趙忱身邊，看了看趙忱裸露在外有些微紅的腳，說道，“陛下怎得不上床？”

“在等你啊。”

蕭淇笑了笑，俯身就想将趙忱抱起來放到床榻上，卻被趙忱擡手拒絕了。他坐起身，腳丫垂在小塌外晃了晃，“我自己來。”

說着趙忱便光着腳站在了地上，朝着床榻走了兩步便被蕭淇打橫抱起。蕭淇有些無奈，“陛下當心涼。”

“你若是不在，我就只能這樣涼着腳心，怎得今日就會這般嬌氣了。”趙忱暗暗地擡頭瞥了眼蕭淇，暗戳戳埋怨他這幾日都不在自己身邊。

“臣一直在等陛下的旨意，如今身份不同，怎敢貿然留宮。”

“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但今日你既然來了，那就不許走了，就在這陪着我吧，誰敢多嘴說什麽。”

“是。”

趙忱被他放在了床榻上，又伸着胳膊攔住蕭淇的脖子不讓他起身，“怎得越來越生疏了。”

“陛下……”蕭淇看着身下耍橫的趙忱，怎麽感覺陛下好像越來越愛撒嬌了，“臣沒有。”

“那好吧。”

趙忱松開攬着他的手，轉了個身，在床榻外留下足夠一人躺着的位置，清了清嗓子，“我要休息了。”

“是。”蕭淇說完便解了床榻邊的紗幔，趙忱全程沒有動。等蕭淇幹完了這些事情，便站在趙忱的床榻邊站着，絲毫不提什麽同床共枕的事情。

反而是趙忱翻了好幾個身，最終還是忍不住了，探出個氣鼓鼓地腦袋看着蕭淇，“過來，睡覺！”

蕭淇愣了一秒，随即輕聲笑了起來。這一笑便把趙忱搞地有些不好意思，他瞪了蕭淇一眼，态度惡劣地說，“不來便罷了！以後也不要你來了！”

“沒有要不來呀。”蕭淇說着便翻身上床，将背對着自己的趙忱攬入懷裏，蹭着他的腦袋，笑道，“是臣還在害怕陛下不想同臣有身體接觸，卻沒想到……便有些太開心了。”

“誰說我不想了？”這話說出來趙忱又猛覺有些奇怪，還不等他彌補一下，整個人便被蕭淇翻了過來，變成正面相對地姿勢。

攸地這樣，把趙忱吓了一跳，他看着蕭淇的臉，想起晚上宴會外自己偷親的那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地湧上一股羞恥。況且當時，蕭淇的眼神太過明顯，趙忱控制不住地就溜了，這會兒才想到，自己這不是又入虎穴了嘛！

他幹巴巴地說，“怎麽了。”

蕭淇沒有回答，只是掃過他有些發幹的嘴唇，聽見趙忱吞了吞口水，蕭淇勾了勾唇。

趙忱剛想怪他不合時宜的笑，便瞧見蕭淇的臉逐漸放大靠近自己。非常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合上了雙眼，等着狂風驟雨般的深吻，甚至是……

可是，只有唇上蜻蜓點水一般的淺嘗辄止。耳邊便響起蕭淇好聽的聲音，“睡吧，陛下。”似乎是感受到趙忱僵硬地身子逐漸放松，他親了親趙忱的耳垂，“這次先欠着，下次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