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番外(5)
這個計劃還沒開始,他就被阿幻堵在了鐘翠園門口。
他幻想着陳秉迎出來,哭着柔柔喚他阿若的場景沒有出現,他就連陳秉的面都沒見上。
“王子莫要為難我了,公子說了,他身子不爽,不見客。”
“別騙我了,宴會上他能站在那兒吹簫,卻連見我一面的力氣都沒有?”槃若憤怒地叫喊着,希望陳秉能聽到他的聲音,“他穿着我送他的衣裳,難道不是在等着我去找他?你攔着我做什麽!”
“王子,公子身子真的不舒服!”
“他哪不舒服我給他瞧瞧,怎得連見都不敢讓我見?”槃若說,“陳秉,你不會還在生氣吧,我向你道歉還不成嗎?陳秉,你說句話啊!”
阿幻想告訴槃若,她沒有撒謊,此刻的陳秉,正在屋內感受着剜心般的痛苦,他哪裏還有力氣再回答槃若的問題。
槃若在外面吵吵鬧鬧的,阿幻實在忍不住了,“王子難道沒發現,宴會上公子說的全是南渠話麽?”
這話一出,槃若果然陷入了沉寂。阿幻不再理會他,無情地合上了鐘翠園的門。
槃若擡手想再敲敲,卻不敢。阿幻這話意味着什麽,意味着陳秉知道他和芩月說的話!意味着陳秉聽得懂南渠王宮裏每一個人對他的嘲諷!槃若沒去管關于陳秉的罵聲,一是因為人太多不好管,二就是因為他抱着僥幸心理,覺得陳秉聽不懂。
可他竟然能聽懂!槃若內心一陣恐慌。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自以為是,他又想就此逃走,再不管一點陳秉的事,可…
槃若咬了咬牙,冷聲道,“我明日再來。”
槃若的聲音消失了,陳秉才松了口氣,這次的疼痛來的又快又狠。他離開宴會真的是因為身子難受,可他不想讓槃若知道這件事,他不希望槃若重新拿給他的感情是出于愧疚或者同情。
“阿幻,你還是告訴他了。”
“公子若是要罵,就罵吧。阿幻實在看不下去了,公子遭受了這麽多,為什麽就不肯告訴王子呢。”
“就當是我太倔強了吧。”
第二日天氣轉晴,陳秉的身子也好了不少。這種疼痛,每每來的快去的也快。鐘翠園的小院裏還有些沒幹的大大小小的水窪,陳秉坐在亭子內,吹着風看書。阿幻為他披上了件衣服,顯然是擔心陳秉的身體。
槃若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似乎這一年的疏遠都是幻覺,陳秉還是那個在宣明宮小亭內看書的男人。他朝着陳秉的方向緩慢地走了兩步,啞聲道,“小白貓。”
陳秉擡起頭看到了他,可他的臉上沒有驚喜,沒有厭惡,只是一汪死水。槃若止住了步子,他看見陳秉站起了身,向他行了個禮。
“王子。”
這一聲稱呼讓槃若如遭雷劈,王子?!他從來不這樣喚自己的!為什麽不是叫他阿若了,這可是獨屬于陳秉一人的稱呼啊,他怎能這樣傷他的心?
“你……”槃若想和他說話,卻顯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氛圍不禁有些尴尬。
還是陳秉道,“王子有什麽想說的嗎。”
聽着陳秉疏遠的語氣,槃若心裏一陣委屈,“你不能再喚我阿若麽?”
“在下不敢。”
“我說敢就敢!”
陳秉一言不發地看着他。槃若發現自己平日哄男人的口齒伶俐,如今竟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許久他才道,“一起用午膳吧。”
見陳秉沒有拒絕,槃若的心情好了不少。
但等到午膳端上桌,他拿着筷子的手頓在了原處,“沒有了?”
桌上僅有一道素菜,還放着不少的辣椒。陳秉道,“王子若是吃不慣,還是回去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槃若皺着眉頭,看着陳秉若無其事地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裏,嚼了幾下額頭便落下了些汗,可他還是吃了下去。
槃若攔住了他繼續夾菜的手,“你不能吃辣,別吃了。”
阿幻在一旁道,“不吃這些,一整天便都只能餓着了。”
怪不得陳秉這麽瘦,原來在他不在的時候,每個人都在欺負他!槃若也怨不得旁人,這是他的漠然導致的結果。瞧着陳秉的樣子,他越來越自責,将那盤子菜推遠了,“別吃了,我叫人送新的來。”
“多謝王子。”
槃若心裏又是一酸,“別這樣,好不好。”他擡手摸了摸陳秉的臉,陳秉向後躲開了他的觸碰,槃若的手停在原處,“是我食言了,但以後,還是讓我來保護你,好不好?這次一定不會讓你難過了。”
陳秉沒有說話,槃若自我安慰着,只要他沒有拒絕,那就是接受了自己的示好,他們之間還是有希望的!
從這天起,他們又變成了剛回王宮的狀态,甚至要比那時候更加的濃情蜜意。若是當初是兩情相悅,現在就完全是槃若在死纏爛打着陳秉,陳秉一直秉持着疏遠的狀态,不曾向他再敞開心扉。
一連兩月,槃若日日都陪着陳秉,從沒有缺席過一次陪陳秉用膳的機會,槃若同許多南渠人一樣,是喜歡辛辣的,但他硬是陪着陳秉日日吃清淡的食物,更是請了輝陽的廚子為他做輝陽菜。
不僅如此,槃若變着花樣的帶輝陽的東西來哄陳秉,整個鐘翠園仿佛真的成為了南渠裏的小輝陽,再沒了一點南渠的味道。他知道陳秉愛看書,便派人去輝陽買了輝陽的書填滿了鐘翠園。
在槃若精心伺候下,陳秉的狀态好了很多,皮膚也變得豐盈了不少,雖然還是很瘦,但好歹不再是病态的瘦了。
他們似乎終于有了正常戀愛的關系,槃若不再不顧他的身體拉着他沒節制的胡鬧,兩個月以來,連一個強吻都沒有過,當然,他也沒再去找過別人。
陳秉的心似乎被槃若一點一點拉了回去,他在想,若是就這樣下去,原諒槃若似乎也并不是那麽難以接受的事了。
他的心情在變化,芩月的心情也是一樣。這是他第數不清多少次被槃若拒絕見面了,他知道槃若這些日子都在陳秉那兒,他開始慌了,若是槃若被陳秉拴住,他們這些人還能有什麽出路?!
于是,芩月故意設計遇上了去找陳秉的槃若,“王子。”
“嗯。”槃若冷淡地回應了句,不想與他糾纏,陳秉的态度好不容易有了大轉變,他可不想再出什麽問題。
芩月側身攔住槃若想離開的步子,“王子等一下,芩月有一事相求。”
“說。”
“這是司離,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在宮外看到他被人欺負便将人帶回了宮裏。”
槃若打量了下這個少年,黑發黑眸,倒是與陳秉模樣頗為相似。“你若喜歡便留在你那兒伺候好了。”
“不,王子,我是想将他獻給王子的。”
“給我?”槃若挑挑眉,第一次拒絕了主動獻上門的男人,“不需要。”
芩月一愣,随即幹巴巴地努力揚着嘴角。一旁的司離慌忙跪地道,“求王子收下奴吧,求求王子,給奴一個活命的機會吧!”
槃若皺着眉頭,“你的命和我有什麽關系?”
芩月趕忙打圓場,“摘月沒位置留下他了,若是摘月留不了,他就只能出宮,若是出宮了,他絕對會被那些人打死的呀。”
“王子,奴是輝陽人,在南渠本就不受待見,還請王子給奴一條活路吧。”他說的悲戚,這讓槃若不禁想到了那個同樣也不受人待見的輝陽男人。
心下一軟,更是也不願再和他們糾纏,擺了擺手,“你看着安排吧。”
說完他便直沖鐘翠園。
這次一來,他竟然感到陳秉的态度又有些松弛,今日的膳食居然多了道辛辣的菜式,槃若剛要問阿幻這是怎麽回事,碗裏就多了塊辣牛肉,“阿若…嘗嘗這個。”
“你叫我什麽?!”
陳秉默默地吃着飯,不理會他。槃若高興的快要瘋了,他太久太久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他直接就撇了碗筷,牽着陳秉的手強迫他看向自己,“再叫一次,好不好。”
“沒聽着就算了。”
“聽着了,誰說沒聽着!可是聽不夠啊,小白貓,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被你撓的多難受,再喊一次。”
“吃飯吧。”他扭着手腕收回了自己的手,用非常非常輕的聲音又說道,“阿若。”
即使如此,槃若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歡天喜地的應了一聲,纏着陳秉,“我還要吃,你給我夾。不要?那好吧…那我就只能餓着了……就知道你最好了!”
這是他們關系的一個巨大的破冰,即使陳秉還是不願槃若留在這兒,但槃若也不覺得有什麽,只要陳秉願意重新接納他,總會有那麽一天的,他不急。
可事情在第二天就急轉直下。
槃若又被攔在了鐘翠園外,阿幻這次也是毫不客氣,“王子既然有了新歡,又何必再來招惹我們公子。”
“我什麽時候有新歡了?”
“宮內都傳遍了,王子新收的那個叫什麽司離的,不也是黑瞳麽,王子若是喜歡,大可以去他那兒,還來這鐘翠園幹甚。”
槃若這會兒算是百口莫辯了,“不是,我讓他進宮不是……你讓我進去,我自己和他說。”
“王子,不要再讓公子傷心了……”
“我不會的!”
槃若強硬地闖了進去,陳秉坐在搖椅上,看着他,雖然不是從前那樣的冷淡,但完全比不上昨日蘊含的情感。
“陳秉,你聽我說,司離入宮,完全是因為他想我護他一命,我和他完全沒有感情啊!”
陳秉看着槃若,淡淡的笑了笑,“你同旁人,也是這樣說我的嗎?”
“不是!怎麽可能啊,陳秉,你不信我?”
“我想信的,可…我該拿什麽信你?”
“陳秉……我,我真的沒有…”
“你走吧,王子,走吧,等你處理好了這些事情,再說吧。”
“你是想讓我把他們趕走麽?”
“……沒有。”
“趕不走的,陳秉,這些人代表的都是各方勢力,我需要……”
“嗯,我會懂事,所以你走吧,走吧…”
“我…”槃若還想說什麽,可他還是抿了抿唇,“嗯,我明日再來。”
槃若回去後,便開始喝酒。他不明白,陳秉為什麽看不見他的真心,明明他對誰都不曾到這樣的地步啊!只不過是納了個男人,又什麽也沒發生,陳秉為什麽要這樣在乎?
意識逐漸被酒精迷惑,他似乎看見了陳秉走了進來,那一雙黑瞳将他的魂魄都勾了去。槃若擡手捏了捏他鼻尖的黑痣,隐有哭腔,“你來了,你原諒我了。”
可那人沒有說話,只是吻上了槃若的唇。槃若從僵硬到接受,陳秉很久沒有這樣對他了,槃若不受控制地落了淚,他開始在這其中沉迷,分不清這是幻想還是現實。
窗外的陳秉将這一切看在了眼裏,芩月将阿幻帶走了,逼着他來了這裏,就是為了讓他看這麽一出大戲。
槃若與司離纏的入迷,他像是自殘一般的看着這一切,這次他沒有跑。緊緊攥着拳頭,咬着下唇,凄慘的笑了。
陳秉的心徹底碎了,他已經分不清槃若哪句話是真的,槃若喜歡的到底是他,還是只是這黑發黑眸的特征呢?
他一回去便看到了阿幻,阿幻沒事兒,可陳秉病倒了,他病的很重,昏迷了三日才醒了過來。一醒來便看到了槃若,他細心地為陳秉擦拭着臉頰,陳秉感受到了,只是皺了皺眉頭,卻完全沒有躲閃。
猛地對上了陳秉的眼睛,槃若動作一頓,“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嗯。”陳秉的喉嚨發澀,他努力的支着胳膊坐起身子,槃若來扶陳秉,他擡了擡手拒絕了。他的聲音沙啞,喉嚨也帶着血腥味,“你來這做什麽。司離在等你吧?”
“司離?什麽司離?”槃若的手心冒出些汗,他那夜只以為是陳秉,可醒來才發現,身邊的人是那個司離。他鼻尖上的痣,根本就是假的!槃若怒不可遏,立即就将人下獄了。
“槃若,別瞞我,我就在窗外。”
“你……!”槃若驚呼一聲,随即又軟了聲音,“陳秉,那你應該知道,我滿心想的全是你啊!!我是把他當成你了啊!”
陳秉嘲諷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任槃若如何解釋,陳秉都只是笑着看着槃若。他的眼神空洞,像是完全在看無關緊要的人。槃若徹底慌了,上次陳秉不理他,還躲開他的觸碰,證明心裏多少還是在意他的,可現在,無論螌若如何,陳秉都不躲,完全不在意槃若。
槃若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手足無措地遮住陳秉的眼睛,“我…我先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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