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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繼母給他做了許多腌制的小菜,其中有他最喜歡的醬菜,用紅辣椒爆過,嗅上去就覺得很爽。繼母不是善于言談的女人,但是董樑接過給他帶走的食物細看,無一不用心。走時,梁青對他笑了笑,弧度很小,卻帶着真正母親的味道。董樑心頭一熱,不知作何反應,只讪讪移開了目光。父子倆在門口,緩緩把們合上,梁青輕聲對他說:“董樑,好好的啊。”

他懷抱着一大包家鄉的吃食,心裏沉甸甸的。繼母那句話一直在心頭萦繞不去。父親不顧他的阻攔,送他到了車站。

離家多次,離愁早已轉化一種麻木,或者說,更是一種聊以j□j的保護機制。親情總是這麽現實,這麽煙火氣,把它的點點滴滴融進衣食住行裏面。而愛情,如同花園裏高不可攀的玫瑰,華麗的外表下,掩藏着千瘡百孔的廢墟。處于低落情緒中的人易發感慨,董樑以前從未如此深刻地剖析自己,思考愛情和人生。

要進站的時候,董相貴拉住他,急切地囑咐,“現在的對象不好,咱們可以再找。如果非他不可,那就等等。”

董樑哭笑不得,父親的話雖然大而化之,卻是他的症結所在。在這種情形下,生出一種篤定的作出承諾的豪情。他告訴父親,他會好好的,在那之後,會帶着對象回家看他們。

他回到西青路自己的房子裏,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收到林清平的一條短信,算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歡迎。林清平居然向他要應致治的號碼。

讓大家看看那條貌似急切的信息吧:董樑,急求應致治號碼。後面還跟着一個賣萌的圖案。這真不像他。董樑發誓,應致治和林清平就是飛鳥與魚,完全沒有交彙的地方。可是一愣神間,想到還是小時候看的電視劇鬥魚,飛鳥與魚豈非正該在一起?

董樑難得地硬氣起來,而且有一種正義的底氣,他回過去兩個字:不給。按發送的時候,他想,林清平會怎麽回複呢?

對方沉默了,這本在意料之中,卻奇異地令董樑隐約感到不安。在他回家的時間裏,應致治和林清平之間悄然發生了什麽,而且并不是令自己喜聞樂見的。

但是回來的旅途疲憊和近來感情上的憂思如吸了水不住膨脹的海綿,在他容量不大的腦袋裏撐開,幾近爆裂。如今又摻上好友這一樁,無論如何,總覺得該管管,不能袖手旁觀。

但是,明天再說不遲。

第二天,他猶豫起來,真要找應子問他和林清平的關系嗎。未等做下決斷,林清平先聯系他了,約他中午在川菜館碰面。他準時到達,林清平早已到了,點了兩個人的菜量,正大快朵頤。

董樑面色不動,內裏卻真真感到疑惑。他在林清平面前所有的作為不熟的朋友和一貫的對手——至少自己這樣認為——該有的禮數都一樣不少,這體現了他全然的尊重和自傲。可是林清平在他面前從來不客氣,說話做事,提起蔣谷川時的語氣和态度更是毫不含糊,一點不考慮到二人的對立身份——一個蔣谷川喜歡的,一個喜歡蔣谷川的——這到底是對自己青眼有加還是故意為之?

誰的心思好猜透?他連自己都把握不了。

入座,林清平的注意力從飯菜中分出一絲給他。董樑瞧出了他精神上的一振,沒有開口,等他先說,這叫他有一種因優勢産生的快感。董樑鮮有的鬥氣都獻給林清平了。

“我也不跟你廢話了,告訴我應致治的聯系方式吧,還有QQ、微信、微博什麽的。”林清平嘴裏含着飯,怎麽就既不猥瑣也不狼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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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樑是真心且堅定地不想給,“憑什麽,給個理由先。”

“我要追他啊。”

董樑覺得自己不好了。這種可能性并不令人驚詫,只是它怎麽就發生了?這中間該有着多大的轉折,腦補中腦洞更大了。更無厘頭的是,林清平對于一個人的喜歡沒有在憂郁的眼神,低沉的嗓音,連篇真摯的情話中體現,而是在稀松平常的飯桌上對着并不合适的人說出來,反而更加令他覺得可信。

“你不告訴我,我也會知道。咱們何必兜圈子?”

“我不可能幫你追他。況且他不會喜歡你的。”

林清平淡然一笑,卻傲得很,仿佛在說:這就不關你的事了。“我沒讓你幫我,你也不要從中阻撓。咱們可以看看,到底應致治會不會喜歡我。”

董樑真是受不了他眼中篤定的神采,他理解不了林清平這種人在愛情——浮浮沉沉令人喪失自我的境地裏所飽含的那種自信。于是他惡意的說:“那行啊。我做個陌生人旁觀者就好。你就用‘總會搞到的’方法去知道應子的號碼吧,祝好運!”董樑二話不說走了,深信自己有一個漂亮的轉身。

走到餐廳外面的玻璃門處,終是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幅度鬼祟地朝林清平瞧去,那人卻吃的津津有味,跟董樑沒來過一樣,也不曾聽過他說的那些諷刺話。反倒是董樑,先是被應子暗戀者的身份震了一震,再被林清平氣到,純粹自己給自己添堵。

應子到底是什麽個意思呢。再者怎麽認識的,難道是酒吧?應子荷爾蒙的開關一開,可是百發百中。其實如此想象朋友可能的情史,有一種別扭的無所适從感。畢竟,這種拓展已經侵犯到隐私的部分,即使只是臆想中的。無間的友情裏也會生出隔閡,那是友情所不能介入的,只能分享,不能探索。在無法阻止的無下限腦補中,對方來電。

“董樑,最近要不要住我家?臺風要登陸了,你那一片的房子年頭挺老的,附近還在施工,不安全。”

“我才打家裏回來,還不知道這事。不至于吧,住人還是能住的,我到時候不亂跑就行了。”應致治是暖心系的,董樑滿心裏溫情流竄。

“那行,你要是需要幫忙,一定來找我。”

“嗯嗯。”雖然聽不見,董樑的頭仍點的像人在面前一般。他說完停頓了一下,“哎,應子,林清平……”

對面挂斷了。太像落荒而逃,在他提了那個名字之後。

他思索以後,回撥。響了好久,終于接通。“啥事?”

“你和林清平是怎麽回事?”

“哎呀,”董樑聽出微微的苦惱,像應致治平日裏遇到麻煩事時,而且怎麽都避不開那樣。接着聽他說道,“咱們晚上見面說罷。就在黑白臺球室好了。”

約好之後,董樑心想,臨走前那一次正好補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鼓勵一下,嗚嗚。寫的愁腸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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