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清醒

醒來在陌生的天花板下,赫爾格大腦異常遲鈍地重啓。因為鼻尖捕捉到的氣味足夠熟悉,所以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緩緩開始驚慌。

做了,被這混小子得逞了,這一切是早有預謀的,什麽都準備好了,只等笨蛋獸人往陷阱裏頭跳,赫爾格懊悔不已。

清醒過來之後,一切線索都變得明晰起來——尼祿房間裏有各式各樣的東西,都準備好着——潤滑的、清理的、擴張的,各式各樣。不知已經備下了多久,但都沒有拆封。

兩人回到房間裏,除了踢腳線的感應燈之外,屋內一片昏暗——這樣正好,看不清才更好。但尼祿技術實在算不上好,黑燈瞎火地看不清,又只能把床頭燈打開。兩個人磕磕絆絆地嘗試了老半天,赫爾格全程硬着,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反壓他了,只是尼祿耷拉着眉毛一撒嬌,他就又允許他再嘗試一下,他又縱容他再深入一點。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好學生的學習能力很強,很快就把他折騰得愈發後悔這個決定。尼祿一次得手之後沒有如他想象般累癱,反倒興致更加高昂,好幾次赫爾格都想着——這病秧子總算該消停了吧,結果尼祿居然又能哄着他主動了一次……

赫爾格閉上眼攥緊拳頭,尴尬羞恥得不願再回想。

但如果他百分之百對自己誠實,其實也沒有那麽懊悔。

不知昨夜是月色太好,還是城市太安靜,總之有一些什麽和往日不同的部分,好像天地間沒有了別人,沒有所謂智人還是獸人,沒有E型營養劑,沒有四分五裂的獸人屍身,也沒有謊言。世間只剩下他倆,靜溢的、火熱的、纏綿的。

赫爾格扭過臉來——身側年輕的智人還在沉睡,小麥金的頭發散了一枕頭,尼祿總是有些怕冷,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裏,睡得香噴噴的。

果然還是累壞了吧,赫爾格卻幸災樂禍不起來,自己也渾身肌肉酸痛不說,難以啓齒的地方更是陣陣脹痛,肚子裏還殘留着古怪又陌生的感覺,他煩得要命。

昨天夜裏發生的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所帶來的沖擊都令他難以消化。無論是“和男人做愛”還是“和智人做愛”,亦或是“和尼祿做愛”,每一條放在以前根本不可想象。

老人們說的沒錯,城市的空氣的确有害,能夠快速改變一個人、腐蝕一個人、消磨所有鬥志。

這一切對于赫爾格不可為不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是相比起來,尼祿倒是全程都表現得相當淡定。要不是看他昨天最開始那副摸不着頭腦、手笨腳笨的樣子,赫爾格幾乎要以為他對此事習以為常。

他不是不熱情,他也不是不親昵,他也并非沒有全程都說那些肉麻兮兮的臺詞,只是……這是這一切和以往沒有什麽不一樣。赫爾格原本以為,他本以為會有些別的什麽不一樣的……更多的。

他也說不清,只是莫名其妙感到些許失落。

尼祿說再多遍喜歡他,也只是讓這種複雜的焦慮和不安放大,但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煩躁什麽——是希望尼祿永遠閉嘴,不要再提那些虛假膚淺的喜歡的愛,還是希望他立刻醒來再說一遍。

胡思亂想了一通,尼祿依舊沉睡着。看見尼祿羔羊一般毫無防備的睡臉,赫爾格便氣不打一出來。他嘴角一勾,伸手捏住尼祿的鼻子,眼看着他秀麗的眉毛微微蹙起,悠悠轉醒。

變故陡生,尼祿手上的指環忽然紅光一閃,一陣劇痛好像閃電一般劈過,将赫爾格的頭蓋骨切割成兩半,赫爾格猝不及防,大叫一聲跌下床去。

尼祿也倏然驚醒,忙問:“怎麽了?”

那劇痛只持續了短短幾秒鐘,但餘波未平,抽痛一陣一陣的。赫爾格冷汗涔涔地坐在地板上,渾身赤裸,皮膚上還殘留着昨天歡愛交纏時的痕跡。他愕然地擡起頭來,下意識解釋:“我沒……我只是想惡作劇……”

他只說了幾個字,便再講不出話來,只覺得百口莫辯,又覺得悲哀至極。尼祿從床上爬下來,摟着他肩膀問:“沒事吧?還痛嗎?”

赫爾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感覺自己剛才好像忽然被一桶冰水澆了個徹頭徹尾,到此刻才算是真正清醒了。

尼祿也迅速理解發生了什麽,他把指環摘下,往床頭櫃抽屜裏一塞,張開五指說:“好了,沒有了。我剛還不清醒,這東西不是受我控制,是自動觸發的……”

赫爾格當然也明白過來——因為尼祿是主人,是被保護的對象,在他睡着之時,如果自己對他做了任何就算只是潛在有危險的舉動,保護機制也會自動開啓。這不是尼祿的錯。

即便如此……

但他還是難以抑制地感到一絲傷心。

“對不起,”尼祿說,“你別坐地上了,屁股不舒服吧?”

“沒事。”赫爾格搖搖頭,從地上爬起來,背過身去,動作麻利地開始穿褲子。“我身體用不着擔心,這算什麽,連血都沒出。”他說。

“對不起,”尼祿又重複了一遍,“我以後睡覺不戴這個了。”

“不,你還是戴着吧,”赫爾格回過頭來俯視着他,“戴着也好,對你對我都好。”

尼祿擰着眉頭,抱着膝蓋坐在床邊,忽然站起來,從抽屜裏拿出指環,咚咚咚跑到床邊,然後大幅度拉開窗簾。尼祿的卧室處在整層樓的最角落,有着比肩露臺的優越景觀,耀眼的日光頃刻間鋪滿整間卧室,赫爾格被強光刺得眯着眼。

他見尼祿渾身赤裸地站在落地窗前,心頭莫名其妙極了,問:“你在幹嘛?”

尼祿沒有回答,又拉開半扇窗戶,高空的風應聲灌入,尼祿揚起右手,拳頭裏握着那枚小小的指環。

赫爾格反應過來,一步便躍過床鋪到了他身邊,攥住他的手腕。

“何必呢?”赫爾格微微低頭看他,“這也改變不了什麽。”

尼祿年輕的側臉透着一股倔強,赫爾格又說:“不是你親口說的嗎?我角裏的東西,就象征着我的從屬,即使割掉重新長出來,這個印記也不會消失。你現在裝模作樣地要丢掉這個控制器,又有什麽意義呢?”

“可是你不開心了。”尼祿說。

赫爾格哭笑不得:“沒有做好放我自由的準備,就不要做這種事情。”

“如果……如果你自由了,你會去哪裏?”尼祿問,“你會離開我嗎?”

赫爾格答不上來,尼祿卻已經知曉了答案:“你會離開我的。得到機會的第一秒,你就會頭也不回、毫不猶豫地離開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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