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放手了嗎?”
這聲猝不及防的「哥」讓陸戈手上動作一頓,他轉過頭去看池朝:“啊?”
就跟真沒聽見似的,等着對方再叫一聲。
池朝眼珠子一轉,瞥了一眼陸戈後很快又把腦袋耷拉下去。
陸戈伸手去呼嚕他的腦袋,笑着問:“叫一聲你掉塊肉是吧?”
池朝也不躲,就這麽被人摸狗似的揉了一通。
陸戈揉一手汗還嫌棄得不行,又坐回去擦他的手指頭去了。
在教室歇了一會兒,陸戈又帶着池朝去圖書館逛了逛。
學校還沒正式開學,只開放了自修室。即便如此,館內已經有學生在埋頭學習,木質的大桌上擺放着書籍水杯,在正午的點依舊沒有休息。
陸戈今天有晚班,下午還得回家補覺。
離開渝大的時候池朝手裏的檸檬水都已經曬成常溫,他一路捧在手裏,跟個寶貝似的握着。
“吸管呢?”陸戈上車第一時間打開空調,把那包快用了一半的濕巾扔給池朝。
池朝接過濕巾,擡頭有些迷茫地看着陸戈,似乎才知道原來還有那玩意兒。
陸戈一看這眼神多半就明白了:“估計落教室了。”
池朝皺了皺眉,轉頭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怎麽?還想回去拿?”陸戈拉過安全帶給自己扣上,“扣個洞自己喝吧。”
池朝沒喝檸檬水,或許他可能才知道這玩意兒原來不是用來敷脖子而是用來喝的。
等到回了家,陸戈忍不住把檸檬水拿了過來:“到家就喝白開水吧。”
他随手把飲品放在鞋櫃上,池朝看了一眼,也沒去拿。
陸戈進屋日常按洗手液搓了把手,蹬鞋子的時候側了側身,餘光意外瞥見池朝也學着他把手洗了。
“挺好。”陸戈評價一句。
池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在得到陸戈一個肯定的笑之後,再彎腰把兩人的鞋子在玄關擺好。
出去跑了一趟的确是渴了,陸戈進了卧室,按下淨水器接了小半杯水。
他一個人獨居慣了,只要回家基本都在床上休息,所以像是淨水器這種東西也就擱在卧室,除了他也沒人用。
不過今天有些不同,外面還有一個吐着舌頭的小狗。
陸戈把那杯水端出去,池朝剛巧濕着臉從衛生間出來。
也不用毛巾,跟個野人似的用手臂往臉上一蹭,就像田裏忙碌的老農民,一舉一動都帶着點不符合當下的粗犷。
“還蹭呢?再蹭破皮了,衣服脫了去沖個澡。”
陸戈把水杯遞給池朝,轉身去了書房拿藥箱。
他不确定家裏還有沒有痱子粉,這玩意兒不是常用藥,就算找到了估計也要快過期。
扒拉了半天果然沒有,陸戈從池朝房間翻到了之前買的棉質睡衣,手指在衣領摩擦片刻,覺得還算柔軟,這才拿去了浴室。
淋浴間裏響着水聲,他把衣服放在門口的髒衣簍蓋上:“衣服擱外面了。”
池朝應了一聲,陸戈離開時順走了放在餐桌上的水杯。
屋裏開着冷氣,溫度現在也降下來了。
陸戈又回卧室給自己接了杯水,坐在沙發上抿着杯沿,喝了小半杯水。
挂在對面牆上的液晶顯示器映出人影,陸戈轉過身子,看見池朝濕着頭發站在不遠處發呆。
小崽子的眼神永遠都是直勾勾地,就這麽盯着他手上的水杯半天沒挪開目光。
他穿着帶衣領的深灰色格子睡衣,直筒的衣袖和褲管都不修身,棉質衣料不貼着身體,有助于排汗且保持皮膚幹燥。
“怎麽?”陸戈饒有興趣地擡了下手臂,真像逗小狗似的把那杯水在空中晃了晃,“沒喝夠啊?”
池朝立刻垂下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
那個杯子…他剛用過。
“過來。”陸戈放下水杯,對着池朝一招手。
池朝乖乖走到茶幾邊上,站了幾秒後規規矩矩坐在了陸戈身邊。
陸戈從茶幾下面的雜物簍裏摸出一管蘆荟膠來:“洗完澡也不吹頭發,小心老了偏頭痛。”
他邊說邊扯開池朝的衣領,擰開蘆荟膠擠在指尖。刻意避開了池朝後頸馬上要起痱子的部位,陸戈指腹一抹,擦在了還帶着水汽的皮膚上。
“癢嗎?”陸戈問。
池朝搖搖頭。
“皮膚嫩的都快趕着陸晨了,晚點下樓給你買痱子粉。”陸戈塗完之後又拍了一把池朝的後腰,“把背挺直。”
池朝的脊梁就跟上了發條似的,「唰」一下就挺直了腰。
“行了,下午在家歇着吧,”陸戈把蘆荟膠扔回原處,起身去洗澡,“我下午睡一會兒,等六點帶你去吃飯。”
今天晚上他值夜班,人是要睡在辦公室的。
不過在醫院基本睡不好,陸戈能有機會都會在夜班前補上一覺。
滿打滿算三個小時,陸戈身體裏極為準确的生物鐘讓他在鬧鈴響起前幾分鐘醒了過來。
卧室的房門沒關,他在床上迷瞪了一會兒,隐約聽到卧室外有零星動靜。
真是無時不刻都在提醒他房間裏多了個人。
陸戈抓了把頭發,把被子掀過去蓋好。
拿過手機一看一堆未讀信息,還全部來自同一個人——他家的寶貝公主陸晨。
相比于齊箐一激動就喜歡發一堆語音,他這個妹妹明顯年輕不少,就算激動到在對話框裏寫小作文,那也堅持全文漢字。
陸戈拇指劃拉着屏幕,一邊看信息一邊走出卧室。
客廳陽臺的窗簾拉得嚴實,只是布料不怎麽遮光,還是能感覺到外面大亮的天。
剛才在床上聽到的那一點動靜是從廚房傳出來的,陸戈汲着拖鞋過去,發現廚房的門竟然還關着。
他心裏「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小崽子又做飯了。
想到之前吃的那頓還帶着點腥味的土豆燒肉,陸戈登時就有點頭疼。
正想着怎麽躲過這一劫,廚房的門突然從裏面被打開。
池朝悶着頭要往外跑,正好撞見陸戈這麽個大活人杵在面前,一時半會兒還有點愣。
“練什麽藥呢?”陸戈推推他的腦袋,把人重新從門縫塞進廚房。
他的聲音還帶着剛醒時的沙啞,說出來的話幾乎是擦着池朝的耳邊劃過去,聽得池朝左腳絆右腳直接撞進洗菜池邊。
廚房沒通冷氣,好像也沒開油煙機,水池邊上的窗子大敞着,呼呼往裏面吹的都是熱風。
“看着點,”陸戈趕緊扶他一把,“這都能摔?”
池朝把自己往角落一縮,後腰貼着平臺邊緣,緊張得腳跟都踮起來了。
陸戈剛想說着什麽,卻聞着一股鹹香撲鼻。
他立刻放棄溝通,轉頭看見天然氣竈上架了口小鍋,透明的鍋蓋被水汽掩蓋,可看大致顏色似乎是西紅柿和雞蛋。
色香味占了前兩樣,陸戈就有點好奇什麽味了。
拿開鍋蓋一看,池朝煮了鍋西紅柿雞蛋面。
“看樣子挺不錯。”陸戈誇獎道。
不管什麽味道,誇總是要誇的。
池朝一聽,像是松了口氣,從瀝水籃上拿了瓷碗遞過去,陸戈估摸着這小鍋底也就只能盛這麽一碗出來。
“有點少了,”陸戈盛了大半碗遞給池朝,“冰箱裏有速食包子,我等會弄點出來。”
分完面條,陸戈順手把鍋洗了。
一個做飯一個洗碗,挺公平。
池朝眼巴巴站在門口看他,陸戈擦幹淨手上的水,又打開冰箱的冷凍室。
奶黃包豆沙包素菜包都挑了兩個,往盤子上一堆後全扔微波爐裏去了。
趁着這個空檔,陸戈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等到微波爐「叮」的提醒一聲,都用不着他過去,池朝就已經守在邊上把包子端出來了。
陸戈走在池朝的身後,視線略低就看到對方後脖頸上的紅疹明顯淡了許多。
他用食指勾住池朝的後衣領,往下拉了拉,又松開。
池朝放下盤子,摸摸也跟着摸摸自己的衣領,像是跟着檢查。
“明天早上八點,你在小區路口等我,我再帶你去輔導機構問問,把上什麽班定下來。”
池朝愣了愣,慢半拍地點了點頭。
碗裏的面條賣相相當不錯,西紅柿被煮的軟爛,雞蛋也碎的恰到好處,紅黃暖色裏卧着白色的面條,看着讓人胃口大開。
陸戈把包子往池朝面前推了推,自己先悶頭吃一筷子面條。
一口鮮香尤為刻意,估計是蚝油和雞精疊着放多了。
他捏過一個奶黃包,又道:“圓頭的奶黃包和豆沙包是甜口的,尖頭的素菜包是鹹口的,你挑着吃。”
池朝應了一聲,拿了個盤子最邊上的素菜包過去。
他的動作小心,手臂都沒往桌上放,像是在努力縮小存在感,就連咀嚼和吞咽的動作都異常細微。
陸戈幾口扒拉完面條,放下筷子。
池朝見他停下,趕緊把剩下半個包子往嘴裏一塞,碗裏剩下點面條也不吃了,甚至坐直身子,似乎是等着聽陸戈說話。
“把包子吃完,面條也是。”陸戈站起身,“我去換身衣服。”
——
開學前的最後幾天,池朝聽話,事情就進展地非常順利。
陸戈把人安排去了能跟上的基礎班,每天卡好時間接送上學。
雖然比起同齡人來說,池朝的學習幾乎是從零開始,但只要他想追在追,也未必追不上。
不過這裏面的東西也就池朝一人能夠感受得到,如果換成陸戈,他最大的感觀就是過得越來越舒服。
晚上的衣服有人洗,早上的早餐有人做,池朝少說多做,不動聲色地就能把一堆瑣事處理幹淨。
而且,池朝的飯真是越做越好吃了。
老太太和齊箐都來過幾次,陸戈大多時間都在教池朝學英語。
長輩們看哥倆在房間裏窩着和諧得不行,慢慢地也就不管了。
正式報道前一天,陸戈給池朝買了輛自行車。
吃完晚飯,兩人頂着黃昏在小區裏學騎車。
等到太陽西沉,風裏終于帶了涼意。
陸戈把手放開,看着池朝在無人的小路上平穩前進。
他停在原地,就像當初放開陸晨那輛粉色的小車一樣。
小丫頭會騎自行車後開心得要命,蹬着踏板就跑沒影,丁點沒記起來自己身後還有個哥哥。
「吱」的一聲,池朝卻捏住了閘。
少年單腳撐地,擰着身子回頭看陸戈。
陸戈沖池朝笑了笑。
然後他就看着這小崽子把車頭一擡,一轉方向重新騎了回來。
“哥,”池朝眼底難得有了一絲喜悅,“你放手了嗎?”
作者有話說:
小狗要好好長大呀。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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