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莊嬷嬷派了個小丫頭盯着香珺,交代她香珺一旦出了閑安堂的門,就即刻來告訴自己。

這日天剛黑,香珺從上房老太太那兒退出來後,也沒回自己屋兒,直接就悄摸摸趁着天黑沒人注意時離開了閑安堂。那被差派去盯梢的小婢女見狀,立即跑回來将此事告訴了莊嬷嬷。

莊嬷嬷其實心中約摸已經能猜出個大概了,但抓奸抓雙,沒親眼瞧見,她也不能信口胡謅。

所以,匆匆交代了雲間綠俏她們好好侍奉老太太後,莊嬷嬷則匆匆從上房退了出來。那女婢一路跟在莊嬷嬷身後,待到出了閑安堂的門後,女婢指着一個方向說:“我瞧見她往那兒去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交代了所有,不敢隐瞞絲毫,“不知是不是我看花了眼,模糊中,我瞧見她同一個男子站在一起,二人似是說了幾句話,然後就一道往後面去了。”

莊嬷嬷氣得緊咬着後槽牙,她努力保持鎮定交代那婢女道:“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回去後也不許瞎說。若叫我知道你外頭亂嚼舌根,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記得了?”

女婢雖才十一二歲的年紀,但看着卻頗為穩重,她忙應道:“奴婢今晚一直都留在閑安堂,從未出過門半步。”

莊嬷嬷知道她是個懂事的,不然也不會派她來盯梢。打發她回去後,莊嬷嬷就親自跟了過去。

閑安堂附近有個空置的小院落,還是當年三娘子在家做姑娘時住的閨房。後來娘子入了宮,做了娘娘後,這院子便再沒給人住過。雖說老太太一直都有差人按時去打掃收拾,裏頭一應被褥家具都齊全,就還跟當年三娘子在的時候一樣,但畢竟沒人住,又是大晚上的,肯定不會有人這種時候過去。

他們二人若真在這兒行茍且之事,可真是該天打五雷轟。

帶着氣性兒莊嬷嬷一路尋摸到那裏,卻發現院落門口守着個小厮。天黑,又離得有些遠,莊嬷嬷看不清守在門邊的是誰。

但看那身形和體态,以及鬼頭鬼腦左右張望的樣子,猜也能猜着,想必是四老爺身邊的滾兒無疑了。

莊嬷嬷雖氣,但腦子始終清楚,她知道若是這會兒她就這樣急急撞上去戳穿那二人奸情,想必此事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如此一來,倒是給了邱姨太一個可以同老太太大吵大鬧的借口了。

此事是絕不能讓邱姨太占了上風的。

莊嬷嬷在冷風中站了很久,差不多近子時了,也還不見那邊有任何動靜,她重重往那院子方向呸了聲後,就先回了閑安堂。但她老人家并沒歇下,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候在了閑安堂門口,瞧見香珺匆匆從外面回來,她嫌惡的瞥了她一眼後,問:“這一大早的,你上哪兒去了?”

香珺本就是急着回來的,沒在意腳下的路,也沒看前方的人,乍一聽到莊嬷嬷的聲音,她吓得一個激靈。

“嬷……嬷嬷。”香珺盡量表現得冷靜,她垂首立在莊嬷嬷跟前,因心虛,所以裝出了幾分老實樣來,“這些日子夜間總睡不着,今日也是一早便起了。想着還沒到侍奉老太太的時辰,所以我便去外頭走了走。”又主動問,“老太太起了嗎?那我也該去跟前候着了。”

說着就要繞路而去,莊嬷嬷原是想攔住她的,但最終還是放行了,她也裝着什麽都沒察覺到的樣子。

這個香珺,自小得老太太的寵,越發無法無天,如今竟成了這樣一個心術不正的人。若還留她在身邊,怕是會攪和得老太太晚年都不能安生。

她為奴不正,不想着好好侍奉主家,就一門心思撲在了如何鑽進各位郎主的房中了。這樣的人,又豈能再留她在府上繼續興風作浪?

所以尋了個空兒,莊嬷嬷将此事說給了老太太聽。

老太太聽後氣得渾身發抖:“這是真的?”

“千真萬确的事,奴婢哪敢胡謅這樣的事來騙您?”莊嬷嬷語氣十分嚴肅,“您老若不信,可傳了品兒那丫頭來問,昨兒奴婢差她盯着香珺的。後來香珺出了閑安堂的門,她就一路跟着,遠遠瞧見了她同一個男人接了頭。再之後,奴婢去含芳院時,就見那滾兒賊頭賊腦的守在門邊。奴婢一直等到了子時,也不見那滾兒離開,後來奴婢就先回來了。今兒一早,就将香珺堵在了門口。”

莊嬷嬷一家是她的陪房,跟了她幾十年了,若沒這樣的事,她斷是不會故意編這些來騙她。所以,老太太也只是最初詫異,待冷靜下來後,自然是深信了莊嬷嬷的話的。

只是……

“你确定沒看錯嗎?”老太太信是信了,卻還是不敢信,她身邊的婢女,竟會做出這等不要臉的茍且之事來。

何況,那還是四房的。

但凡在她身邊呆久了些的都知道,她同四房母子是井水不犯河水,恨不得此生之後都不再有交集。而香珺這樣做,無疑是早不顧主仆之情了,她為了她自己個兒所謂的前程,故意想惡心她這個老人家。

“哎呦,我的娘子啊,奴婢雖上了年紀,可眼睛不花的。再說不确定的事兒,奴婢能來您跟前說嘴嗎?”莊嬷嬷說,“這事其實還是秋穗那丫頭最先發現的,她見香珺這幾日不對勁,便托春禾來告訴了奴婢。虧得她心細,發現得早,若等東窗事發時咱們才知道,豈不是由得那邊來鬧?”莊嬷嬷越說越咬牙切齒,“香珺這玩意兒可真不是個東西,虧得您待她那麽好,她竟能做出這等忘恩負義之事來。依奴婢瞧,她不是喜歡賣身嗎?不如趁早将她賣到窯子去,讓她這輩子都賣個夠!”

老太太雖氣,但到底宅心仁厚,既然事情并沒發展到那個地步,她也想留一線,不把事情做得太絕。生氣過後,她老人家便嘆了口氣,恢複了平靜道:“她是不能留了,是得尋個由頭攆出去。但算了吧,到底是個女孩子,不至于真将她逼到那一步去。把她趕出去吧,任她到外面自生自滅去。”

莊嬷嬷見老太太自己拿了主意,便不再勸,只說:“是,那奴婢就照您的吩咐去辦,盡早将她趕走,也免得再生出是非來。”只是香珺畢竟也是老太太身邊的二等婢女,攆她走,也得尋個合适的機會,萬不能叫她先鬧上,回頭将那事捅出來。

所以這兩天,莊嬷嬷一直叫品兒寸步不離的呆在香珺身邊,以保證她不能再有機會去私會那邊。而莊嬷嬷呢,沒有機會也制造了個機會,栽贓了香珺偷老太太屋裏的貴重首飾。

若老太太并不知內情,或許莊嬷嬷也栽贓不了,老太太必然是會要親自聽香珺來辯的。但老太太心知肚明這樁偷竊案的原委,便見也懶得再見香珺一面,只說這事一應皆交給莊嬷嬷來處置。

香珺還不知道自己同四老爺的事已經被發現了,她也是個有些烈性的,自己沒偷東西,打死都不會承認。見老太太甩手不管後,她情急之下便打算撞柱,以死明志。

但好在莊嬷嬷一早便留了一手,斷絕了一切她能尋死的機會。香珺想撞柱,自被人攔了下來。莊嬷嬷見她這般不要命的鬧騰,真怕她會惹出什麽事來,于是命人綁住了她手腳,又拿布塞滿了她嘴。

如此一番後,莊嬷嬷才湊去她跟前壓低聲音說:“小蹄子,你還敢鬧?你還有臉鬧?老太太待你可不薄,你膽敢恩将仇報,要陷老太太于不義中。你明知老太太同那邊母子不對付,你又為何要去招惹他們?你難道不知道,一旦你們那些龌龊事兒被發現了,老太太會被怎麽戳脊梁骨嗎?你以為四老爺是五老爺,他房裏的事也是老太太可以随便插手的嗎?你個小賤人,我看你平時也不蠢鈍,你就是純粹的壞!黑了心肝的東西,要不是老太太心地仁慈,到底念着你是個姑娘家,不忍心糟蹋了你,我早把你賣進窯子去了。如今只是打發了你出去,你還能去外頭好好做個人,且惜福去吧。”

莊嬷嬷一番話說下來,香珺傻眼了。但很快她就又來求饒,即便綁着手腳,她也跪在了莊嬷嬷跟前,然後使勁磕頭。嘴裏還唔唔唔的,像是想說什麽話。但莊嬷嬷不是老太太,她沒老太太那菩薩心腸,她只想将這禍害趕緊打發走,免得夜長夢多,之後再害了老太太。

“都還愣着幹什麽?快将她拖下去。”莊嬷嬷氣恨恨的,嘴裏還在罵罵捏捏,“小蹄子,老太太待你不薄,你膽敢偷老太太房裏東西。今日攆你出府去,算是便宜你了,若依我的意思,合該報官抓你去蹲大牢才對。”又說,“你日後出去後,可得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可千萬別再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了。”

外面是早有壯碩的打手候着的,莊嬷嬷一發話,那些外男便即刻進門來拖走了香珺。莊嬷嬷自然知道此事需得隐秘些,不能洩露出去絲毫,尤其是不能叫四房那邊聽到動靜。若是及時攔下了香珺,再趁機大鬧上一場,那這兩日來的籌謀,可就白費了。

香珺被打發走了後,春禾立即尋了個機會往修竹園這邊來了趟,找秋穗說了此事。

秋穗聽後倒有些悵然,玩笑道:“不想出府的人能出府去,而我這個想出府的,卻只能留下來。”不過香珺最後的這個結局,倒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她從前好像聽誰說過,說香珺小的時候眉眼間有那麽兩三分像府上三娘子小的時候,所以香珺極得老太太喜歡。只是沒想到,她明明可以有個很好的開局,如今卻走成了這樣。

不是所有人都想出府的,有些人出了府去,日子同在侯府比起來,可謂是一落千丈。尤其香珺,還是被安了竊主的罪名攆出的府。

但秋穗這會兒卻多想不了這些,她在考慮着,此事要不要告訴郎主一聲。

內宅是女人們的天下,但府外卻又是男人們的天下了。香珺如今被攆出去了,若四老爺仍惦記着,他去把人找到再接回來,事後再舊事重提,說香珺在老太太身邊當差時便同他好上了,老太太豈不是還是惹了這身腥?

左右這事兒她是知道的,事後真再鬧起來,她也得牽連在其中,不能置身事外。而告訴郎主一聲,至于他會怎麽做,就不關她的事了。

恰好這日又輪到秋穗當差,晚間時分,她見傅灼踏着暮色從外面回來時,便主動迎了過去。

“奴婢有要緊事向郎主禀告。”秋穗說。

作者有話說:

掉30個紅包吖~

繼續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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