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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縣衙出來後, 餘豐年立即回了家。
餘豐年因在縣衙當差的原因,很多時候夜裏也要随叫随到,所以為了方便, 他自己一個人在縣裏賃了間小屋住。但這次回家卻不是回自己賃的那間小屋, 他是回村裏父母那兒。
今日這樣的好事兒, 他想即刻去告訴父母。
從這裏到溪水村,徒步得要兩個時辰。餘豐年想了想, 便一橫心, 花了點錢賃了輛驢車。左右明兒一早還是得進城來, 賃輛驢車, 此番回家方便, 明兒早上到縣衙來點卯,也不耽誤事兒。
趕驢車回去自然就節省了很多時間,約摸一個時辰不到後, 餘豐年便趕着驢車出現在了家門前。
餘家一共有三房, 但早在十多年前就分家了。餘老太爺和餘婆子夫婦二人跟着小兒子一起過, 還住在原來的祖屋,餘老大和餘秀才兄弟二人各自分了幾畝良田和一些家産後, 就都從祖屋搬了出來, 另蓋了屋子住。雖三家都還住在溪水村, 但彼此都不靠着。
餘秀才一家都為人善良, 同左鄰右舍處得很好。見餘豐年趕着驢車從縣上回來了,鄰居們都紛紛同他打招呼。
餘豐年為人也極溫和, 笑着同叔叔嬸嬸們問了好後,這才急急往家去。餘秀才這會兒正帶着學生們在後院北屋上課, 餘喬氏坐屋檐下邊曬太陽邊做繡活。
瞧見長子回家, 餘喬氏立即撂下手上的活, 迎過來問:“一路回來可累着了?晚上想吃什麽?娘給你做。”邊說着,邊就夠了圍裙來圍上,立即要進廚房去忙活。
“娘,您先別忙活,兒子有話同你說。”餘豐年将人攔住,然後拉了母親進屋裏說話。
正要先說了與母親聽,見那邊父親帶的學生都散了後,餘豐年則索性又拉着母親去了家中的學堂。餘秀才是個很清雅的人,斯斯文文的,便是上了年紀,也仍能瞧出年輕時的風采。
只是壯年時大病了一場,落下了病根,如今總病恹恹的,還常吃着藥。
餘秀才瞧見長子,彎眼一笑,一邊打招呼說:“回來了啊。”一邊撐着身子要站起來。
餘豐年餘喬氏母子見狀,忙一左一右去扶住了他。
餘喬氏關心丈夫:“這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未免太累了些。左右咱們家如今境況好了許多,不那麽缺錢了,你少帶幾個學生,沒事兒時也多休息。”
餘秀才則說:“我都在家像廢物一樣歇了那麽多年了,如今好不易能有點用處,你還叫我歇?再說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裏有數,沒事的。”
餘喬氏輕哼一聲道:“等有事,那就遲了。”
餘秀才只是望着她笑了笑,沒再說話。然後看向身旁長子,問他:“怎麽今日回來了?”長子在縣衙當仵作,素來忙,之前都是一兩個月方才能回家一次,這次卻不到半個月就回了,餘秀才不免覺得稀奇。
餘喬氏卻沒想那麽多,她心中巴不得兒子日日回家來呢。所以聽丈夫這樣說,餘喬氏不免又有話說了。
“兒子常回家來還不好?非得久久不回家,等到你想他了,心裏盼着,嘴裏念着,然後如此盼了幾日才能見到他回,這樣才好?”
餘秀才脾氣一向極好,哪怕這會兒身邊娘子硬擡杠,他也仍是笑盈盈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你急的。”餘秀才說,“你是不知道豐年在縣衙有多忙,那馬知縣也頗器重豐年,但凡衙門裏出了命案,都是叫豐年去。鄰縣或是省城州府有什麽棘手的活兒,也會借調了豐年過去。他這麽忙,馬知縣又不肯給他假,所以這才半個月就回來,我才稀奇。”
餘喬氏說:“兒子得器重固然是好的,可這樣未免也太累了些。”不免又要扯到兒子終身大事上,“依我說,還是把差事先放一放,先娶個媳婦回來的好。”
怕再說下去會又催着自己相看成婚,餘豐年忙打住了父母的互杠道:“今日回來,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爹娘。今日馬知縣收到了京中提刑司衙門下發的公文,說是京中有幾件案子比較棘手,想借調兒子去京裏幾日。”
餘秀才和餘喬氏對望了一眼,顯然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之前最多就是省城的知州老爺借調兒子去省城衙門,這京裏的衙門來借調,還是頭一回。說起來,他們夫婦這輩子都還沒去過京裏。
餘豐年知道父母心中存疑,便繼續說道:“如今新上任的提刑官是忠肅侯府的五老爺,忠肅侯府是妹妹的主家。我這次去,想見一見妹妹,若是一切順利的話,或還可帶她回來。”
“那可太好了。”提起女兒,餘喬氏立馬熱淚濕了眼眶,“你若能借此把你妹妹帶回家來,那咱們家今年這個年,就可以團團圓圓過了。”又怕會有什麽閃失,餘喬氏一再叮囑道,“雖然你妹妹回回來信中都沒說原因,但她這幾年來遲遲不見有動靜,想是有什麽原因的。你去了後,斷不能急躁,得先見了你妹妹再說。銀子的話,咱們家這兩年還是存了點積蓄的,我都給你帶上,到時候若是牽扯到錢的問題,還能派上用場。”
餘豐年雖不願用父母的積蓄,但此事的确非同小可。身上多帶着點錢找去侯府,若真能用上,也可解燃眉之急,不至于叫妹妹因為錢的事而有家不能回。
若是無需用到那些錢,屆時再原封不動帶回來還給父母,也是一樣。
這樣忖度着,餘豐年也就沒拒絕,只說:“那給兒子先帶上,若是用不上,回頭兒子再帶回來。”
餘喬氏立即笑着說:“我這就去拿,全給你帶上。”
餘喬氏高高興興拿錢去後,餘秀才不免想得深遠些,又多叮囑了兒子幾句:“盛京是京都城,那裏頭貴人多。你便是受了上頭器重,借調過去的,也得凡事多留個心眼,千萬別得罪了貴人。”
餘豐年雖不是官,但畢竟也在縣衙混跡了這許多年。大大小小的官員,他也算見過幾個,所以在為人處世上他還算圓融。
聽了父親教誨,餘豐年忙應說:“是,兒子定謹記在心。”
提前賃好了一輛馬車,隔日一早寅正時分,天還黑乎乎時,餘豐年就從縣城出發了。路上片刻不敢耽擱,趕了大概大半天的路,差不多下午未初時分到的京城。
賃的馬車沒進城,餘豐年在城門口付的車錢。進了城後,尋了個路人問路,然後徒步找到了提刑司衙門。
餘豐年尋過來時,傅灼正好就在衙門裏。聽屬下來禀,就即刻命人将餘豐年帶到他跟前。
皇城貴氣足,餘豐年小城來的,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世面,不免有些惶恐不安。惴惴跟在衙役身後,餘豐年也不敢東張西望,但憑着感覺也能感覺得到,這提刑司衙門要比他們縣衙的衙門大好幾倍。縣衙幾步路就走到頭了,提刑司衙門卻要穿來穿去走許久。
總算聽見前面帶路的衙役說到了,餘豐年餘光瞥見上位上坐着個着緋紅官袍的年輕男子。未敢擡眼去細看,餘豐年忙抱手駝腰先請好道:“草民餘豐年拜見傅提刑。”
傅灼合上手中正看的公文,擡眸打量了一番堂下之人後,便問:“借調文書可帶了?”
餘豐年聞聲立即從包裹中拿出文書來,然後雙手奉上。一旁衙役接過文書,送到了傅灼手上。
确認過文書後,傅灼又遞了回去,這才開始談正事,道:“你來的正好……”正想說可即刻就去停屍間看看,忽又想到才過用午食的點沒多久,猶豫了一瞬,便吩咐身邊的衙役,“去拿一份飯食來。”
餘豐年倒還算機靈,曉得這個時辰上峰應該已經用過午食,這份怕是拿給他用的,餘豐年忙說:“草民路上帶了幹糧,午食已用過。草民知道衙門裏案子多,也着急,不若即刻就随傅提刑去看看。”
既如此,傅灼也就沒再跟他一再推诿,只說:“那此番就先屈就一下,待晚間再擺筵招待餘仵作。”說罷傅灼讓衙役去叫常舒過來找他,然後當着餘豐年的面,傅灼直接提了秋穗道,“回去告訴秋穗一聲,就說她兄長已經進了京,要她不必再盼着。現下衙門裏有公務,他兄長暫且抽不開身,叫她備上好酒好菜,晚上我在府上招待。”
常舒應了是後立即退了下去,餘豐年聽了傅灼這樣一番話,卻有些心驚肉跳。
妹妹之前的來信中,一直說的是做侯府老太太身邊的女奴,怎生聽眼前之人方才這番話的意思,倒像是妹妹是在他身邊伺候了?
這伺候主母和伺候郎主可大不一樣,尤其是妹妹如今還到了年紀。
二十歲的大姑娘,原伺候老太太伺候得好好的,卻突然被調到郎君身邊侍奉,這實在不得不令人警醒。再聯想到早幾年前就寫信叫她贖身回家,卻遲遲沒有下文……餘豐年心裏不免也有了一個不太好的念頭。
但他是極謹慎的性子,縱是心中再有疑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這種情況下問自己的上峰。
他只能彎腰抱手感激道:“多謝傅提刑體恤,草民實在受之有愧。”
而傅灼呢,傅灼看了他幾眼,大概也能猜測到他此刻的心中所想。不過此事說來話長,且眼下是忙公務的時間,聊私事也不合适,所以傅灼想,還是等晚上他們兄妹見了面,讓秋穗自己同她兄長說。
這樣想着,傅灼便忽略了他眉眼間隐隐存在的幾分擔憂,直接說:“先去看看死者。”
餘豐年聞聲,忙回了神應是,再不敢多想旁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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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更新在中午12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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