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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這幾天有事,暫時不回家了。有什麽給我打電話。”
他被霍雲江弄上了卡宴,倒在後座上給傅璟一發了短信。也就是在霍雲江離開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他不能這樣狼狽的回家,不能讓他姐看到這一身的傷……于是跟霍雲江待幾天變成了最好的選擇。
也許這裏面有某種不可言說的私心在作祟,傅璟三不願意去想。
幾分鐘後他收到了姐姐的回信,說讓他注意安全,忙完了早點回家。他這才放下心,索性阖上眼。
他迷迷糊糊像在做夢,但又能清楚地感知到車正朝着某個方向飛馳,能感受到忽明忽暗的燈光。而半夢半醒間,思緒不可控地往回游,他記不起那天霍雲江請他吃飯時他們到底吃了什麽,卻記得很多**Y_Q_Z_W_5_C_O_M**無意義的細枝末節。
在傅璟三閉着眼休息時,霍雲江眸色深沉,時不時從後視鏡裏看看他此刻因脫力而卸下防備的臉,心疼又雀躍。
“那錢我根本不在意,你也不用一直省吃儉用。”等待飯菜上桌時,霍雲江這麽說道。
傅璟三歪着腦袋看他,滿臉的不爽:“你管我?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你很讨厭我?”
“……”傅璟三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直接地說出來,一時間反而無法順暢地肯定,“……一般般讨厭。”
“為什麽?”霍雲江說,“因為我看到你口袋裏只有零錢?”
“你能不能別提這事了啊,煩不煩。”傅璟三說着,把剛從咖啡廳老板那兒拿到的工錢掏了出來,和上次似的拍在霍雲江面前,“還你。”
對方沒收,只默默挪了挪筷筒,把錢壓在下面。
等到上菜後,傅璟三就沒時間再理會面前的人了。整一星期都吃白面饅頭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聞到肉味的瞬間他感覺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抄起筷子便利落地夾菜送進嘴裏,一口菜配一大口白飯,囫囵地咀嚼兩下後還沒來得及吞,筷子已經又伸到了菜碟裏。
霍雲江則完全相反,吃得慢條斯理不說,還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傅璟三的臉看。
察覺到對方的目光時,傅璟三趕緊趕忙地咽掉嘴裏一大口食物,差點被噎住:“唔……你看什麽看,吃飯行不行,盯着我幹什麽?”
“你吃慢一點,飯菜也不會消失,”霍雲江淡淡道,“為什麽要吃那麽快。”
“你管那麽寬幹什麽。”
“吃快了不好消化,對胃也不好。”
“……煩不煩啊,吃你的!”
霍雲江只是笑,眼神裏充滿玩味,像觀察沒見過的小動物似的觀察他。
“你一直盯着我幹什麽啊,死同……性戀……”傅璟三張口就罵,可罵着罵着聲音又小了下去,說到“同性戀”三個字時,他無意識地斜眼看了看餐廳裏其他桌的客人,好像生怕被聽見。
“我只是在想,”霍雲江說,“這頓飯你該怎麽還我。”
傅璟三當然沒錢付賬——他身上所有的錢就是如今壓在筷筒下的五十,還是用來還霍雲江的。而且他下星期的生活費也只剩可憐巴巴的十塊,仍然得靠白面饅頭撐過去。
聽見霍雲江的話,傅璟三才意識到自己完全上套了。他确實不喜歡欠人的,還因為窮而對和錢有關的事情格外敏感;現在飯已經吃了,接下來毫無意外會是霍雲江買單。傅璟三咬了咬嘴唇,端起手邊的茶水一飲而盡,強忍着快要溢出來的怒火說:“那就AA,錢我過幾天還你!”
“不用,”霍雲江沒吃幾口就放了筷子,正支着下巴很放松,“再說吧,看你一直吃饅頭,我會有點過意不去。”
“我說你這人是不是一天吃飽了撐着閑得慌?我吃饅頭又關你什麽事?”傅璟三口吻兇悍,像是完全沒意識到——本質上霍雲江正在請他吃飯。
霍雲江并不和他吵嘴,看他吃完後招手喊人服務員過來買單,從錢包裏再掏了幾張零錢和筷筒下的錢放在一起,交到了服務員手上。
真要想的話,也許就是從這頓飯開始,傅璟三忽然察覺:霍雲江其實人不賴,只是說話氣人了點。
與其說是“氣人”,倒不如說是精準——他總能每句話都切中傅璟三的要害,讓他瞬間狂怒不止。
這頓飯吃完,他和霍雲江默契十足,走出餐廳的門後就變得像陌生人,各自朝他們要去地方走了,連“回見”都沒人說一句。反正即便不想見,在學校也會見。
因為這一飯之緣,周一早上英文課的時候,傅璟三随手在作業本的最後一頁寫了句:中午請你吃飯。
他把作業本往旁邊遞了遞,霍雲江直接無視,好像聽得很認真似的。他斜着眼看了看霍雲江的英文書攤開的頁面,就連他都知道那是上個禮拜就已經講完的部分。霍雲江壓根沒在聽,只是裝作在聽。傅璟三一啧嘴,再把作業本往旁邊推了點;對方仍舊沒反應。
傅璟三惱火地踹了腳旁邊的椅子,再趁着老師寫板書時“啪”地把作業本拍到霍雲江的教科書上。
霍雲江這才垂下眼,淡淡看了眼本子上的字跡後,拿起筆在上面飛快地畫了幾條。還沒等傅璟三看清楚他在做什麽,老師的視線猛地落在他身上。
被老師點名不可怕,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才可怕。傅璟三趕忙收回目光,低下頭緊張兮兮地看着書本。最後他的前桌被叫起來了,他幸運地躲過一劫;接着霍雲江把作業本扔回了兩人中間,傅璟三斜着眼看了看——
橫格本上畫滿了随手劃出來的豎線,中心交彙點上還塗了個黑色的圓。
傅璟三被這人快氣笑了,抿着嘴別過臉去看了看窗外,又轉回來在黑圓旁邊的格子上圈了個白色的圓。他偷瞄霍雲江,霍雲江還是那副冷淡的面孔,上身一動不動地挪了挪右手過去,飛快地畫圓。
傅璟三沒想到,他能和霍雲江下一整節課的五子棋,且沒分出勝負。下課鈴響的時候他還戰意正濃,霍雲江卻驀地放開了筆,低聲說:“請我吃什麽。”
“吃饅頭,吃不吃。”
“……”
“是你自己不吃的啊,”傅璟三得意地笑起來,合上他的作業本,“我不欠你飯了。”
“吃,”出乎他意料的,霍雲江竟然應邀了,“偶爾吃一次也沒什麽。”
“你會好好說話嗎你,能別成天炫耀你家有錢了嗎?”傅璟三不爽地說道,“吃饅頭怎麽了,多得是人吃饅頭。”
“我什麽也沒說。”霍雲江道,“你是太窮了,才覺得我說什麽都是炫耀。”
“你趕緊他媽的閉嘴。”
最後買飯的時候,傅璟三還是沒法腆着臉真請霍雲江吃白面饅頭,于是下血本給他買了倆鮮肉包,外加一杯豆漿。兩個人坐在操場的看臺上,學校中午還有些...........y......Q.....Z........W..........5..........C........... O........M..............言...............情.........中...............文..........網...人趁着這時間在打球,他們倆一邊看別人打球,一邊啃着午餐。
霍雲江話少,吃東西慢條斯理,就連吃肉包子都能吃出一股高檔味。傅璟三問他好不好吃,他仿佛不懂什麽叫客氣話,非常誠懇地說不好吃。
“不好吃那你別吃,請你吃還挑三揀四,有病!”
“……那你可以不問我,我不會特意說難吃。”
“你這人怎麽那麽讨厭啊。”
“是嗎,”霍雲江勾着嘴角道,“過獎。”
“我未必是在誇你?”
“你說這話像撒嬌,我挺受用。”
“滾滾滾!”
傅璟三讨厭霍雲江,更多是因為對方和他懸殊的家世——像他這種窮到沒錢吃飯的人在他的生活圈裏極其罕見,像霍雲江那種錢包裏一摞大鈔的高中生更是絕無僅有。無産階級對資本階級的讨厭大概是純天然的,所以傅璟三才會怎麽看他怎麽不爽。他想着吃完這頓包子饅頭,就再懶得搭理霍雲江;可自習課時無意中翻開作業本看到沒下完的棋時,傅璟三下意識地用手肘推了推霍雲江,把本子又扔到了兩張桌子中間。
霍雲江非常配合,拿起筆便和他繼續戰鬥。
他們的相處僅限于在上課時無聊的五子棋,還有偶爾體育課上一起打籃球。霍雲江好像不愛說話,傅璟三也不愛和他說話,免得被他激怒。
真正和霍雲江順暢地聊起來,契機是因為他姐——那年的初夏,傅璟一和認識三個月的混賬玩意兒正式戀愛了。
周五傅璟三照常下了課跑去堕落街給姐姐幫忙,還沒走到奶茶攤面前,他就看見那人渣站在他姐的身邊,兩個人正有說有笑。人渣一直在笑,時不時刻意地湊近她,像要親她似的。她便羞赧地躲開,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姐……”
“仨兒你放學了……”“弟弟好啊,”人渣吊兒郎當地說,“璟一是我老婆,以後你就是我親弟,在堕落街報我名,保管沒人敢欺負你。”
“誰是你弟弟,別亂叫。”傅璟三說,“還有你他媽離我姐遠點!”
“喲,脾氣還挺大。”人渣一邊說,一邊摟住他姐的肩膀,在宣示主權,“我和你姐談戀愛呢,你不得叫我聲哥?”
“姐——”
傅璟一臉頰泛着紅,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戀愛中女人的甜蜜味:“仨兒他叫劉澤楷,以後你,你……”
“叫哥就完事了。”
他攥緊了拳頭,罵人的話就在嘴邊,可當他看見姐姐那樣的神情,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劉澤楷沒繼續和他逞口舌,又色眯眯地摟着他姐的腰,鼻尖貼着她的頭發,油腔滑調地調情:“什麽牌子的洗發水啊,好香,我也去弄個同款的……”
他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索性拿起抹布擦臺面。耳邊人渣男逗弄他姐時說的那些油膩惡心的話語,全一字不落地進了他的耳朵裏。那聲音令人作嘔,可他沒辦法把耳朵閉起來,也沒辦法當着他姐的面和人渣動手。
……因為姐姐看起來很喜歡他。
“傅璟三?”倏地,一個熟悉的、冷淡又惹人厭的聲音冒了出來。
傅璟三擡起頭,霍雲江和上次那個娘娘腔正站在他姐的奶茶攤前。娘娘腔抓着他的手,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着打量傅璟三:“你朋友嗎。”
“嗯,同學。”霍雲江說着,盯着傅璟三的臉問,“喝這個嗎,做兩杯。”
娘娘腔說:“這個不幹淨,我不想喝。”
傅璟一連忙道:“幹淨的,幹淨的,這都是我自己熬的……”
“不賣,趕緊滾。”傅璟三伸手攔了攔姐姐,不耐煩道,“別在這兒礙事。”
而霍雲江已經松開了娘娘腔的手,從褲口袋裏摸出他的錢包,從裏面抽出一張十塊,修長的手指夾着它,遞到了臺面上:“兩杯,謝謝。”
“我讓你趕緊滾你聽不……”“你是仨兒的同學是嗎,你稍等,馬上就好!”傅璟一接下錢,立馬忙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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