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傅璟三被社會姐姐一把拉起來,連拖帶拽地往樓上走。傅璟三勉強能穩住身形,卻實在抽不出力氣來掙脫葉子的手。路上好幾個服務生認出葉子來,連忙問要不要幫忙;但葉子搖搖頭,扛着傅璟三的手大大咧咧道:“用不着,你們忙你們的……Y3趕緊去收拾了。”

她個子不算高,算上高跟鞋也比傅璟三矮了半個頭;但她就能扛着人往樓上走,鞋跟踩得地板“噠噠”地響。

“……你看看你像個女的嗎……”傅璟三迷迷糊糊說了句,接着耳朵便被葉子吼得要炸開:“小逼崽子你別不知好歹!你就慶幸璟一是你親姐,不然就你這狗嘴,我早讓人給你剁碎了扔江裏!”

“要不是,要不是我姐挺、挺喜歡你……”傅璟三被罵得窩火,可确實喝得有點多,氣勢上輸了大半,“就你這種女的,我才懶得搭理。”

音樂聲吵得要命,他們倆說話像隔着山,不喊壓根聽不清楚。

葉子不清不楚地說了句:“你姐要是喜歡我就……”

傅璟三又問了一句:“你大聲點,什麽啊?”

“你趕緊閉嘴吧你!”葉子罵道。

樓上确實備了不少房間,裝潢的也很貴氣,是為了平時在店裏喝多了的常客準備的。葉子半扛着他在長廊裏走,他手機忽然嗡嗡震動起來;傅璟三半眯着眼把手機摸出來,二話不說地挂斷了。

中間間隔不到兩秒,電話不依不饒地打進來,傅璟三連着挂斷好幾次,忍不住罵娘:“這他媽誰啊,有病是不是……”

“我怎麽知道誰打給你,不愛接你關機啊,蠢貨。”

葉子一邊罵一邊拿刷卡開門,扶着已經沒什麽力氣的傅璟三進房間,毫不留情地把人扔在床上:“你今晚就睡這兒,別出去發瘋!”

他摔進柔軟的被褥裏,霎時震得五髒六腑都晃蕩得厲害,嘔吐的欲望頓時冒出來。還沒等葉子轉身走人,傅璟三狼狽地爬起來,踉跄着往洗手間跑。接着裏面便傳來男人嘔吐的聲響,聽得葉子直犯惡心。

傅璟三的手機在他們一番折騰下掉在了地毯上,過程中震動一直沒停過。

葉子皺着眉幫他撿起來,打算放在桌子上,卻不小心瞥見屏幕上詭異的畫面——她也以為是有人打給傅璟三,像是有什麽急事所以一直打;可後面的震動根本就不是電話,而是短信。

有人一直在給傅璟三發短信,且現在也沒停下。屏幕上短信提醒的發件人是一串數字,而短信內容更詭異,全是空白。

“嘔——”洗手間裏傅璟三還在吐,還夾雜着沖水聲。

葉子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個發件人找傅璟三有急事。如果換了別人,她才懶得幫忙收拾;可他是傅璟一的弟弟,是傅璟一這麽多年唯一的親人。葉子啧了聲,煩躁地滑動某條短信,直接給對方撥了過去。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電話瞬間就通了,男人冷漠還夾雜着些許怒意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

葉子說:“他喝多了,沒法接,你找他有急事?”

“……”那頭稍稍沉默了片刻,說,“你是他女朋友?”

“就他那樣不着調的小癟三,他配有女朋友?”葉子罵道,“有沒有急事,沒急事你明天再找他吧,他正吐着。”

“…………”

“沒事就挂了。”

“等下,”對方說,“方便告訴我在哪裏嗎,我來接他。”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葉子忽然就聽出了對方話語中隐隐約約的擔憂,和擔憂背後的含義。她就像發現了什麽新鮮事物似的,驀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沖對方報出店的地址:“……找服務員說來接葉子的弟弟就行了。”

“謝謝。”

她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朝着洗手間喊了聲“你朋友等下過來接你”,也不等傅璟三回答,就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出了房間。

雖然她并沒有什麽證據,但相似的人類之間仿佛存在某種奇妙的雷達。

也許她和小癟三,本質上是一樣的。

傅璟三開涼水洗了把臉,扶着牆走回房間裏。

吐了一陣酒勁兒下去了不少,但疲憊感更甚,他蹬掉鞋子往床上一躺,就連被子也懶得掀開地蜷成一團睡覺。沒了音樂的嘈雜,沒了葉子的聒噪,傅璟三的意識轉瞬間便飛遠。

時間靜靜流逝,他幾乎完全沉入光怪陸離的夢裏,房間門被人打開時輕微的響動沒能吵醒他,男人的腳步聲也沒能吵醒他……吵醒他的是霍雲江嘲弄的話語:“我還沒見過要金主親自上門來找的。”

傅璟三睫毛抖了抖,千斤重的眼皮掀開一條縫。

葉子連盞壁燈都沒替他開,僅有洗手間他沒關的暖色燈透出點光亮在地面。

視線很模糊,腦子也很模糊,但霍雲江的聲音他一耳朵就能認出來,即便他出現的時機、地點再不合理,傅璟三也不會懷疑自己對他的認知。他喉嚨幹澀,試圖說話卻只能發出綿長的無意義的哼唧;男人沒再多說,直接在床沿坐下,俯身捏住他的下巴。

臉上的傷都好了,能出來玩喝成這樣,想必骨裂也好得差不多。

被人捏着的滋味實在不怎麽樣,傅璟三擡起軟綿綿的手,“啪”地打在霍雲江手臂上:“……滾……”

“正好,”對方卻無所謂他惡言,俯身在他嘴唇上親了親,“做吧?”

傅璟三很難分辨他每一次說出這種話時,究竟是想侮辱他,還是荷爾蒙作祟。可他聞到沉沉的草木香味時,防備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人總會有想放縱的時候,他也不例外;沒有男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說出這種話還能無動于衷,傅璟三還覺着自己算好色之徒那一列……于是下一秒他勾住霍雲江的脖頸,兇惡如豺狼虎豹地吻他。

霍雲江很熟練,他很清楚傅璟三喜歡被怎樣對待。

那個永遠像未長大的少年似的人在低喘中抓皺了床單,他光潔的脊背畫出令人着迷的弧度,後腰偏下隐秘的位置上還有老舊褪色的紋身。霍雲江只是看着,都心擂如鼓。

“……璟三,”霍雲江掐在他腰間的手稍稍動了動,拇指重重蹭過紋身的位置,“說你愛我。”

大年夜那天,傅璟三想當然地以為霍雲江今晚會在他的狗窩過夜。

可在新年的煙花和千家萬戶的歡呼過後,對方的手機驀地響起來,還是那種默認鈴聲,讓他一聽就知道不是自己的手機。

“你家裏人催你回去了?”

霍雲江收回放在他腰間的手,貼着牆看了看手機:“……鬧鐘。”

“半夜十二點的鬧鐘?你真夠神經病的……”

“我得回去了。”霍雲江這麽說...........y......Q.....Z........W..........5..........C...........  O........M..............言...............情.........中...............文..........網...着,驀地坐起身,惹得彈簧床吱呀吱呀要壞掉似的響了好幾下。而傅璟三懶得動彈,他一躺下就想睡,一睡就能睡到天昏地暗。

他斜着眼看霍雲江,正巧窗簾外的光照進來,給他俊朗的臉裹上一層柔和的輪廓,平常那種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風味被替換成了隐約的落**Y**Q**Z**W**5**C**O**M**寞。傅璟三用手肘推了推他,有些別扭道:“喂,那什麽,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霍雲江說着,作勢要下床,他便蜷起腿騰出位置來。

“我不送你了啊……”

“不用送。”

霍雲江一邊說,一邊坐在床沿穿鞋,臨走時還順手揉了揉傅璟三的頭發:“頭發該剪了。”

他說完便打開門走了出去,弄得傅璟三下意識翻身撐起身體,沖着他的背影喊了句:“正月裏剪頭死舅舅好吧?”

“你又沒有舅舅。”

“…………”傅璟三被怼得沒說話,憋了口幹脆罵道,“快滾!”

他原本打算等霍雲江走了就睡一覺,明早上再去醫院;可真當外面門開了又關上,他仰面朝天地躺了好一會兒,居然睡意全無。在霍雲江走了十幾分鐘後,傅璟三又爬起來裹上大衣和圍巾,匆匆出門去醫院守夜了。

一切仿佛就在他決定答應霍雲江的條件開始,變得好起來了。新年新氣象,大年初二醫生便通知他傅璟一能出院,病情控制得很好,只要按時吃藥複查,很快就能痊愈。奶茶生意是不能再做了——作為傳染病患者,傅璟一實在不敢去僥幸,生怕害了別人。

他好說歹說,才讓傅璟一同意在家養病;但要說怎麽做到的,還是因為他扯了個彌天大謊。

“……就是銷售,推銷東西,提成很多的。”傅璟三邊說邊想,壓根不敢和姐姐對視,“我跟老板說了我們家的情況,人挺善良,就我周末去上班,錢肯定夠用的……你早點治好病,其他的再說。”

“可是你明年就要高三啦,能多給你攢點學費也好啊,念大學很花錢的……”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搞,”他越說越心虛,幹脆以進為退,“別操心我了,你這病一天不好,我哪有心情學習……”

“……唉,是我不好,之前應該再節省點,現在就不至于這麽緊張了……”“姐——**Y**Q**Z**W**5**C**O**M**”傅璟三沒轍地拖長了音,“別老把我當小孩,我有能力照顧自己,再過兩年我還能照顧你!”

最後姐姐還是同意了他的安排,到這裏為止一切都讓傅璟三覺得舒心。

可沒過幾天,劉澤楷那個畜生又出現了。

當時傅璟三正給家裏打掃衛生,他姐去開門,人渣油腔滑調地就開始演戲:“璟一你沒事了嗎,出院了就好,出院了是痊愈了嗎?”

“澤楷……”

傅璟三拿着拖把斜了他一眼:“大過年的過來幹什麽,找不痛快?”

劉澤楷臉色一僵,接着又恢複如常,抓着他姐的手往心口捧:“過年這段時間我家裏人非要我回老家,也沒來看你,天知道我多想你……”“沒事啦,我已經沒事啦,再吃一段時間藥就好了。”

“我姐的病會傳染。”傅璟三冷冷地搭話道。

果然,劉澤楷一聽這話便松開了傅璟一的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什麽病啊,還會傳染。”

傅璟一臉上明顯掠過失望。

但這細微的神情,只有他注意到了。

她是真喜歡這個男人,如果對方不喜歡她,又或者嫌棄她,她一定會很傷心。

這世上沒人比他更了解他姐,也沒人比他更心疼他姐。傅璟三腦子裏想了一千種方法讓他們分手,可卻沒一種能讓他姐不傷心。

“……确實有傳染性……”傅璟一說,“所以……”

她局促得厲害,不知該怎麽和喜歡的男人說明。

傅璟三捏緊了拖把杆,指關節捏得發白,低聲說:“去醫院打一針疫苗,沒那麽容易傳染,也不會死人。”

劉澤楷尴尬地笑笑,又看着傅璟一漂亮的臉蛋:“沒關系的,你好好養病,我會天天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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