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他們有一個孩子

于是穆瑾辰在茶館說了兩個時辰, 說得口幹舌燥。

姜若微也聽得入了迷。

待故事說完，衆人紛紛鼓掌贊嘆：“姜公子，你說得太好了！真是精彩啊！”

“有意思, 查案的故事可比妖精參加科舉有意思多了。”

穆瑾辰聞言，唇角微揚，又看了姜若微一眼。

“……”姜若微迷惑了。

世子這是, 和沈時清比說書麽？可是, 這有什麽好比的呢？！

午時過後，客人漸少。

姜若微收拾了杯盞，端去後院。

穆瑾辰起身跟上。

姜若微見穆瑾辰跟來, 一臉恭敬道：“世子, 品茶請去茶館大堂, 後院恕不待客。”

“……還氣？”

“不敢。”姜若微低頭。

“若微，我不能在這裏待太久，明日我就要走了。”

“世子一路順風。”

“你不肯同我走, 是怕我保護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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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我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賭。而且, 我不想擔驚受怕過日子。”姜若微平靜道。

世子再厲害, 也無法與皇後, 太子, 侯爺抗衡。

她不想用自己的小命冒險。

也不想世子為了她孤注一擲。

而且, 如今的生活, 她很滿意。

穆瑾辰看着她, 目光沉浸, 許久他才緩緩來口：“原本我是打算不管你願意與否, 都要将你帶走, 即便打暈綁走。”

聞言, 姜若微立即後退兩步，神色緊張。生怕穆瑾辰要打暈她。

穆瑾辰瞧見她這樣，輕笑一聲：

“王濤錢五等人已經伏法，你父親的仇你可以放下了。”

姜若微福身：“謝世子，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若微，我希望你過得快活自在，不想你整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既然你不肯随我走，就暫住在這這裏吧。不過有一點。”他語氣轉冷：“讓那個沈時清滾，我不允許他靠近你一步。”

她的身邊，可以沒有他，但是絕對不能有其他野男人。

……

是夜。

穆瑾辰照例來翻窗。

不過這次，來的不止他一人，他左右肩頭各蹲了一只貓兒。

就在剛剛，唐元将小白，小貍兩只貓兒送了過來。

穆瑾辰帶着兩只貓，站在窗戶前，命令兩只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是你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兩只貓兒齊齊“喵嗚～”“嗷嗚～”

穆瑾辰滿意：“繼續，大聲些。”

“喵嗚～～”

“嗷嗚～～”

屋內的姜若微再也坐不住，倏地一下站起身來，跑過去開了門。

月光下，她瞧見穆瑾辰一身墨青衣裳站在她窗外，兩只貓兒蹲在他兩個肩頭，正賣命叫喚着。

小半年不見，兩只貓兒又長大了許多。

它們看着肉墩墩的，看來世子将它們照顧得很好。

姜若微忍不住，激動叫喚：“小白！小貍！”

小白小貍見了姜若微，飛快從穆瑾辰肩頭跳下來，閃電一般往姜若微奔去。

只是這兩只貓兒如今已經是成年貓大小，又吃得膘肥體健，兩只貓兒往姜若微身上爬，姜若微只覺得衣服下擺沉甸甸晃動，整個人東倒西歪都快站不穩了。

姜若微急了，輕呼一聲：“世子！”

穆瑾辰已經快步過來，他彎腰一手提起一只貓兒，将小白放入姜若微懷裏：“當心些，它們吃得比豬還重。”

小白趴在姜若微懷裏，心滿意足喵嗚叫，用腦袋蹭着姜若微的下巴。

小貍被穆瑾辰提着，也想靠近姜若微，它四肢亂蹭，想去姜若微懷裏，穆瑾辰斥責：“安分一點，你自己多重你不知道嗎？”

“嗷嗚！”小貍委屈極了，它哪有那麽重嗎？

姜若微忍俊不禁，她将小白送到穆瑾辰肩膀上，又抱起了小貍，小貍這才高興起來。

姜若微抱着小貍，颠了颠，笑了：“小貍，世子也沒冤枉你啊，你真的好重啊！比以前重了至少一倍。”

穆瑾辰哼了一聲：“好吃懶做，能不胖嗎？三弟送的貓兒，就是不如小白。”

“……”一只貓兒，也能扯上三公子？

姜若微看着兩只貓兒健壯活潑，心中高興又感激，她擡眼望向穆瑾辰，“世子，謝謝你照看小白和小貍，我最擔心的就是它們還有姨母。”

“謝姨娘無事。雖然父親對她不如從前，但府裏不會苛待她。”穆瑾辰道。

姜若微點頭：“那就好。”

“我一會兒就要啓程回秀州。”穆瑾辰忽然又說。

姜若微點頭：“世子一路保重。”

“我要走了，你就沒什麽同我說的？”穆瑾辰臉色有些不快。

“世子要聽什麽？”姜若微納悶。她不是說了一路順風，一路保重嗎？

穆瑾辰氣惱：“笨！”

“……”姜若微無奈，好好的怎麽罵人呢？她抱着小白，瞅着穆瑾辰，撅起了嘴。

櫻唇粉嫩，穆瑾辰心頭一動，他忍不住低頭想去親她。

姜若微一驚，連忙退後一步。

穆瑾辰臉色更難看了，他把小貍提起來丢在地上，而後沉悶道：“我走了。貓留給你。”

要看穆瑾辰轉身要去翻牆，姜若微心中忽然一慌。

“世子！”她不受控制的喊住他，聲音微顫。

穆瑾辰回頭看她。

他沉靜的目光中帶了些期待，期待她能說點好聽的話。

“世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答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好。”

穆瑾辰點頭，眉眼舒緩。

他就知道，她心裏有她。

“世子，你知道花木蘭的故事嗎？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穆瑾辰一怔，霎時他臉色大變：“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是個男人呢？！”

夢裏的若微，他每一寸都看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是個女人！

若微絕不可能是個男人！

“……”姜若微呆住，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

就在這時，沈時清又出門如廁。

她打着哈欠，瞧見月下院中站了兩人，嘿嘿一笑：“你們繼續，我什麽都沒看見。”

沈時清搖搖晃晃去了茅廁。

姜若微看了一眼沈時清，又看向穆瑾辰：“世子，你明白了嗎？”

穆瑾辰僵住：“這，這是真的？”沈時清雖然生得秀氣，可舉手投足之間，無半點女子之态！

“嗯。時清救了我，世子不要再為難她了。”

“……三弟知道嗎？”

姜若微搖頭。

“……我知道了。”穆瑾辰忽然如釋重負，心中仿佛撥雲見日一般。

“我走了。我給峨眉知縣寫了信，肖甘的事情，你不必擔心。”

穆瑾辰說罷，轉身翻身出了小院。

姜若微望着那處，悵然若失。

……

一月後。

穆瑜英騎着快馬，一路向西。

數日前，有一镖局往侯府送了幾幅畫，說是給他的。

那幾幅畫沒有任何題字，署名。但是穆瑜英一眼就能認出，這是沈時清的畫。

只有沈時清的畫，才能如此空靈脫俗，猶如仙境。

穆瑜英激動不已，立即找到送來包裹的镖局，打探清楚，這幾幅畫來自峨眉縣。

畫中之景，正是峨眉山！

沈時清在峨眉山！

穆瑜英決定，去峨眉山一趟，看看沈時清和姜若微如今的狀況。

……

福運茶館。

今日臘月八，下了小雪。

天氣寒冷，鎮中村民出門不便，便三三兩兩聚在了福運茶館。

茶館裏燒了炭盆，一壺去寒暖胃的姜絲茶只收十文錢，夠大叔大嬸們喝上半天，還能唠嗑解悶。

“沈掌櫃，今天沈公子怎麽不在？我今日來是專門聽他講平陽公主大破敵軍的故事。昨天才講了一半就不講了，害得我一晚上沒睡着。”說話的是鎮上一家食店的掌櫃媳婦，孫嬸子。

姜若微淺笑着：“今日下雪，我哥去鎮外賞雪了，要晚些時候回呢。”

“賞雪？！”孫嬸子大吃一驚，“雪有什好看的，外頭冷得要命，居然有人跑去看雪？”

葉老夫子哈哈笑：“孫嬸，這你就不懂了吧。賞花賞月，賞雨賞雪都是雅事。沈公子飽讀詩書，與我都是讀書人，自然和你們是不同的咯。”

“嘿，又來了。沈公子自然是文雅的讀書人，但你呀，哼，就是個糟老頭子！”孫嬸子翻了個白眼。

葉老夫子不服，“我讀了一輩子書，教了一輩子學生，怎麽就不是文雅之人？孫嬸子，我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掰扯就掰扯……”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姜若微腦袋疼，她正想着要如何勸解兩人，忽然外頭傳來沈時清歡快的聲音：

“若微，我回來了！”

風月中，沈時清一手舉着傘，一手緊緊抱着一個什麽。

衆人望去，忽然聽到一聲嘤嘤的哭泣聲。

“那是什麽？！”孫嬸子瞪大眼。

沈時清放下傘，抱着懷中之物進來，她沖着姜若微道：“若微，我撿了個孩子！”

“什麽？！”茶館衆人大吃一驚，紛紛湊過來。

“孩子？你怎麽撿了個孩子？”葉老夫子驚訝道。

“我回鎮上的時候，路邊樹下聽到嘤嘤的哭泣聲，我走過去一看，發現了這個小嬰兒。我想，她是被父母抛棄了吧。”

“好可憐啊！”孫嬸子上前，仔細看了幾眼，“這孩子，估計才兩個月吧。她爹娘也太狠心了，這樣冷的天把她扔了，這是要她的命啊！”

“就是，不想要孩子，就不能選個好的天氣扔嗎？扔在別人家門口也成啊，怎麽能扔在郊外呢。太可恨了。”衆人紛紛痛罵。

“我去煮一點米湯來。”姜若微連忙道，兩個月的孩子，大概只能吃奶和流食。幸好她養過小貓，稍微有些經驗。

“唉，光喝米湯可活不了啊。”孫嬸子感慨：“我家兒媳剛生了孩子，奶水有多的，一會兒我送一碗過來。”

聽說沈時清撿了個小嬰兒，衆人紛紛來看熱鬧。

隔壁的薛大娘也跑了過來，她還帶了幾件小嬰兒的衣物：“這是我家薛遇小時候穿的，我本來想留着再生個孩子，眼下看來是不成了，給這個可憐的孩子穿吧。”

“對了，是男孩還是女孩啊？”薛大娘問。

孫嬸子呵呵冷笑：“這孩子看着漂亮，四肢健全，又哭得大聲，這樣一個好的孩子，要是個男孩，會被扔麽？”

沈時清神色微暗：“不錯，是個女嬰。”

衆人七手八腳，給女嬰喂了奶，又換了衣裳，薛大娘哄着孩子睡着了。

沈時清抱着孩子，孩子安安靜靜睡在她懷裏。

一時間，茶館衆人神色各有所思。

養個孩子，可不是養個小貓小狗啊。如今這孩子，怎麽辦呢？

鎮上衆人，誰也不是富貴人家，養自己的孩子都吃力，誰會去養一個剛出生的小女嬰呢？

沈時清擡頭，看向姜若微，“若微，這孩子與我有緣，我想收養她。”

姜若微點頭：“好，我們三個人，不怕養不活一個孩子。”

……

酉時将近，茶館內已經沒有了客人，一早備下的茶點也差不多賣光了。

姜若微取出“打烊”木牌，走出門，挂在茶館門前。

外頭雪停了，有些冷，姜若微緊了緊身上的長襖。

這時，有一人牽着一只羊往這邊走來。

姜若微定睛一看，竟然是明越。

自打一月前穆瑾辰離開後，明越就三不時出現茶館附近，有時給她們送來一籃果子，有時送來一塊豬肉。

前幾日天冷，他又送來兩筐碳。

“沈掌櫃，剛剛我在路邊撿了一只母羊，還能産奶，送你吧。”明越牽着養往茶館內趕。

“……”姜若微連忙攔住他，她哭笑不得：“怎麽路邊什麽都能撿，你前幾天撿了碳，今日又能撿羊？”

明越神色讪讪，他不比楚放能言善辯，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怎麽說，只得苦着臉做出可憐的模樣：“沈掌櫃，您甭問我這羊怎麽來的，您收下就好。養能産奶，你們養了個嬰孩，不正需要嗎？”

的确如此。

嬰兒不比小貓小狗，喂喂米湯魚湯就能行，嬰兒是要吃奶的。

她們也不好總是去要別人的奶。

“那，我拿銀子給你。”姜若微連忙要回去取銀子。

明越急了：“沈掌櫃，我拿了你的銀子，世子會饒了我嗎？您要想給銀子，下回世子來了，您親自給他就是了，可千萬別難為我啊。”

姜若微只得收下羊。

“那我先走了，有事喊我啊。”明越就住在隔壁如歸客棧。

姜若微牽着羊回了後院，沈時清和碧兒見了羊，都樂壞了。

她們正愁給小嬰兒吃什麽呢。

“太好了，這是頭母羊吧，我們可以給小福喝羊奶啦！”碧兒歡呼雀躍。

姜若微點頭：“是明侍衛送來的。對了碧兒，咱們還剩了姜茶和一些糕點，你裝一些送給明侍衛吧。”

碧兒連忙去準備。

姜若微跟着沈時清進了屋，此時小福正在沈時清的床上睡得香。

“你怎麽把孩子抱到你這裏了？要不還是讓我和碧兒照顧她吧。”

沈時清搖頭，“你和碧兒每天要做茶點，賣茶，哪有功夫照顧小嬰兒，先讓她跟着我吧，明日我去雇個丫頭幫忙照看這孩子。正好，穆瑜英給的銀子你不要，我就把它用了。”

姜若微好笑：“你之前不還說，三公子給你的銀子要還給他嗎？”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我用他的銀子做好事，也是給他積德了，他以後見了我，還得磕頭謝我呢！”沈時清一本正經。

“……行，都是你有理。”

沈時清哈哈笑，見她大笑，姜若微急忙捂着她的嘴：“別那麽大聲，會吵醒小福的。”

沈時清連忙閉了嘴。

“對了若微，收留這孩子事先我也沒同你商量，你不怪我吧？”

畢竟她們三個姑娘，收養一個小嬰兒，确實有太多的不方便。

姜若微搖頭：“這孩子被扔在郊外路邊，要不是今日你正好出去賞雪，遇見了她，她早就沒命了。說明你和這孩子有緣，你想收留她，我當然同意啦。”

沈時清松了口氣，又笑嘻嘻的，“若微對我真好。其實你說得一點沒錯，這孩子确實和我有緣。”

“當初我也是在她這個年紀，因為是女兒身，被父母抛棄。幸好師父收養了我。”

“今日我見了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世。我師父早已仙逝，如今是我報恩的時候了，遇見這孩子，就是師父冥冥之中指引我。”

……

又一日。

這日天色将暗，姜若微關了門，茶館堂內正中拼了兩只木桌，桌上放了紅泥暖爐，暖爐上架着一只銅鍋。

原來這日，她們要煮古董羹吃。

姜若微還讓碧兒把明越請了過來，明越聞言樂得見牙不見眼，忙不疊跑來了。

他在這裏看護姜姑娘，每日都能蹭上好吃好喝的。

昨日吃了梅花糕，今日又有古董羹。

這才一月多光景，他都胖了不少呢。

小福醒了，沈時清抱着她在火盆邊烤火，還哼了一支小調給她聽。

小福沖着沈時清笑。

碧兒擺好碗筷，明越擺好長凳，姜若微招呼着大家一起坐下用飯。

就在這時，茶館大門那邊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碧兒納悶，“我都挂了打烊牌了，怎麽還有人來？”

“或許不是客人，我去看看。”

不等姜若微起身，明越就已經起身快步過去開了門。

他一開門，愣住：“三，三公子？！”

穆瑜英也傻了眼：“你，你是明越？！你怎麽會在這兒？！”

明越一時不知如何解釋，穆瑜英急了，他推開明越，擡腳直接進入了茶館。

目之所及，穆瑜英目瞪口呆。

他看到姜若微和沈時清分別坐在桌邊兩側，而沈時清手裏還抱着一個小嬰兒。

算起來，姜若微跟沈時清私奔已經半年有餘，如今都有了孩子了？

難道說，若微表妹離開之時，已經有孕在身？！

難怪當時若微表妹說，事關生死。

她未婚先孕，要是被發現，身敗名裂，只怕孩子保不住，可不就是事關生死嗎？！

想到這裏，穆瑜英豁然開朗，一切都明白了。

他大大的松了口氣，慶幸自己當時幫了姜若微他們，不但成全了一段佳話，也保全了這個小嬰兒。

想到這兒，穆瑜英笑了，他對着沈時清，姜若微道：“沈兄，若微表妹，恭喜你們了。”

作者有話說：

穆瑜英：恭喜你們，孩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