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是他錯了

秀州。

穆瑾辰奔馳數日, 返回了秀州。

楚放扮做穆瑾辰，在床上躺了十數日，整個人都要生毛了。

見穆瑾辰回來, 楚放激動得差點流淚。

“世子，您終于回來了！”楚放四顧一看，只見穆瑾辰身後的唐元。

他驚訝道：“咦？若微姑娘呢？”世子怎麽沒把若微姑娘帶回來？

穆瑾辰沒答, 只是問：“我不在這幾日, 他們都做了些什麽？”

楚放立即收斂了神色，恭恭敬敬道：“他們依舊每隔幾日來探望世子，不過暗地裏, 有幾名大人偷偷去了向更府邸幾次。”

“這幾位大人這些日子的行蹤, 見過哪些人, 屬下命人詳細記錄下來，世子請過目。”

楚放指着桌案上的一疊書冊道。

穆瑾辰走過去坐下，翻開書冊。

……

秀州。

雖說秀州知州穆瑾辰重傷卧床, 可陛下并沒有重新委任知州，而是派了宮中太醫親赴秀州, 給穆瑾辰治傷。

“世子, 二皇子的密信。”

穆瑾辰一身雪色長衫, 坐在床邊, 他接過信打開, “二皇子說, 這次來秀州的太醫是他的人, 讓我們不必擔心。”

Advertisement

“那就好。”楚放松了口氣, 不然活蹦亂跳的世子想騙過禦醫也不容易呢。

不多時, 唐元敲門進來, 又遞過來一封信：“世子, 明越來信。”

聞言，穆瑾辰眉目舒展，他立即放下手中的信，接過明越的信。

穆瑾辰打開信，眉心頓時擰了起來。

楚放納悶：“世子，姜姑娘怎麽了？她遇到麻煩了嗎？”

“她好得很！她一身好本事，當了別人客棧的掌廚，還收了兩個徒弟。”穆瑾辰面無表情道。

楚放一聽，忍不住笑了：“若微姑娘廚藝好，自然不怕沒有用武之地。”

以前他覺得若微姑娘生得好，是個嬌滴滴柔弱的姑娘，需要他人照料保護。

如今看來，若微姑娘看着柔弱，卻有幾分本事。

“這樣也好，若微姑娘好好的，世子也能安心。”

穆瑾辰冷哼：“我不安心，我鬧心。”

“啊？怎麽了？難道……難道若微姑娘又自稱是寡婦了？”

“不，這次她是被負心漢抛棄的可憐女子。”穆瑾辰冷冷道。

“……”楚放和唐元相視無言。

若微姑娘說的那個負心漢，該不是世子吧？！

……

巴陵縣，臨湖客棧。

牛大叔是巴陵縣集市上的肉鋪老板。這幾日他聽說鎮上的臨湖客棧來了個新大廚，手藝不錯，人也好看。

正巧今日牛大叔的媳婦兒又偷懶，沒煮午食，于是牛大叔帶着媳婦去外頭吃。

“就去臨湖客棧試試吧，聽說他們家新大廚手藝了得。”

牛大叔媳婦兒瞪了他一眼：“我也聽說那位姜大廚年輕貌美，你給我說實話，你是想去吃東西還是去看人！”

牛媳婦兒是巴陵縣出名的美人，最讨厭別人說誰誰比她好看。

牛大叔無奈：“哎喲，有你這個寶貝兒，我才不看別人了。我也沒那個膽啊，聽說昨日米鋪家兒子摸了姜大廚一下，就被打斷了手呢。”

“行吧，那我們就去試試。”牛大叔媳婦兒同意了。

夫妻兩人去了臨湖客棧，牛大叔發現挂在牆上的食牌多了許多。

“蘇掌櫃，你家菜色看起來比以前多了啊。”

蘇掌櫃連連點頭，“是呢，如今我們家的菜色不比食店差，你們看看想吃點什麽？”

牛大叔夫妻點了幾個菜，牛大叔媳婦兒卻眼睛往大堂後面看，可她左看右看，除了幾個上菜的跑堂小哥，也沒看到別人。

牛大叔媳婦兒有些失望。

她其實也想看看那位姜大廚，究竟是她更美，還是姜大廚更美呢？

……

後院廚房內。

碧兒和小霞在洗菜切菜，姜若微帶着三元掌勺。

她臉戴面巾，盯着三元的動作。

簡單的菜，姜若微直接讓三元上手，她在旁邊指點。麻煩些的菜，她才親自動手。

小霞在旁邊看着，撅起了嘴。

……

不多時，牛大叔夫妻兩人點的三道菜就陸續上齊了。

牛大叔點了一道燒豬片，他嘗了一口，連連點頭：“真不錯，可不比我上回在酒樓吃的差。”

牛媳婦兒連忙也吃了一塊，她哼了一聲：“是還行，不過，比不上我做的。”

“……”牛大叔暼了她一眼。

牛媳婦兒立即瞪圓眼：“我是沒認真做，我要是下了狠功夫，會比她做的差嗎？”

“是是是，媳婦兒你做的菜，最好吃了，別人都不能比。”

“當然了！”牛媳婦兒這才滿意了。

……

四月下旬，穆顯到了秀州。

穆瑾辰依舊卧床不起，無法起身相迎，穆顯親自去了他的卧房。

他仔細打量了穆瑾辰幾眼，發現他比以前削瘦不少，臉色蠟黃泛青，眼中帶血，看起來的确是病重之狀。

穆顯心中沉吟：難道穆瑾辰沒有作假，他真的受了重傷？！

穆瑾辰半躺在床榻上，神色自若，任憑穆顯打量。

半晌，穆顯回過神來，連忙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樣，他滿臉擔憂：“辰兒，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咳咳，讓父親擔心了，我無事。”穆瑾辰有氣無力道。

“你都這樣子了，還說無事！唉，早知道這樣，你就不該來秀州！”穆顯嘆氣。

“事已至此，後悔無意。父親也太擔心，禦醫說了，我體內之毒已解，雖然肝肺受損，但不至于喪命。能活着，是大幸。”

穆顯點頭，“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許多。”

他和穆瑾辰本就不親厚，也沒什麽好說的，不多時他就離開了。

而後，穆顯将禦醫請去了他的客房。

“王禦醫，這裏沒旁人，你給我說句實話，世子真的受了重傷嗎？”穆顯問。

王禦醫一臉奇怪：“自然是真的，世子當胸中了一箭，不但受了傷，還中了毒。這還能作假？”

穆顯這下心裏信了□□分：“那，世子的身體，還能恢複如常嗎？”

王禦醫嘆氣：“人的身體，受傷了就會留下痕跡。譬如腿斷了，接上了也不是原先那樣，世子的肝肺被毒物所損，即便解毒了，受到的損害還是在的，以後世子無法如常人一般了。”

聞言，穆顯神色微妙。

“那，他以後都是這副病怏怏的樣子了？”穆顯問。

王禦醫點頭：“唉，是啊。可憐世子不過二十五歲，就成了病殘之身！可憐可嘆啊！”

“……”穆顯神色微凝，一個殘廢的人，怎麽能做寧昌侯府的世子呢？！

他養兒子，可不是為了報恩，既然穆瑾辰不行了，他得想想別的兒子了。

……

這夜，穆瑾辰又入了夢。

夢中他和唐元折返京城，原本四五日的路程，他日夜不停，大黑跑得差點斷了氣，只用了兩日，就到了京城。

“世子，我把小夫人的屍首藏在一處宅子的地窖裏。”

穆瑾辰面無表情點頭：“帶我去。”

這處宅子是唐元私下買的，無人知曉，他當時派了一個可靠的兄弟留在宅中看護姜若微的屍首。

那人怕被發現，日夜不敢出宅子，不敢點燈生火，在宅中吃着幹糧冷水，熬了四五日。

這日天色漸黑，這人見了唐元和世子等人，頓時痛哭流淚：“世子，您可算來了！”

“她在哪？”穆瑾辰問，聲色平靜。

“就在地窖。天太熱，冰都快化了，小人不敢出去買，幸好您回來了。”

那人領路，穆瑾辰跟着他到了地窖口。

“我一人去。”他淡淡道，而後穆瑾辰舉着火，下了地窖。

地窖內存了冰，涼飕飕的。

穆瑾辰從木梯下來，就看到姜若微躺在快化光的冰塊上，閉着眼，一臉青色，唇瓣發黑。

她中毒而死，死得不好看。

她活着的時候，鮮妍明媚，嬌俏可人。死的時候，卻是這副光景。

穆瑾辰只覺腳下有千斤重，他一步一步走到姜若微身邊，低頭看她。

她死了幾日，脖下已經黑斑。

“若微，你是對的。一開始，你就不該選我。”

他輕聲道。

“我自負天縱英才，卻被人玩弄，連累你喪命。”

“我會為你報仇。”

穆瑾辰從地窖上來，命唐元去準備棺椁，待他做完一切，再來安置若微。

唐元見穆瑾辰要走，神色猶疑，像是有話要說。

“世子，當時小人去搶小夫人和碧兒屍體的時候，碧兒還有口氣，我隐隐聽她說了什麽，可我聽得不是很清楚，我怕自己聽錯了……”

“說。”

“……碧兒說，小夫人有身孕了。”唐元低聲道。

穆瑾辰周身一震。

他神色又苦又澀：“知道了。看護好他們。”

穆瑾辰面色如霜，大步走出院子，楚放等人連忙跟上。

……

穆瑾辰從夢中醒來，久久回不過神。

他腦中不斷回想起那一幕，姜若微臉色發青，躺在冰上。

她死的時候，一定很恨他。

明明承諾她會保護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可他一轉身，她卻被人毒死。

他這一生，從不失信于人，卻屢屢對她言而無信，累她喪命。

夢是真的。

要不是若微提前得夢境示警，跑出了京城，那一幕會重演。

他的父親，殺了他的妻兒。

一霎間，穆瑾辰怒火攻心，他猛地起身，若微雖然還活着，可穆顯依舊是兇手。

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

翌日。

穆顯與穆瑾辰在院中喝茶。

穆顯閑話幾句，他端起茶盞，望向穆瑾辰，狀似不經意道：“上月我讓馮提來探你，你可見到他？”

穆瑾辰點頭：“嗯，讓父親挂心了。”

“原來他到了秀州啊，奇怪了，他後頭竟然像是消失了一般，既沒有回京城，也沒有與我聯絡。”

穆瑾辰驚訝：“馮總管沒回京城？那他去了哪裏？”

“……”穆顯看了兒子一眼：“我也很想知道，辰兒，你可知道什麽端倪？”

“父親說笑了，馮總管上月來，當日就走了，我怎麽知道他的下落？”穆瑾辰淡淡道。

穆顯哦了一聲：“我記得你有一個侍衛叫做明清，他人呢？”

穆瑾辰輕笑：“父親竟然連我有幾個侍衛都知道，甚至記得他們的名字，真令我意外。不過父親記錯了，我手下沒有明清這個人。”

“……”穆顯沉默片刻，“你真不知道馮提去了哪裏。”

“我不知道。”

穆顯點頭，“好。還有一事，我也不願，可你如今這樣，我無可奈何。”

“父親請講。”

穆顯心虛，不敢看穆瑾辰，目光落在院內的一株海棠上。

“你如今身體這樣子，無法再做寧昌侯府的世子，你上書陛下，懇請陛下允許你将世子之位讓給你二弟。”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穆瑾辰平靜開口：“好。”

作者有話說：

穆顯：大兒子廢了，換個新的當棋子。

穆瑾辰：正好，我也想和你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