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晚餐
就這樣,我在月光瀑布安頓了下來,現在說出這個名字仍然讓我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跟我之前居住的大城市相比,這兒真算得上是窮鄉僻壤,連父母(親生的)都不屑來看望我。
不管怎麽說,我得到了一份工作,現在我住在一間一室一廳的公寓裏,每月有閑錢,還有社保,最重要的是,我靠寫字賺錢,我是一個撰稿人,雖然不怎麽自由,讓之前嘲笑我的人去死吧,萬惡的資本主義。
我買了新西裝、新電腦和一張兩米寬的新床,如果超市裏有女朋友賣的話,我想我也會買一個的,生活不能更好了,唯一的困擾,其實也算不上困擾,就是我的同事,尊敬的明星記者——文斯。
編輯從不開空頭支票,我果然在隔天就認識到了文斯。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就在這裏工作了,」編輯的原話,「不過有他在,我們再高興不過了,他幫助我們度過了數不清的難關。」
除了「攝魂之眼」,我又給他貼上了兩個标簽:「元老」和「樂于助人」。
不過沒有更多了,文斯就像一個謎,雖然我總是聽周圍人說起他和他的光輝事跡:成功地揭露了前市長腐敗j□j、破解少女失蹤奇案……但似乎沒人知道或者至少關心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從哪裏來,有什麽過去,他的家庭狀況……弄得我盡管好奇,卻也羞于啓齒。
漸漸地,我和其他人一樣,接受了這種設定,他就是那種神秘的超人般的英雄。這麽說毫不誇張,起碼在辦公室裏,他就是大家愛戴的英雄。有幾次,在我感到倦怠之時,他「無意中洩露的線索」讓我重新逮住了靈感的尾巴。他幫助人的時候總是這樣,讓你感覺他似乎并沒有出力,只是一個不小心。誰不喜歡這樣?你不必感到欠了他什麽,自尊心也保住了。
轉眼間,一年就這麽過去了,又到了秋風瑟瑟的季節。一天中午,大家都出去覓食,偌大的辦公室一時間空空蕩蕩,我坐在電腦前,寫一篇六旬老人收養十九只流浪貓的報道。文斯一直在講電話,我知道,因為他的辦公桌就在我左邊的左邊,遠離窗戶。這挺遺憾的,今天陽光燦爛得出奇。
我敲下最後一個句號時,文斯放下電話走到我面前:「你晚上有安排嗎,萊爾?」
這是我第二次直接對上他的目光,我一直以來都避免那樣做,不過今天,奇異的感覺沒有出現,他的眸子介于灰藍和灰綠之間,很深邃,很正常。那天一定是光線的作用,我想,哪根筋搭錯了出現的幻覺。
「這取決于你想讓我幹什麽,」我說,「請我吃飯,沒有安排,留下來加班,有安排。」
文斯笑了一下:「我想是前者。」
我點了點頭:「你确定知道我不認識什麽美女吧,我只有一個姐姐,而且已為人婦。」
文斯搖搖頭:「你的姐姐很安全。」
「那好。」我說,這事就決定了,雖然我不清楚他幹嘛要請我吃飯,但我相信,上了餐桌一切就會水落石出。最壞也不過是借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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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和他結伴走出去,在富麗堂皇的火燒雲下驅車前往「紅天鵝絨酒吧」,那地方在河濱,靠近郊區,周圍有一片漂亮的森林。車裏沒有開空調,所有的窗子都搖下來,晚風舒适,我的旅伴很沉悶,專心把着方向盤,幾乎不開口說話。
只有一次,我記得,我打趣地問:「你不是要把我賣了吧?」
文斯說:「試過了,沒找到買家。」漂亮的回擊。
夜j□j臨時,我們到達了目的地。紅天鵝絨跟我印象中的酒吧沒有絲毫相似,這裏一點也不嘈雜,豈止是不嘈雜,簡直又黑又安靜,沒有濃妝豔抹的女士,沒有鐳射燈光,沒有搖頭晃腦的失足青年,客人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喁喁細語,一個女人在舞臺上彈鋼琴,正好襯托着周圍更靜谧了。
在這種情況下,有人倒在桌上睡着我都不會吃驚。現在我看穿了文斯的計劃。
「你要點一首我心永恒,然後向我告白?」
文斯根本懶得回答,他打了個響指:「菜單。」
那天我點了小羊排,菜上來之後我就忘記了胡思亂想,文斯吃得很少,給人感覺好像是不好意思讓我一個人饕餮,才勉為其難假裝對食物感興趣。
飯後,我喝着咖啡,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噴了出來。
「你看上去是個可靠的人,萊爾,我就直說了,」他說,「我不是人。」
我趕緊拿紙巾擦嘴,「是啊、是啊,你是個超人——這是一個笑話嗎?」
文斯看着我手忙腳亂,「不,我是說……」
我停下來側耳傾聽,他猶豫了一下,「好吧,你會知道的。結賬。」
他說結賬的時候,似乎也在說,話題關閉,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出去,他說他還有一些事情,讓我自己搭車回家,然後走掉了,夜色将他包裹進一片黑暗。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不遠處,飛蟲圍繞着一盞路燈打轉,水泥地上的光線閃爍不定。我思考着文斯說的話,你會知道的,知道什麽?我一點概念都沒有,但他的語氣給我一種不詳的預感,讓我無法放下心來。我做出了一個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詫異的舉動,我順着文斯消失的方向走去。
當時我是這麽說服自己的,這是一個偏僻的地方,你不可能在這裏攔到出租車的,然而這個距離要徒步回去也太累人了,找到文斯,去跟他說你可以等他把事情辦完。
他走的是酒吧靠河岸邊的一條小道,沒有路燈,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弦月打在河面上,泛着黯淡的波光,道路很平坦,但我心裏七上八下的,生怕遇到什麽歹徒。看那座斑駁的石橋,絕對是十佳抛屍地點之一。
就這樣走了大概有五分鐘,視野漸漸亮堂起來,燈光來自于一片倉庫似的建築物,乒乒乓乓的垃圾音樂傳入我的耳中。這裏像是紅燈區和跳蚤市場的結合體,霓虹燈此起彼伏,到處是醉漢、j□j,以及其他來找樂子的三教九流。
跟丢了,我沮喪的想,文斯一定在哪裏拐了彎,他那一本正經又清心寡欲的樣子,我真難以把他和堕落兩字聯系起來。正當我垂頭喪氣準備往回走時,我突然看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熟悉的影子。
就在十字路口,穿着紅色短裙,上半身幾乎j□j在外的女人身邊,文斯站在那裏,臉上帶着一種可以說是魅惑的微笑。我的驚訝程度不亞于看到袋鼠與考拉攪在一起,費了很大勁才把下巴合攏,藏在一輛SUV車後。
你這是跟蹤,明白嗎?在我心裏,一個聲音說。但是我不可能現在出去對文斯進行道德講壇吧?而要我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一樣走開,我會一個星期都耿耿于懷的。所以我一定要看個究竟。
他們交談了一陣子,更準确的說是調情,文斯摟着女子離開了,我沿着街邊不遠不近地跟着他,直到一條陰暗的小巷。文斯把那名女子按在牆上。
「不要在這裏吧?」我聽見她笑着說,文斯沒有放她走,而是用鼻子磨蹭着她,我覺得我該離開了。
我确實是準備這麽做的,但是文斯突然緩慢地轉過頭,遠遠地看着我。
不,其實仔細想一想,我不能肯定他看見了我,我們隔着半條街,而且我站的地方一片漆黑,但是那種目光,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讓我動彈不得。一個畫面滑過我的腦海,非洲平原上,獵豹潛伏在草叢中,一瞬不瞬地盯着悠閑漫步的羚羊寶寶。我總算知道,為什麽他的眼睛讓我恐懼不安,因為那是屬于捕獵者的眼睛,藏着利爪和尖牙。
文斯和女子的溫存繼續着,他的動作看起來充滿柔情,女子最終放棄了抵抗,任他的手向自己腰部以下滑去,閉上眼睛,一臉享受。然而文斯自始至終都望着我的方向,我突然覺得,他是故意讓我看見的。是有多變态?
接着,他開始親吻女子的頸項……哦,這真是一部糟糕的j□j電影,我得離開了,立刻、馬上。不,等等,那女子的反應有些奇怪。她确實是興奮起來了,全身痙攣,緊緊得攀在文斯肩膀上,幾乎無法站立,但和「那種興奮」相比,裏面混雜着一種……我說不清楚那是什麽,但這絕對不正常,像是癫痫。
我不由得離開了藏身之處,等我走到大概十碼遠的地方,我明白了,或者說是陷入了完全的混亂,文斯離開女子的頸項,擡起頭來,他的眸子此刻呈現出耀眼的金色,瞳孔像貓眼一樣收縮成一條線,嘴唇鮮紅,一滴血從尖銳而雪白的犬齒滴落下來,滑過下巴。
他把女子從自己身上剝離下來,任她滑落在地上,像是對待一只空飲料盒。
「這才是我的晚餐,你明白了嗎?」他舔淨嘴角的血漬。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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