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口信
接着,我們應該是來到了真正的戰場。
所有的玻璃在一瞬間粉碎,子彈從四面八方貫穿進來,火光勾勒出的彈道交織在一起。然後,燃燒彈也加入進來。爆炸聲此起彼伏,宛如一場宏偉的交響樂的終章。
教堂內部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榨汁機,被高速旋轉的鋒利刀片碾成齑粉。強光混合濃重的火藥味讓我眼淚直流。現在我真的有點和平主義者的感覺了。
「走!走!」文斯推搡着我,我們匍匐前進,轉移到……被擊落的耶稣基督雕像背後,這是目前唯一一個沒有被破壞的藏身之處。
上帝會在關鍵時刻幫助你的,媽媽沒有騙我。
「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文斯吼道。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髒話。紳士,他總是自我标榜。
「五百萬!」我扯着嗓子說,「當我們從賭場出來的時候,我咨詢了雷米!因為他看起來對這種情況很熟悉!我問他,如果我被追殺,他有沒有什麽辦法!他說給他五百萬,剩下的他來解決!」
「現在看起來,他想把我們也解決了!」文斯對着我耳朵吼。
「對不起!」我差點要在後面加上長官,「我不知道他的計劃是這樣!我堅持不要他告訴我細節!免得被魯茲讀到!我只告訴他,對方只怕火和銀彈!」說到這裏我有點得意,我連文斯都騙過了,「我是個天才,對吧?!」
一顆子彈穿過我們之間。
「如果我活下來,我會殺了你!」文斯的聲音聽起來他現在就想殺人。
「随便你,只要我能活下來!」
我帶着哭腔。
一個世紀之後,掃射和轟炸終于結束了。
好消息是,我們都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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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還沉浸在回顧我短暫的一生當中,文斯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
這時,我才意識到,一切已經歸于平靜,而不是我的耳朵被震聾了。我的雙腿還在發抖,他幫助我站起來。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慘烈的景象。簡直像是穿越到了戰争片的結尾。小教堂完全變成了一座廢墟,到處都是彈痕和陷坑,幾處火焰依然頑強的蔓延着。
魯茲的手下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要麽被銀彈射成了篩子,要麽已經燒成了黑炭。
一個人影出現在教堂入口,他戴着墨鏡,穿着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西裝,一挺機關槍沉睡在他的臂彎中。
「五百萬,現金。」他說。
我認出來,他是剛才雷米的跟班,那個秀肌肉的金發男。這絕對是報複,我們不應該調侃他的,他确實很有威懾力。
探照燈一盞一盞熄滅了,他消失在黑暗之中。
文斯走向魯茲。他靠在布道臺後面,身上有十幾處傷。頭發有一部分燒焦了,臉上覆蓋着煙灰,看起來奄奄一息。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随着文斯的接近,魯茲向後蜷縮,他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我不會殺你的。」文斯輕聲說,「明天的太陽會。」
我沒有和他争論有關仁慈的問題,魯茲并不是知恩圖報的類型,饒過他這次,下次,他會百倍的償還。
我們乘上一架直升機,把他留在小艾菲爾鐵塔上,陽光會将他烤焦,他會享受一個漫長而痛苦的死亡。
「了結了?」我問。
我和文斯站在雲霄塔頂層,朝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來,整個維加斯盡收眼底。
陽光給文斯的側臉鍍上一層金色,他戴着那種面罩式墨鏡,看起來像科幻片的男主角,風吹動他敞開的領口,「了結了。」
「可以回家了?」我試探。
「回家。」文斯肯定。
家啊,甜美的家。我一定笑得像個傻瓜。
文斯用一句話終結了我的好心情,「那五百萬算你的。」
我們沒有坐飛機,一路開車回去。時常,路上只有我們那輛炫目的法拉利。沙漠在兩邊一望無際地展開,風滾草被吹着前進。
現在回憶起來,那段旅途靜美地讓人幾乎想令時間停止。
最終,我們回到了小萬神殿。在一個夜裏,車子緩緩駛過林蔭道,兩旁的運動感應燈逐次亮起,我将方向盤打了個旋,平穩地停在了門廊前。
我和文斯走下來,順着臺階向上望去,一個女人站在那裏。
白色露肩長裙勾勒出她修長曼妙的身體曲線,她的金發披散在背後,有生命似的在晚風中飄搖。月光照亮她驚世駭俗的美貌。只差一頂桂冠,她就是達芙妮女神降臨了。
任何男人都會嫉妒她手裏扶的那根廊柱,除了,或許,文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收住了腳步,如臨大敵地沉下眉頭。
「哦,文斯,Guten Abend,真高興我們又見面了。」女神放開了廊柱,款款步下,「咱們分開有多久了?我會說,一個世紀?感覺真像是昨天的事情啊。」
我決定再也不跟別人說「好久不見」這句話了。
文斯一語不發,這時,女神已經走到他跟前了,她張開雙臂,似乎想來個擁抱,「別再過來。」文斯低聲喝止,聽上去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悶雷。女神停下來,姿勢優美地叉起腰,「調皮的小貓咪。」
我十分懷疑我的耳朵欺騙了我。她叫文斯,「調皮的小貓咪」?他們中間肯定有一段什麽。
文斯沒有就這個昵稱(是昵稱吧)發表任何意見,「你想幹嘛?」他問。
女神似乎受到了冒犯,她露出一臉懶洋洋的驚訝,「Mein Gott,文斯!問一個女士你想幹嘛?你所受的紳士教育呢?」她轉向我,「他真粗魯,不是嗎?」
我舉起雙手,表明自己的無辜。
「進屋去,萊爾。」文斯命令,仍然緊盯着女神,仿佛她是一條蝰蛇還是什麽。
空氣中浮着一種緊張氣氛,我知道我最好不要插手,但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摸向別在腰間的槍,那重量讓人放心。
「哦,放輕松,小朋友。」我眼前一花,女神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的身邊,她冰涼的手捉着我的手臂,我渾身都凍結了。
「放開他。」文斯說,口吻依然鎮定,但他的獠牙露了出來,金色眸子放出懾人的光芒。
「我說了,放松,」女神轉向文斯,「我沒有惡意,只是來捎個信。」為了讓自己更可靠,她放開了我,我解凍了,她攤開雙手,「你應該明白,如果我有任何企圖,你們其中一個就不會到現在還站在這裏。」她一笑,眼珠滑向我。
我連忙轉移視線。不要有眼神接觸。
「而你也應該清楚,如果你那麽做了……」文斯合上眼睛,似乎在整理思緒,片刻後,他恢複了平靜,「說吧。」
「安傑洛向你致意。」女神行了一個禮,天鵝般的優雅。
文斯沒有回答。
「我的任務完成了。」一陣微風,女神的身影消失了。
我停好車,回到屋裏。一種古怪的緊張氣氛籠罩着這裏。屋裏沒有開燈,文斯站在落地窗前,幾片枯葉被風掃進來,他視若無睹。
「可以提問嗎?」我小心翼翼地說。
隔了一會,文斯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不。」
「好吧,」當他說不的話,那一定是不,「我只想讓你知道,如果你什麽時候想開記者招待會的話,記得第一個邀請我,我要坐前排的。」
他笑了一下,「不錯的笑話。」
我感到一陣揪心的無能為力,當他被他的世界困擾的時候,這竟然是我唯一能做的——講一個笑話。
「這就足夠了,萊爾。」他說。
我嘆了口氣,「好吧。」我轉身離開,但突然間,看見他形單影只的樣子,我改變了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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