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派對
我開了一個派對。
開始,我打電話給每一個我認識的人,散發邀請。然後我意識到,我的社交圈真是小得可憐。我開始編造各種各樣的謊言,比方說不經意地将「一個重要角色的試鏡」的可靠小道消息洩露給一些職業經紀人,還有慈善酒會,改裝車友會,年度好好先生拍賣會(鬼知道那是什麽)。
我預定了氣球、鮮花、香槟和樂隊,打開所有的燈。像小萬神殿這樣的房子就是為派對而生的,當一切準備就緒,前所未有的活力從每個窗口放射出來,宛如一座璀璨的失樂園。
十二點,客人開始陸續抵達。
我和文斯站在二樓的露臺,俯瞰整個庭院。它看起來就像一幅勃魯蓋爾的畫——到處是快樂的小人。
「這個……」他指指下面。
我有點預感他想說什麽,我打斷他,「算我的嘛。」
文斯挑起眉頭,「準備好重返貧困線了?」
我揮了揮手,有一種一擲千金的快感,「重點不是錢,而是活着開心。我希望我開心,你也一樣。」
「我可不會感謝你。」他說,但他的眼睛出賣了他。
「不客氣。」
引擎的轟鳴聲,我們重新轉向庭院,一輛跑車叱咤而來,帶來了一群活潑的短裙女孩。
哦,拉拉隊,完美。
「我想這兒有一個緊急情況。」文斯示意了一下走在前端,鑽石一般閃耀的拉拉隊長。
「拯救那個女孩吧,超人。」
他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我沒有不死之身,所以只能乖乖走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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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迪恩(總有人要做收尾工作吧),他坐在噴泉池邊,看起來有些迷茫。
「嗨。」見到我,他打了個招呼。
我在他身邊坐下,遞給他一杯蘇打水,「嗯,關于你姐姐……」
「她沒死。」他打斷我,「我已經知道了。」
「什麽?」
「她在電話裏告訴我了。」迪恩解釋。
「哦。」我大松口氣,說真的,告訴某人他的姐姐變成吸血鬼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迪恩喝了一口飲料,我們一起看着來往的人群。
「你覺得怎麽樣?」我問。
他想了很久,「說不好。」
「嗯。」
「不過我很高興,我還能見到她。」
「當然。」
「而且……這有點酷。」
我們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這時,文斯牽着拉拉隊長昂首闊步來到我面前。
「接棒。」
幸福來得太快,我驚慌失措地接住那只玉手,他旋風一般離開了。
「他也很酷。」迪恩小聲說。
我們一起望向文斯的背影,「最酷的。」我回答。
樂隊奏起一首探戈,我走向舞池。路過圍觀的人群,我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米娜。不用說,我邀請她居心叵測。
她依偎在他的丈夫身邊,看起來有些吃驚。
「萊爾?」
「哦,米娜。」我停下來,「謝謝你來參加我的派對。」我強調了一下我的,「別拘束,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提。」
「這……?」
我知道她有很多問題,我無情的打斷了她,「對不起,現在我有點抽不開身,待會有時間再談好嗎?」我示意了一下我的舞伴,拉拉隊長将頭倚向我的肩頭,大眼睛撲閃撲閃。
我邁開步子,把目瞪口呆的米娜抛在腦後。
經典複仇。從今以後,她大概不會再出現在我的夢中。
狂歡一直持續到夜色闌珊時。
除了幾個醉漢,客人已走得七七八八,留下一片狼藉,鐘點工在草坪上忙活。一只氣球溜了出來,飄向天空。
我和文斯重新聚在二樓的露臺。
「還喜歡嗎,你的回歸派對?」我問。
「只有一點不喜歡,」文斯評價,「結束得太早。」
「好建議,」我摸出一只空氣筆,劃拉了幾下,「記下了。」
樂隊奏起一首華爾茲,準确的說,「最後的華爾茲」。
文斯向我伸出手,「請。」
我瞪着他,「你不是吧?」
「浪費可恥。」文斯眨眨眼,「這可是,最後的華爾茲。」
「是啊,就算它排在第一,也是最後的華爾茲。」話雖如此,我仍然接受了他的邀請。能怎麽辦?他都眨眼了,殺傷力全開啊。
「我可沒和男的試過。」我提醒他看看他锃亮的皮鞋。
「沒關系,我會引導你的。」
我們面對面站着,他環着我的腰,我把手擱在他肩膀上,這尴尬死了。開始的幾步有些笨拙,不過一會兒之後,就像俗話說的,我融入了音樂。文斯确實是一個出色的舞伴。
我們在地板上滑行,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接一個的旋轉,我開始眼花缭亂起來。
「當我說我想尋找一個平衡時,你在同情我,對嗎?」文斯對我耳語。
我愕然地轉向他,「不,哦,我只是……」争辯沒有任何意義,我只好承認了,「是,但是……」我沒想讓他知道,這太……太傷人了。
「其實你大可不必。」文斯平靜地打斷了我,「你會錯意了,我喜歡和人類打交道……」他深深地看着我,「純粹是因為……這更容易。」
我好像跌進了一個漩渦,周圍的景象越發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只有文斯的面容。
「等等,慢一點,我頭暈……」
文斯沒有理會我的抗議,步伐緊跟着節拍,「你見過我的同類,他們……說得好聽點,都是很有個性的。但你們人類不同。」
一陣冰冷從我的腳底爬上來。
文斯繼續說,「你們太感情用事,只要給那麽一點好處,我就可以輕松的控制你們,就像你們訓練看門狗一樣。」他輕聲笑了一下,「再說,人血的味道真的很好。」
「你的演技有待提高。」我一點都不信他說的,真正令我擔心的,是他為什麽要演這一出。
一陣頭重腳輕,我像個秤砣一樣向前倒去,文斯接住了我,帶着我繼續轉圈,雖然在我感覺,在轉的不是我,而是周圍的天地。
「不,我說真的,這就是最真實的原因,」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麽漠然,「如果說有任何崇高的因素,那都是你的杜撰,是你自己憑空想象出來的,萊爾,我們都知道你的思維有多發散。」
昏昏沉沉中,樂隊的歌聲仿佛從很遙遠的國度傳來,我聽見歌詞在唱:「……你眼中的愛火消逝,我心破碎成兩半……」
天,這真是一首悲情的歌。
但是我終于抓住了一點頭緒,他以為他可以瞞過我,但他不能。
「求求你,不要……」我想說不要洗掉我的記憶,但暈眩漸漸占了上風,我的意識開始全面崩潰,向虛無滑去。我的四肢麻木,舌頭不聽使喚。
文斯的手震顫了一下,他沒有回答。舞步停止了,我感覺自己被溫柔地放平在地面上,一陣涼意襲來。
「再見,我幽默的小傻瓜。」文斯伏在我耳邊說。他別在胸口的玫瑰滑落,正落在我面前。
不要走。我想阻止他,但僅剩的力氣只夠我蜷曲一下手指。
他直起身,背向我,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曲已畢,在我自己逐漸放大的心跳聲中,我的眼皮重重的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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