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白渺逐漸冷靜下來了。

她想起那個魔道,連忙問:“師尊,你之前見過那個峭寒生嗎?”

沈危雪輕輕搖頭。

“過去活躍的魔修裏,沒有這號人物。”

看來是魔道的新起之秀。

白渺嘆氣:“要是我們能抓住他就好了。”

沈危雪安慰她:“他不是你們能對付得了的。況且,他的本體應該在很遠的地方,想要找到他,很難。”

白渺:“那……”

“別擔心,我已将此事告知祝隐。”沈危雪說,“他會着手安排的。”

白渺驚訝道:“您已經告訴掌門了?什麽時候?”

難道他們偷偷打電話了?可她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沈危雪輕聲解釋:“我的原身還在栖寒峰。化身與原身是相互聯系的,化身遇到的事,原身也會知曉。”

原來是這樣。

白渺暗暗羨慕。

這個能力,真的很方便……

她突然又想起一事:“那我撸貓的時候,您的原身也會有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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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危雪微微一頓,神色有些尴尬。

他神情微妙,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似乎在斟酌着如何開口。

白渺隐約覺得自己似乎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那什麽,師尊,我有點困了,咱們還是早點睡吧!”

沈危雪頓了頓,垂下眼睫:“……嗯。”

隐約像是松了一口氣。

看來這個問題的确讓他很難回答,或者說,讓他很為難……

白渺在心裏默默添上一筆。

——師尊不喜歡把原身和化身放在一起作比較。

禁忌禁忌,以後說什麽都不提了。

這之後,衆人又在酆都待了幾天。

阮成殊和柳韶迅速将酆都有魔一事告訴各自的師尊,然而掌門和蒼遠峰主對此并沒有任何驚訝的反應,只是讓他們保護好自己,同時告訴他們試煉已經結束,讓他們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早日回宗。

他們每日起早貪黑出去探查,沒有再發現峭寒生的蹤跡。

幻象也沒有再出現,整個酆都仿佛又恢複了過往的繁華與安寧。

只有他們知道,那些失蹤的人,究竟去了哪裏。

“這次算是白忙活了。”柳韶趴在桌子上,整個人懶洋洋的,“什麽問題都沒解決,還把魔放跑了。”

程意安慰道:“是我們碰到了突發情況……沒辦法的。”

經過這幾天時間,衆人已經平複好自己的心情。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裏的想法卻或多或少地發生了改變。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他們必須努力變強,變得越來越強,只有這樣,才能活下來,做自己想做的事,證自己想證的道。

衆人心情複雜,宗元見氣氛又要低沉下來,連忙提問:“以前有過這種情況發生嗎?”

“有過,還不止一次。”江榭說,“和那些前例比起來,我們已經很幸運了。”

唐真真好奇道:“為什麽?”

江榭:“因為那些參與試煉的弟子,多半都有傷亡。最嚴重的一次,整個試煉小隊都死光了,一個都沒剩下。”

衆人頓時沉默。

确實,和那些弟子比起來,他們已經相當幸運了。

他們甚至都沒有受傷。

蕭長平:“陸嶺從一開始就被盯上了,對吧?”

江榭與柳韶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在峭寒生帶走陸嶺的第二天,他們在之前那家樂樓再次遇到了謝聽秋。

謝聽秋坐在二樓窗邊向下眺望,一看到他們,就對着他們搖扇子。

白渺衆人進入樂樓,被招待姑娘請到二樓雅間。

“昨晚那道光,你們看到了嗎?”謝聽秋開門見山地問。

白渺不确定他問的是阮成殊的赤霞金光訣,還是化靈珠産生的光芒。

她直接問:“什麽光?”

“就是很刺眼的那道光啊。”謝聽秋搖了搖折扇,“像嘔吐一樣忽然噴發出來,又突然彙到一起,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他的比喻非常形象,衆人一下子就聽懂了。

“是化靈珠。”白渺直截了當地說。

謝聽秋:“……”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

大概無語凝噎了半分鐘,他終于長長嘆出一口氣。

“果然是化靈珠啊。”

柳韶挑眉:“你知道?”

謝聽秋:“大概能猜到。”

他沒精打采地搖了兩下折扇,見衆人都盯着他,這才慢吞吞開口。

“其實和你們分開後,我又去找人打聽了下。”他摩挲下巴,“據說買下化靈珠的其實另有其人,不過之後有沒有被那個穿紅衣服的男人收走,就不可知了。”

白渺:“那個人有什麽特征嗎?”

“帶着把劍,算嗎?”謝聽秋笑道,“這些人都不傻,誰會打扮得特別明顯去收化靈珠這種東西呢。”

白渺心想,陸嶺顯然是個傻的,連被魔盯上了都不知道。

只不過峭寒生似乎從一開始盯上的就不是化靈珠,而是陸嶺這個人。

否則他在師青青第一次進入鬼市的時候就該收手了,何必又多此一舉地将她放出來,一點點增加陸嶺的猜疑與焦慮,引他入套。

就連被污染的化靈珠,似乎也是為陸嶺入魔而特意準備的。

至于師青青,從陸嶺被盯上的那一刻,就注定會死。

白渺陷入沉思,謝聽秋注意到她心不在焉,探出折扇,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麽呢?”

白渺:“我在想……魔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謝聽秋:“喜歡魔咯。”

“不,我說的是人。”白渺看向他,“什麽樣的人,會讓魔想得到手呢?”

謝聽秋聞言,折扇抵着下巴,認真想了想。

“可能是……心性脆弱、容易動搖的人?”

白渺不解:“為什麽?”

“因為這樣的人,最容易堕入魔道,也最容易被控制。”謝聽秋煞有其事地說,“女子也是如此,所以才要細心呵護……”

心性脆弱、容易動搖的人,最容易堕入魔道,也最容易被控制。

現在想來,陸嶺就是這樣的人。

因為愛上師青青而離開師門,因為想和師青青長相厮守而患得患失,因為害怕失去師青青而失去理智。

魔最喜歡這樣的人。

“我明白了。”白渺打斷謝聽秋的演講,問道,“話說回來,化靈珠已經沒了,你不着急嗎?”

謝聽秋一頓,笑道:“急啊,但急又有什麽用呢?”

柳韶:“你又不怕死了?”

“怕,但凡事都有回旋的餘地。”謝聽秋一合折扇,慢悠悠道,“你們知道周家為何如此寶貝這顆化靈珠嗎?”

唐真真舉手:“因為他們想留着自己用!”

“也有這個原因。”謝聽秋道,“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們沒有比化靈珠更好的寶貝。”

這不是廢話嗎?

白渺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聽我說完。”謝聽秋不緊不慢道,“既然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寶貝,那我還給他們一個比化靈珠更好的寶貝,這事不就結了?”

宗元懷疑道:“你哪來這麽好的寶貝?”

謝聽秋搖扇道:“這個你們就不用操心了,在下友人衆多,自然有人願意伸出援手,助我解決燃眉之急。”

衆人神色各異。

說得這麽清新脫俗,八成是要去騙了。

“總而言之,周家估計已經在趕來的路上,我也要先行一步了。”他悠然起身,握扇行禮,“諸位,有緣再會。”

說完,他搖着折扇,風流倜傥地走出雅間。

連逃跑都這麽潇灑……

宗元看着他的背影,嘆為觀止:“真是厲害……”

蕭長平:“別看了,要臉的。”

宗元:“……”

眼看留在酆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衆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這幾天來,阮成殊一直沒怎麽說話,雖然臉上表現得不明顯,但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好。

臨出發前,他依然郁郁寡歡,晚飯也沒吃幾口。

江榭三人默默嘆氣,卻也無計可施,研究半天,終于琢磨出一個法子。

他們找上了白渺。

“白渺,可以請你去勸勸阮兄嗎?”

白渺驚訝地指着自己:“我?”

江榭點頭道:“我們跟他太熟了,有時候,我們說的話,他是聽不進去的……”

白渺不解:“那為什麽不能讓柳韶、真真、或者意姐姐去勸他?”

“因為……”江榭眼神游移。

“因為你是唯一打敗過他的人!”宗元立即接上,“阮兄雖然嘴上不說,但一直很佩服你。”

蕭長平:“對,很佩服。”

“所以,你是最适合勸他的人。”

白渺見三人态度誠懇,也不好再推脫。

“好吧,那我去試試……”她不确定地說,“但是先說好,要是沒勸好的話,不能怪我哦。”

“不怪,不怪。”三人連連搖頭。

白渺這才放心。

在三人殷切的目送下,她抱着白貓,走到客棧外的那棵柳樹下。

阮成殊正站在柳樹下眺望河面,他心神恍惚,連白渺來到身邊都沒有發現。

“阮兄?”白渺試着叫了一聲。

阮成殊頓時回神,目光落到她臉上。

“……白渺?”

白渺不太擅長做這種事,語氣僵硬道:“看魚呢?”

阮成殊:“……”

誰大晚上看魚?

“咳,嗯。”白渺清了清嗓子,說,“那個,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就長話短說吧,你是不是在為陸嶺的事自責?”

阮成殊一愣。

他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說出來,更沒想到她會和他說這個。

白渺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摸了摸懷裏的白貓,試圖緩解尴尬。

“其實,師青青的死,還有陸嶺的入魔……跟你都沒有關系。”

阮成殊聽了,眼神略微有些黯淡。

“當時,如果我沒有讓陸嶺仔細想想,或許他就不會懷疑師青青了……”

“不可能的。”白渺輕聲道,“整個鬼市都是峭寒生布下的幻象,只要他想,不管陸嶺有沒有懷疑,峭寒生都能把師青青變成另外的樣子。”

阮成殊:“但陸嶺或許會更堅定一點,不是嗎?”

“他不會。”白渺搖頭,“峭寒生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選中他。”

阮成殊垂下眼睑:“但我什麽也沒幫到他。”

“你幫到了酆都百姓。”白渺認真地說,“如果你那晚沒有使出赤霞金光訣,峭寒生一定不會那麽快就出現。他可能會藏在暗處,将更多百姓拉入幻象,以此讓入魔後的陸嶺吸收更多靈氣,提升修為。”

這是她認真考慮後得出來的結論,并不是為了安慰阮成殊而想出來的說辭。

她說得認真,阮成殊聽得也很認真。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白渺笑了:“當然。”

阮成殊怔怔地看着她。

晚風輕拂,星河璀璨,明月靜靜地挂在夜幕之上。

碧翠的柳枝在她頭頂輕輕搖曳,她側臉如畫,眉眼柔和,笑容皎潔而動人。

阮成殊情不自禁:“白渺,我……”

他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兩人立即向後望去,發現客棧的門居然被推倒了。

宗元和唐真真正趴在門板上嗷嗷叫喚,剩下四人則躲在門框後指責他們:“都怪你倆太激動,這下可好,被他們發現了吧?”

阮成殊:“……”

白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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