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白渺覺得這個問題有點怪。

事實上,她都不明白這有什麽好比的。

誰教不是教啊,真要算起來,她的劍訣還是他這個師祖教的呢……

當然,這些話她也只敢在心裏想想,是斷斷不可能說出來的。

她和沈危雪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別的不說,他的脾氣倒是摸得一清二楚。

這個人雖然看上去溫和包容,但偶爾也會有強硬的一面,尤其在某些事上,會表現得格外執着,一般人難以撼動分毫。

白渺覺得,他現在可能就是進入這種狀态了。

她想了想,決定順毛摸:“您是師祖,師尊能教的,您自然也能教。既然您希望我收下辟谷丹,那我收下就是了。”

沈危雪側頭看她:“不勉強?”

白渺:“……”

她有些無奈:“不勉強。”

沈危雪這才滿足地笑了。

他一笑起來,便如湖光蕩漾,從眼梢到眼角都是潋滟橫波,讓人看得入神。

白渺連忙收斂視線,平心定氣。

冷靜,冷靜,不能被美色迷惑。

這可是師祖,換句話說,就是她的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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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對老祖宗有非分之想啊!

沈危雪心情變好,神色也柔和下來。

他手心一翻,一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出現在他的手中。

“這是辟谷丹。”他溫聲道,“打開看看。”

白渺道了聲謝,乖乖從他手中拿起盒子,打開上面的盒蓋。

一顆麥麗素大小的藥丸靜靜躺在盒子裏,氣味清香,散發着淺淺碧光,看上去充滿了昂貴的氣息。

白渺驚訝道:“賣相不錯。”

和之前那瓶辣椒粉簡直天壤之別。

沈危雪輕笑:“因為醫仙想賣個好價錢。”

白渺:“……”

她不解道:“那他為什麽不多煉一些?”

沈危雪:“物以稀而貴……”

乖乖,這個醫仙還挺會搞營銷。

白渺又看了看這顆稀貴稀貴的辟谷丹,合上錦盒,接着鄭重地對沈危雪說:“謝謝師祖,我一定收好這顆辟谷丹,絕不辜負您的心意。”

沈危雪輕輕重複:“收好?”

糟糕,又說錯了。

白渺立即改口:“呃,是收好帶回去,回到洞府就服用,絕對不耽擱。”

沈危雪平平靜靜地端詳她。

白渺覺得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靈魂,令她坐立難安,心緒不寧。

“就在這裏服用吧。”沈危雪說。

白渺猝不及防:“啊?”

沈危雪勾勾手指,盒子自動打開,裏面的藥丸飄出來,停在白渺面前。

“沒必要等回去再服用。”他輕聲道,“就現在吧。”

白渺:“……”

她敢打包票,沈危雪剛才肯定是看穿了她的打算。

她确實是不想浪費這顆辟谷丹,所以想着先收下來,帶回去,暫時不吃,等到時候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消耗掉它。

但沈危雪顯然不想給她這個做決定的機會。

她看着這顆漂浮在眼前的辟谷丹,猶豫道:“呃,我現在沒有胃口……”

沈危雪:“那我喂你?”

白渺:“……”

她被這句話噎了一下,吓得立馬拿過辟谷丹,二話不說,直接塞進嘴裏。

辟谷丹的味道很奇特,聞着是甜的,但吃到嘴裏,又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白渺已經餓了好幾天,突然嘗到這種味道,辟谷丹還沒進入嗓子眼,喉嚨裏頓時湧起強烈的嘔吐感。

沈危雪一直盯着她,見她似乎要吐出來,立即擡手接住。

辟谷丹落在他的手心上,濕潤泛光,上面一層微妙的光澤,帶着白渺的溫度。

白渺難受地咳嗽起來,臉都漲紅了:“師祖,我……”

“慢點。”

沈危雪起身,另一只手環到她身後,輕輕拍撫她的後背。

他動作溫柔而耐心,白渺的咳嗽漸漸止下來。

她的眼睛、鼻尖都是紅紅的,因為剛才的咳嗽過于激烈,眼角還滲出一滴生理性的淚水。

“師祖,那顆辟谷丹……”她仰起臉,神色懊悔。

“沒事。”

沈危雪擡手輕拭她的眼角,一邊柔聲安撫她,一邊将辟谷丹重新喂進她嘴裏。

辟谷丹的苦味比之前還要重,白渺剛一嘗到這個味道,眉頭便不受控制地細細蹙起。

“要喝水嗎?”沈危雪憐惜地看着她。

白渺一臉艱難,連連點頭。

沈危雪提起案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冷茶。

不等他将茶杯端起來,白渺又要吐了。

沈危雪這次眼疾手快,立即擡手,拇指抵住她的嘴唇,将那顆辟谷丹攔截在她的唇齒之間。

白渺微張着唇,眨眨眼睛,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蜘蛛……”

沈危雪猜測,她想說的應該是“師祖”。

他輕輕嘆氣:“我只有這一顆,再吐出來就沒了。”

白渺很委屈。

她也不想啊,都怪這個狗醫仙,煉丹就好好煉,做不出甜味可以做無味,但不要做這麽奇葩的味道好嗎?

沈危雪輕聲問:“還能咽下去嗎?”

白渺不确定。

他的指腹現在正抵着她的唇縫,辟谷丹被夾在唇齒和他的指腹之間,雖然是為了抵住辟谷丹不讓它滾下來,但這個局面卻讓白渺進退兩難。

其實她只要舌頭一卷就能将辟谷丹卷回口中,但沈危雪抵着辟谷丹,她這樣做,勢必會舔到他的手指。

她不敢那麽做。

白渺細眉微蹙,神色為難。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沈危雪突然輕推了推辟谷丹,主動将手指探入她的口中。

白渺一慌,條件反射地将辟谷丹咽下去。

她動作極快,舌頭不可避免地掃過他的指尖,嘗到一點清冽的味道。

涼涼的,清冷的,和辟谷丹的苦味糅雜在一起,沖淡了那股令她難受的感覺。

白渺心跳很快,眼睫微顫,将混合了他的氣息的辟谷丹咽了下去。

“如何?”沈危雪輕聲詢問。

他站在她面前,二人距離極近,聲音落在她的耳畔,像缭繞潮濕的薄霧。

白渺小聲答:“……吃下去了。”

沈危雪聞言,眉眼微彎,柔和地勾了下唇角。

“你先喝點水,我去取花。”

“……好。”白渺乖乖應下。

沈危雪摸摸她的頭發,轉身走上閣樓。白渺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進入房間,她才如釋重負,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剛才,她的确舔到了他的手指。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這種行為,怎麽看都很糟糕吧?

仔細想想,可能還有點性騷擾的嫌疑?

一想到這三個字,白渺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上次那個雨夜,自己差點将沈危雪推倒的經歷。

卧槽,怎麽又來了,快點滾開啊你們這些黑歷史!

白渺膽戰心驚,連忙端起茶杯,将裏面的冷茶一飲而盡。

茶雖然是冷的,卻很清香,并不苦澀,茶湯清清涼涼的,帶一點甘甜,喝下去十分鮮爽。

白渺下意識品了品。

感覺……還能品出一點剛才的味道。

那點似有若無,隐隐約約的清冽。

……怎麽還回味起來了啊!辟谷辟魔怔了嗎!

白渺用力搖了搖頭,連忙又給自己倒一杯茶。

她舉起茶杯,正準備一口灌下去,青鸾突然從外面飛了進來。

青鸾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撲動翅膀的動作很輕,似乎生怕被人發現。

它飛到白渺身邊落下,不由分說,一口咬住白渺的衣擺,然後鉚足了力氣,生拉硬拽地就要把她往外拖。

白渺:“???”

幹嘛呢這是?拉她出去玩?還是拉她出去單挑?

白渺一頭霧水:“青鸾,你沒事吧?”

青鸾不敢出聲,也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只能咬着她的衣服,費盡全力往外拽。

它最近經常一驚一乍,讓人摸不着頭腦。白渺雖然有心配合,但也擔心有詐,于是一邊穩住自己,一邊努力猜測它的意圖。

“外面有好東西?”

“外面有人?”

“外面有蟲子?”

青鸾:“……”

它瞪大眼睛,呼吸急促,看上去氣得不輕。

白渺無奈道:“你再等會兒吧,師尊……不是,師祖馬上就下來了,我還要拿花呢,暫時走不開。”

青鸾聞言,憤怒地瞪了她一眼,用力拍了下翅膀。

哦呦,脾氣還不小。

白渺更不想搭理它了。

正當一人一鳥來回拉扯時,沈危雪捧着花盆從閣樓上下來了。

“青鸾。”他淡淡往下一瞥,“你在做什麽?”

青鸾被他逮了個正着,頓時松開尖喙,收起脖子,畏畏縮縮地移到一邊。

白渺隐約覺得,青鸾最近似乎越來越怕沈危雪了。

是青鸾做了什麽錯事嗎?

她雖然總和青鸾打架,但她其實并不讨厭這只鳥。相反,有時候還挺喜歡的,感覺它雖然不會說話,但也像她的冤家朋友一樣,是她身邊不可或缺的存在。

如果青鸾做錯了事,她或許可以試着為它求求情。

沈危雪走到白渺面前,将幹幹淨淨的花盆遞給她,溫聲叮囑。

“這是常夜花,輕易不會死,每半月澆一次水即可。”

“好,我記住了。”白渺接過花盆,想了想,說,“師祖,青鸾最近是不是犯錯了?”

沈危雪輕笑:“你為何會這麽想?”

“因為……”白渺看了一眼縮在角落的青鸾,“我看它似乎很怕您的樣子,而且它最近好像有點奇怪,所以……”

沈危雪聞言,微微垂眸,望向角落裏的青鸾。

青鸾對上他的視線,立即低下腦袋,将尖喙埋在胸前,假裝梳毛。

沈危雪明白,青鸾之所以會舉止反常,是因為它在緊張。

青鸾擔心他會失控。

但他不這麽認為。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清楚自己在想什麽。

“……青鸾沒事。”

沈危雪笑了笑,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不用擔心。”

作者有話說:

青鸾: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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