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沈危雪緩緩搖頭:“你想多了。”

荊翡仔細看了看他。

這麽一看,他似乎已經恢複正常,除了眉眼間隐有倦色,看起來和平日沒什麽區別。

當然,他看到的“平日”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你知道我要來?”荊翡端起茶杯,啜飲一口。

沈危雪:“大概猜得到。”

“你這裏還是沒什麽變化嘛。”荊翡環顧一周,面露遺憾,“一個人住無不無聊,找個人過來和你說說話也好啊。”

沈危雪聽了,沉默半秒,而後笑了笑。

“有青鸾就夠了。”

“那只傻鳥?你确定?”荊翡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邊搖頭一邊喝茶,“你還不如說有外面那幾條錦鯉就夠了,這樣可信度還大一點。”

沈危雪神色溫和,沒有反駁。

荊翡看了他一眼,突然挑眉:“行了,咱倆誰跟誰啊,我人都來了,就別跟我藏着掖着了啊,有話直說吧!”

沈危雪睫羽平靜:“說什麽?”

“那顆辟谷丹啊。”荊翡一臉八卦,醫仙的超然氣質瞬間蕩然無存,“你可別告訴我是你自己要用的,你就直說吧,辟谷丹究竟給誰了?”

沈危雪語氣平和。

“自然是給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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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翡:“……”

這不廢話嗎?

“我當然知道是給別人,我問的是,這個‘別人’到底是誰?”荊翡緊緊盯着他,“你別想糊弄過去,大不了我去問祝隐,他怎麽說也是個掌門,就算是順藤摸瓜,也能給我摸出來吧?”

沈危雪輕輕嘆氣。

所以他才不喜歡和這個人相處……

“給一個弟子了。”他言辭簡短。

“哦呦。”荊翡驚訝道,“是你的小輩呀。男弟子女弟子?”

“……女弟子。”

荊翡聽了,頓時揚起眉毛,誇張得幾乎要飛上天。

“女弟子?!”他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一臉驚奇,“沈危雪,你不會是鐵樹開花了吧!”

沈危雪:“……”

“那個女弟子現在在哪兒?”荊翡一臉好奇,“把她叫來給我看看,我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沈危雪微微蹙眉:“她可不是給你看的。”

荊翡一聽他這麽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意味深長地笑了。

“這就護起來了?”他摸摸下巴,“給我看看又怎麽了,又不會少塊肉。”

沈危雪知道跟他說不通,無奈地揉揉眉心,輕嘆一聲。

“我昨日……”他低聲道,“吓到她了。”

“吓到她了?”荊翡狐疑地看着他,“你對她做什麽了?”

沈危雪:“……沒什麽。”

荊翡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皺眉。

“你不會是因為這個女弟子才……”

“與她無關。”沈危雪平靜地打斷他。

荊翡不說話了,他探究地盯着沈危雪,突然輕笑一聲。

“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沈危雪微微垂眸,沒有多言。

荊翡擡手給自己倒了杯茶,視線四處梭巡。很快,他在桌案下面發現一本典籍。

他将典籍拿起來,随手翻了翻。

“……建構洞府?”他邊翻邊問,“你還給那個女弟子建洞府了?”

沈危雪已經在考慮怎麽請他離開了。

荊翡翻了幾頁,便不感興趣地丢到一邊。

“說點正經點的吧。”

他十指交叉,正色道:“你現在的狀态,确實不算好。”

沈危雪輕聲道:“我知道。”

荊翡從袖中掏出一只錦盒,和存放辟谷丹的盒子一致。

“不過我也考慮過這種情況。”他打開錦盒,從裏面拿出一顆藥丸,“吃藥吧,趁現在反噬得還不厲害,壓一壓也就下去了。”

沈危雪接過藥丸,含入口中。

“待會兒我再給你上個清魔咒,可能會有點難熬,你努力忍着。”

荊翡說着,又補充一句:“哦,對了,要收錢的。”

沈危雪無奈:“我幾時拖欠過你?”

“這不是怕你忘了嘛。”

荊翡又喝了一口茶,喝完,認真地對沈危雪說:“藥性和咒術與你體內的東西必定相沖,這兩天就別出去了,好好休養吧。”

沈危雪眼睫微動,終是沒有多說什麽。

白渺和小夥伴們最後帶着一大堆東西離開了客峰。

嶦瓊宮的女弟子們很喜歡他們幾個,送了他們許多嶦瓊宮特産,比如她們自制的點心、零食、熏香,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小玩意。

“嶦瓊宮的姐姐們真好,我們明天再去吧!”唐真真美滋滋道。

柳韶:“明天人家可就不會送這麽多東西給你了。”

唐真真不服道:“我又不是圖人家東西!”

白渺突然開口:“明天我可能沒時間。”

唐真真扭頭看她:“為啥?”

“我有點事要做。”白渺并沒有解釋太多。

“好吧……”唐真真撇撇嘴,轉臉又笑了,“不過這麽多好吃的,也夠我吃幾天了……”

明雙瑤:“你果然是圖人家的東西!”

唐真真雙手叉腰,理直氣壯:“我又不是沒送東西給她們,互相交換而已,怎麽了?”

一行人叽叽喳喳,熱熱鬧鬧,一直走到弟子苑,才分道揚镳,各自打道回府。

白渺回到洞府後,先将嶦瓊宮弟子們送她的東西拿出來,放進櫃子裏收好,然後又在芥子囊裏翻翻找找,将之前做劍穗的材料扒拉出來。

【你就不能買新的材料嗎……】

“上次還剩很多,我為什麽要浪費錢買新的?”

白渺在案前坐下,拿出針線,擺好道具,開始回憶劍穗的制作過程。

系統:【你這就要開始了?不先打聽一下宋清淮喜歡的顏色嗎?】

“沒這個必要。”白渺頭也不擡地說,“原主也沒打聽過,我為什麽要多此一舉。”

【但你上次明明……】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白渺不耐煩道,“能不能不要打斷我的思路,看不出來我在忙嗎?”

系統:【……】

很顯然,她現在對它是有點意見的。

系統自知理虧,也不吱聲了。

誰料白渺只是盯着針線看了一會兒,很快又放回去了。

她走到蒲團上坐好,閉上眼睛,運行真氣,開始靜心打坐。

系統也不敢問,也不敢說。

過了一刻鐘,白渺又睜開眼睛,從芥子囊裏掏出傳音符,小心仔細地放在一旁。

系統沒忍住:【你把這個拿出來幹嘛?】

白渺一本正經:“我就放在這裏,防止真真他們給我打電話。”

系統半信半疑,卻也沒有再多嘴。

白渺看了一眼傳音符,重新閉上眼睛,繼續打坐。

過了一會兒,她又睜開一只眼,偷瞄傳音符。

還是沒有亮,也沒有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

白渺忍不住多想。

他現在在做什麽?

沒有來找她,也沒有傳音給她……難道昨天在藏書樓裏對她做的事,真的只是一時沖動?

她知道自己不該想這件事,但她……總是控制不住。

反正又沒有真的去找他,只是偷偷想一想,應該也沒什麽吧?

只是偷偷想一想,什麽也不會說,什麽也不會做。

只是偷偷想一想而已。

白渺默默給自己洗腦,忍不住又看了傳音符一眼。

她現在真的開始患得患失了。

次日,白渺很快編出一個新劍穗。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她做起來熟練很多,樣子也比上次的更齊整,看上去終于只是一個普通的劍穗,而不是圓乎乎的晴天娃娃了。

勉強還算滿意。

白渺一邊在洞府外的樹蔭底下打坐,一邊等宋清淮回來。

大概傍晚時分,宋清淮終于回來了。

白渺本想把劍穗送給他,走近一看,突然發現他的臉色不太好。

雖然他平時也經常臉色不好——被白渺氣到的時候,但今天這個不好的狀态,明顯和平時不太一樣。

是那種比較沉重、嚴肅的感覺。

“師尊,怎麽了?”白渺問道。

宋清淮皺眉道:“劍尊……好像生病了。”

“啊?”白渺聞言,頓時心裏一慌。

生病是什麽意思?沈危雪那樣的人還會生病?

白渺之前跟沈危雪相處過一段時間,宋清淮知道白渺可能比他更了解沈危雪,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推測說給她聽。

“我去找師尊,卻被青鸾和醫仙攔下了。他們說師尊近日身體不适,讓我過兩日再去找他。”

白渺連忙道:“那他們有沒有說具體是哪裏不适?”

宋清淮搖搖頭:“醫仙沒說。”

白渺:“那青鸾呢?”

宋清淮微妙地頓了頓,反問:“你覺得呢?”

白渺:“……”

忘了青鸾不會說話。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繼續追問:“那我們不找他,就去看望一下,這樣行嗎?”

宋清淮微微擰眉:“這個,醫仙倒是沒說行不行。”

“不管行不行的,去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白渺的行動力又回來了,她急匆匆就要往外走,剛走了沒幾步,又轉身折返回來。

宋清淮奇怪地看着她:“怎麽又回來了?”

白渺:“……你不去嗎?”

宋清淮淡淡道:“我去,但是顯然你比我更想去。”

一個是他的徒弟,一個是他的師尊,本來明明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現在卻互相關心,搞得他夾在中間像透明人一樣,這種感覺怎麽想都有點奇怪。

“我知道你也想去。”白渺真摯地看着他,“我們可以一起去,你覺得呢?”

她畢竟剛和沈危雪發生那樣的事,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去看望,那氣氛必定會很尴尬。

就算沈危雪不覺得尴尬,她也會尴尬的。

但是帶上宋清淮就不一樣了。

她是宋清淮的徒弟,跟着他去看望自己的師祖,無論怎麽看都是理所應當的事。而且有宋清淮在,她也不用說話,只要确定沈危雪沒什麽大礙,她就可以放心了。

宋清淮瞥了她一眼:“你現在是不是在想着怎麽利用我?”

白渺聞言,立即乖巧地搖搖頭。

“怎麽會呢,您想多了。”

宋清淮頓時了然。

這是白渺第一次用“您”這個字稱呼他。

看來他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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