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董遜之死(下)
白皓文被他捏着雪白的脖頸拽起來。
“既然你這麽想死,那我就親手送你下去,放我徒兒一個人在下邊,也好有個知心人陪他說話!”赤陰老祖手上收緊,見人呼吸不暢,慢慢憋得青紫的一張臉,仿佛又看到當年他被霍桑知陷害走火入魔,設計自己的死亡,雖然最後留一條命在,卻經脈盡斷,成了活死人一樣的存在。
他順着瀑布沖下河流,一路流落到徐州,最開始睜開那雙眼,就正是被眼前的男子撿回去。
當時的白皓文,清風霁月,何等風光恣意?白家的頂梁柱,學府的大夫子,兩袖清風高潔的大聖人,不僅救下皮膚燒灼,四肢殘廢,不人不鬼的他,還放置白府讓人好生看照。
赤陰老祖是感激他的,直到第二年,白府來了另一人,那人是白皓文在外交好的友人,赤陰老祖時常聽白皓文提起他,後來一次探訪,才知道這位正是他那大徒兒——董遜。
赤陰老祖狂喜,上天到底待他不薄,衆所周知,所有徒兒中唯有這個大徒弟,是他從小撿回來撫養長大,将他畢生的暗器手法盡數交給他,雖不是最優秀和最有資質的,卻是因為自小體弱多病的體質,最招他的喜愛,若是大徒兒見他如此,定會想方設法幫他複原,不然讓他如此癱着,不知道要癱去猴年馬月。
哪知,便是第一眼下,他那心心念念的大徒兒,竟然沒能認出他來,是——被渾身烈焰燒毀,他已然沒了之前的面容和風光,但從小養到大的孩子,竟然都認不出他!
那整整三年,他渾身癱瘓動彈不得,腦子裏卻清醒的緊,挨着大夫每日叮囑,小厮丫鬟都會推他出來嗮太陽,當然他只是白府裏一個不甚重要的小角色,沒人将他放在眼裏,只是按照大少爺的吩咐要照看他,但底下的小厮丫鬟,卻每每偷懶耍滑,将他推到空地上就不管不顧,留他一曬就是半日,偶爾傾盆大雨,淋了半響的雨,才記得推他回去。
而那個時候他那乖乖大徒兒和白家少爺,竟還能在雨亭中吟詩作賦,好不逍遙。
他并非時常能看見白家大少,他那大徒兒就更少見了,只偶爾會跟着白皓文過來瞧他一兩次,每每嘴上都是抱怨白皓文爛好人,留下這等不人不鬼的活死人,活在世上活受煎熬,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赤陰老祖心境蕭瑟,縱使幾年裏生不出波瀾的內心,那時候也有了恨意,或許是因為從小養到大的徒兒養成了白眼狼連他都認不出,亦或許是癱瘓三年,拉屎拉尿都不能有由己的肮髒日子讓他厭棄,亦或是他嫉妒,憑什麽他要受此等苦楚,而那兩人卻能享得兄弟情義和雨中漫步的安寧!
也是那晚上,赤陰老祖運轉三年凝滞的內力有了突破,又過了一年,他終于養好經脈,恢複內力,出去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親手了結他那大徒兒的生命。
至此,真正的董遜死了,他便成了真正的董遜。
“董……遜……”手上的人極艱難的擠出字句,終于将陷在回憶中的赤陰老祖喚回神志。
他一笑:“你放心,我輕輕的,保證你最後感受不到多少痛楚,其實我早就想這麽做了,當年我癱瘓在床,我就想這麽做,殺了你,然後我們一起下地獄。”
甚至于他曾經還擺脫過霍桑知幫忙殺了白皓文,最後沒能下得了手,他告訴自己,是對他意猶未盡的身體,還想玩一段時間,但具體是什麽心理,只他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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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文眼眸大睜,似乎也想到了什麽,這次卻是動了動唇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禮,沒能說出話來。
異變襲來之時,赤陰老祖還尚且在猶豫,便有一只手從背後猛地捅進他的胸膛,須臾那人甩出手,濺了一地的血。
“我說了,下一次見面,必殺!”
冷如修羅的語氣,背後是霍桑知冷峻的側臉,赤陰老祖手上一松,白皓文滾到地上,他捂着自己胸門淌血的窟窿,只多看一眼白皓文,就睜着眼筆直的倒下去。
跨過地上的屍體,霍桑知抓起白皓文,在房梁上幾個翻閱,喘息間便跨出了四面大火的院子,由此可見,若是赤陰老祖想逃,這等火勢也是擋不住他的,只是他最後在火場裏與白皓文有過什麽糾葛,就盡數埋葬在這場大火之中。
“出來了!”溫召驚喜,和白思文丢了滅火的水桶就朝着剛落地的霍桑知跑過去。
霍桑知将手裏的人交給白思文,扭頭看了一眼火場,前塵舊事,如鏡花水月,盡數封塵,那些舊人,一個個的都不在了,他至今方有些理解了,靠着殺戮下來,若某天轉身回望,看見的只能是遍地的屍骸。
“快快快!滅火滅火,別讓火種蔓延到別的院子,你去這邊,你你你,去那邊……”
滿院子溫召惶急的聲音,在白思文照顧他哥時,他且還能鎮一鎮大局,不多時,街坊鄰居帶着水桶也趕來滅火,火勢很快被控制住,只是這次,還是燒毀了一大片院子,不過清點白府上下無人傷亡,但卻從院內搜出一具焦屍。
這一晚驚心動魄終于過去,溫召忙了一晚,天幕翻起白肚才在白府的客房裏倒眠。
睡得迷迷糊糊間,一雙手将他往裏推了推,就掀開被褥一并躺下,然後腰際就環來一雙大手,将他壓得緊緊的,溫召掙紮兩下,“唔”了一聲,睜開了眼眸。
擡頭看清是霍桑知,便又伸頭主動往他懷裏蹭了蹭,毛絨絨的頭發掃在霍桑知下颚上,有些癢,他輕籲一聲:“睡吧,我也睡一會。”
溫召帶着鼻音“嗯”了一聲,頭一偏就睡得不省人事。
這一覺直接睡到午時,白府的小厮來叫用飯,溫召還在床上扭成蠶蛹時,霍桑知就已經穿好衣服打整好自己,他扭頭:“困就吃了飯再回來睡,今日我就不陪你了,我那邊還有事。”
“啊?”溫召原本還泛迷糊,此時猛地睜開眼,從床上撐起半截身子:“那我也跟你一道回去。”
“不用,”霍桑知看着他,就一笑,說道:“都是最後的一些收尾工作,你去了也幫不上忙,在這陪陪你朋友,晚點我派人來接你。”
溫召噘嘴,不怎麽高興他這個安排,霍桑知就一曬,踱步過來,他忽然附身往溫召唇上香一個。
“噫~”溫召嫌棄的後退:“我都沒刷牙,你也親的下去。”
霍桑知嗤笑一聲:“又不是沒親過。”
吃過午飯,又去看了白家大哥,人還睡着,白思文告訴溫召,後來找大夫來看過,又喝了藥方才睡下。
“好在昨晚的火勢沒有蔓延到父親的靈堂,我讓人把這邊圈起來,以後再慢慢重建,這幾日我還要忙活家裏的喪事,恐怕不能陪你了。”
溫召搖頭:“沒事,你忙你的,等這邊的事情忙完,我應該也要離開徐州了。”
“什麽時候走?”白思文還打算這些事完了之後,請溫召好好吃上一頓。
溫召拍他肩膀:“應該就這幾天,但咱們兄弟,就不必這麽客氣了,反正以後見面的時間多得是,我看白家如今的情形,這段時間你應該不會回青州去吧?要不要我給紅姐那邊稍個口信?”
“自然要的。”白思文點點頭,面色複雜:“這幾天我仔細想過了,這些年是我任性了,未曾盡到自己的責任,我打算暫時留在徐州,協助我哥打理白家。”
說完之後,他又添及道:“但我這不是妥協,我也不會按照家裏給我安排的路子按部就班,我已經有打算等家裏平順之後,就把咱們文雅賢莊的分店開到徐州,我想通了,徐州才是我最後的戰場,我若是一直害怕歸家,我哥以及家裏就永遠也不會認同我,何況這些天白家的變故,也讓我了解到他的辛苦和不易,我無法再抛卻他去過自己的生活。”
溫召點頭:“你能想明白就好,總歸還是要回家的,以後你有新劇本,只管寄過來我看,無論你有什麽困難,也都可以來信找我商量,我們一起想辦法,而且我覺得現在的你,比我們初見時更有擔當和抱負,我祝你成功。”
白思文發自真誠的笑和點頭:“那你呢,以後有什麽打算。”
溫召撓了撓頭,哈哈一笑:“我沒什麽大抱負,回家繼續種地。”
“閑暇之餘,《西游》也有記得更新着走,我跟紅姐就等着後續的章節續命。”
“哈哈,行,回去就寫。”
兩人最後相視一笑,都是別有的自在和安心。
下午霍桑知派來的馬車接走溫召,卻不是回住處,而是去了徐州最大的酒樓。
霍桑知提前在這裏包了一桌酒菜,桌上還放着一個精致的食盒,溫召好奇去打開,裏邊都是精致的點心,旁邊還有一疊盒子,溫召打開,盡是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飾。
霍桑知此時從屏風裏走出來,溫召看見他,一頓:“今天什麽好日子?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麽?”
霍桑知抿唇含笑:“買給你的,不喜歡?”
“喜歡倒是喜歡,”溫召摸着柔軟的衣服料子:“怎麽突然想到要來這裏吃飯,還搞得這麽隆重?”想來今天不是他的生辰,也不過節啊?
正覺得奇怪的時候,風稚在一旁小聲提醒:“今兒是少主生辰。”
“要你多話。”霍桑知聽見了斜睨了一眼風稚。
“哇,今天你生辰啊,那你怎麽不早說!”昨年這個時候溫召還不認識霍桑知,自然不清楚,何況霍桑知一看就不是那種會在意自己生辰的人,以至于溫召也沒問過。
霍桑知道:“以前都不過的,今年是為我父親昭雪的第一年,自然應該慶祝一下。”
溫召了然,在心中牢牢記下這個時間:“以後,我每年都陪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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