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丢失的信任

當我睜開眼睛看見陽光的時候，我不禁笑了，上帝是不是也看不下眼了，想要折磨我，然後看着我被世人唾棄最後痛不欲生。

我低下眼眸看見倚在凳子上的王浩，心底什麽感覺都沒有，但我知道我還是希望坐在那兒的人不是王浩，而是馮岳凱。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昏迷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回想到我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個身影，大概就是眼前的這個人了吧。

有時候我不清楚王浩究竟在執着些什麽，他明知道我是不可能和他在一塊兒的，但就是義無反顧的對我好，以至于敗了家業，丢了臉面。

我就睜着眼睛看着吊瓶裏面的藥水，一滴一滴的流進血管理，感受着冰涼的觸感。

突然之間想起了馮岳凱抱着我的感覺，冰冷的肌膚，心裏卻格外溫暖。

因為什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是不合吧，性格嗎？還是什麽？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了如今不可收拾的鬧劇。

沒多大一會兒，王浩就醒過來了，看見我眯縫着眼睛，急急忙忙出門叫了大夫，大夫進了屋，給我測了體溫，各種檢查之後，對王浩說“沒事了，發現的比較及時，所以沒有大礙，人醒了就可以了。”

王浩握着大夫的手一個勁兒的說着謝謝，我看着王浩在哪兒忙裏忙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是很堵挺。

王浩出出進進了好半天才倒了一杯水坐在床頭，然後看着我有些激動“沒事兒就好，你都吓死我了，我只是出門買點兒東西的功夫你人就不見了，屋子裏亂的要死，門也沒鎖上，你就沒了，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去哪兒找你，等到第二天早上你才回家，開門就看見你倒在門口了，送到醫院大夫說你是吃了安定，量很大，吓得我當時就不知道怎麽辦了，不過大夫說了，你發現的比較及時，所以沒什麽大礙”

“王浩”

我打斷了他的話，表情空洞的看着他“怎麽了？”

“馮岳凱這期間，有回過家嗎”

王浩臉色瞬間就變得陰沉，抿着嘴好半天才說“蘇銘，我不是挑撥你們之間的關系，但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石然昨天早上，出車禍了，我不清楚是不是馮岳凱做的，但我有一些蹊跷，我也不能對你隐瞞什麽，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告訴你”

我詫異的看着王浩，有些難以置信“你怎麽知道的”

“石然也住在這間醫院，我到樓下打水的時候看見她姐姐了，她姐姐似乎認得我，然後跟我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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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孩子呢”

王浩表情暗淡，很不情願的說道“沒了，石然現在因為失血量大，還在昏迷中”

我突然坐起身，吓了王浩一跳，按着我的肩膀問我“你去哪兒”

“我他媽去看看她，你別攔着我”

“你還沒好，等你好一好再去吧”

“滾，別他媽攔着我”

我忍着不讓自己落下淚來，我原以為馮岳凱會放過那個無辜的小生命，我真的沒想到，任憑你一個人心再狠，就算你恨我，沖着我就好，放過一個孩子不行嗎。

我把手背上的注射器拔掉，掙脫王浩的束縛，剛要推開門，就看見多日不見的馮岳凱站在門外，一臉的疲憊，臉頰兩側也凹進去了，似乎過得很不好。

但我現在哪兒還有心思去管他好不好，已經沒有理智的我看見馮岳凱更加的憤怒，抓着馮岳凱的衣領沖他吼道“馮岳凱，你他媽就是個混蛋，你要是真的覺得我對不起你，那是我的事兒，你幹嘛非得對別人下手，你不能放過那個孩子嗎，現在孩子沒了，你開心了，你滿足了”

馮岳凱皺着眉頭低下頭看我，然後抓着我的肩膀将我仍回到床上，王浩見馮岳凱對我粗魯的樣子也不由得被他激怒。

王浩想要上前打馮岳凱，但被馮岳凱身後的保镖攔下了，馮岳凱站在床邊看着我，冷冰冰的問道“蘇銘，很多事只是你願意相信和不願意承認，做到愛你很容易，但要你相信我愛你，真的很難，我不清楚你究竟是靠什麽來判斷我對你的感情的，但你顯然對于我每一種方式都不滿足，你只知道反抗，不知道回應”

“我可能這一輩子都無法控制你對我的心，我更控制不了你對我的恨，現在無論我說什麽，都是我的不對，所以你，也不必用死來要挾我，想跟我離婚，是嗎，然後和王浩在一起，然後把石然生下的孩子帶走，你們兩個人逃之夭夭是嗎，你還真是會做生意”

“也不枉我這麽多年和你同床共枕，看來我還是挺懂你的”

馮岳凱低下身子，輕輕的吻着我的唇，然後逐漸用力的壓着我，舌頭在我的口腔裏嚣張的翻攪着，我卻做不到回應。

馮岳凱用受傷的表情看着我，然後低聲笑了“你說，有一天報紙上刊登着商業巨鱷馮岳凱的男妻帶着情人逃跑，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感覺，那個時候，我覺得我能殺了你，真的蘇銘，別總覺得我不敢，或者心軟，我什麽都敢做，心也狠着呢，你在醫院住着吧，以後我忙完了都會來看你的”

說完看了看身後站着的王浩，然後笑笑轉身走了，病房空蕩蕩的，只有呼吸聲和窗外的風聲，呼呼地刮着，刮得漫天落葉，悲涼的場景，像極了我和你。

從前的我認為安全感就是我手裏的這把刀，後來我愛上了馮岳凱，把這把刀送給了他，現在，他又将這把刀還給我，只是還給我的方式有一些粗暴。

我低下頭看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把插在心窩的刀，順着馮岳凱離去的背影，一直一直流着我的血液，疼，滿腔的疼痛。

我推開門走了出去，王浩叫住我“去哪兒”

我停下腳步，看了看王浩“哪間病房？”

王浩看看我，半響才說道“三零二”

我頭也不回的走了，王浩沒有跟來，我詢問了好久才找到婦科的病房，房間裏擠滿了人，大大小小的床鋪上都躺着各色的女人，面色都很痛苦，嘴裏哼哼唧唧不曉得在講些什麽。

在病房的最裏面，我看到了石然的姐姐，以及躺在床上表情呆愣的石然。

我知道石然的家境，能來這兒住院，已經算是很奢侈了，她把一切都交給了我，她把她手裏的那把刀送給了我，我卻拱手讓人，我知道，石然很疼，比我的心還疼。

我慢慢走過去，忍受着屋裏刺鼻的氣味，看着石然面色蒼白的樣子，我心軟了，再多的埋怨都已經消失殆盡。

我從沒想過考慮過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女人心甘情願的為我生子和我一起生活下去，我一無所有，房子、車、錢，能帶給我家人幸福的東西，我一樣都沒有，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只想為我生一個孩子，然後和我生活下去。

石然的姐姐看見我沒有嚣張跋扈的咒罵，這讓我心裏好受一點兒，最起碼不會在人前丢失我最後的一點兒臉面。

然而石然看到我之後，卻依舊用那份平靜來腐蝕我的罪惡，她張開有一些幹裂蒼白的嘴，發出一聲輕嘆“你來了”

我點點頭，沒有答話，我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語氣去答複她，只是她沒有我想象的那樣脆弱，更沒有把她的那份堅強繼續演繹下去，她哭了，哭得很厲害。

“我們上大學那會兒，我就覺得自己喜歡你，喜歡你笑，喜歡你在人前耍帥，愣頭愣腦的像根青蔥，但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我參加了攝影班，四處找模特，也不過只是為了多接觸接觸你”

“但那會兒的馮岳凱很讨厭，有你的地方，他就一定會現身，我有了一種危機感，卻眼睜睜的看着你和很多女孩子交往，直到你交往的第一個男朋友，我才發覺，自己和你真的是天差地別，你不愛我，原來是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但我沒放棄，我曉得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夠在一塊兒延續後代的，我為了勸自己，我告訴自己，有什麽好難過的，光是生殖器就能夠甩那些男人一條街”

“但我沒想到現實來得太快，那年大三，你突然不見了，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的你，莫名的不愛笑了，學校關于你的傳聞各不一樣，天花亂墜，但我知道，那都不會造成你和同學們疏遠的理由，再後來的你，不和任何人講話了，周圍只有一個馮岳凱，只有他而已”

“畢業了，大家都各奔東西，可是我覺得緣分這東西還真的是挺造化弄人的，我我們竟然巧合的成了鄰居，但當你笑着和我問好問我叫什麽名字的時候，我再也笑不出了，我覺得那就是我一只腳邁進地獄的開始”

“我們還是在一塊兒了，兩個月零八天，我們上床四次，我的第一次給了你，卻交給我一張臨時處死的票據，我沒敢告訴家裏人，也沒想去給你找麻煩，我流掉了我第一個孩子，因為要在姐姐面前裝模作樣，所以不小心着了涼，以至于現在一下雨，腿還是會抽筋，然後酸疼”

“我決定重新開始，于是找了一個高富帥做男朋友，但好景不長，我們還是分了手，再一次遇見你，是我和男朋友分手的第二個星期，偶然看見你和馮岳凱吵架，我想扮演一個醜旦去讓你舒心，可我沒想到夜夜承歡的結果，就是迎來我第二個孩子的開始，但我也沒想到，你真的拿我當作發洩的洋娃娃，撒了手就扔進垃圾箱，我再也承受不住壓力，想要破壞你和馮岳凱的婚禮，但是我沒做到，我還是親眼看着你們幸福的模樣，被全世界的目光注視着，我恨，我疼，心疼”

“我想過很多結果，想着說大不了就再流一次，可是大夫說，我的子宮壁很薄，如果再做流産，以後可能就不容易受孕了，我害怕了，躊躇猶豫在醫院門口，就在醫院前的十字路口，我出了事故”

“當時我就在想，如果你和孩子心有靈犀會不會來看看我，哪怕一眼，可我等了幾天，卻遲遲不見你的蹤跡”

“蘇銘，我曾經很愛你，曾經也很恨你，但是現在，我莫名其妙的就失去了這種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醒過來了，就沒什麽感覺了，因為夢是假的，那不真實”

“我曾經寄放在你哪兒的信任，現在可不可以還給我？”

我看着滿眼含淚的石然，張了張嘴，竟然發不出聲音。

石然看着我的樣子，笑了，笑的好像是幾年前的那個春天，她就站在我的門前對我說“你好，我叫石然，以後我們就是鄰居啦”

我從外衣口袋裏拿出家門的鑰匙，從鑰匙扣上面摘下鑰匙，放在石然的手心，蹲在病床前說“家裏換了鑰匙，若是沒處去，還可以回家，我會像家人一樣，好好待你，就算是你賴着不嫁，我也能夠養着你直到天堂”

石然哭了，抱着我的脖子哭了，狠狠的大哭了一場。

最後她趴着我的肩膀小聲的告訴我說“其實，你沒有那麽帥，只是你笑起來很好看，現在我卻看不到你的笑了，蘇銘，再笑一次吧”

我愣神的看着窗外，笑？這個表情，我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