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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霍一忠和江心夫妻二人對家務的分工逐漸明晰起來, 早上江心帶着兩個孩子睡到八點多,霍一忠要早早起來去訓練,他會迅速做個早飯填飽肚子, 把江心揉起來親一親抱一抱再走。

江心起來後, 帶兩個孩子洗漱, 吃霍一忠留下的早飯, 洗鍋洗衣,教霍明掃地,教霍岩用筷子和調羹,甚至偶爾教他們唱幾句不着調的兒歌,如此一番後, 就帶他們兩個一起出門去村頭的那個市集買菜, 走過去得有十來分鐘,路寬且平,夠兩個孩子撒歡跑的。

這天江心挽着個籃子,帶着兩個招貓逗狗的孩子, 往市集那頭走去。

家屬村的市集是附近一個屯裏生産隊張羅起來的,和鎮上打了報告後, 就組織村民售賣肉菜和副食品,很簡陋地搭了幾個棚子,賣菜的也是他們生産隊的隊員, 主要客源就是家屬村的軍屬們。

原先有家屬村的其他人動了腦子, 想在那裏賣點農産品, 但被排擠開了,整個生産大隊遇到這種事情非常團結緊密, 集體排外。

江心到的時候, 不早不晚, 正好是新菜上市的高峰期,好幾個面熟的軍嫂都在,大家互相笑笑打個招呼。

有幾個不認識的人,遠遠指着江心:“看到沒,那就是霍營長新娶的媳婦,一張嘴比滿天的麻雀還厲害,跟部隊的人都能幹嘴仗。”

“昨天聽說柴主任走出霍家大門就氣得摔了一跤,回去還發了脾氣呢!”

“誰家裏沒點破盆爛瓦的,就她家裏金貴,還讓人來評理。”

“霍營長也是奇怪,怎麽娶的盡是這樣的媳婦?上一個也這樣,嘴皮子都厲害,也不知道他在家得挨多少罵。”

“可不是,不論娶幾個,總是受媳婦的氣,我看吶,這就是霍營長的命!”

江心帶着兩個小的在買菜,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家屬村的談資,昨天跟柴主任戰了一場,榮升為家屬村有文化且識字的悍婦。

“小江,我要吃這個肉!”霍明的表達很好,要什麽不要什麽,非常清晰,江心很喜歡她這點。

相比之下,霍岩就差了點,他個子矮,連賣菜的案板都夠不着,江心只好把他抱起來,問他想吃什麽,可霍岩只學會了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媽,肉。”

行吧,那就吃肉,還有點肉票,江心叫賣肉的大姐割了二兩牛肉。

剛開始的時候,江心還以為這裏和新慶一樣,吃的是豬肉,誰知道賣肉的蔡大姐說他們這裏近着內蒙,部隊往北幾十公裏有個草場,住了不少牧民,養牛養羊的多,養豬的反而少。

蔡大姐第一回 見江心,就喜歡她的甜笑和禮貌,和她說:“這位嫂子新來的吧?我們這兒就是這樣,牛羊肉三不五時就有,一年四季肉是不缺的,冬天下雪和春天化雪時缺葉子菜,吃大白菜就行。你要是饞豬肉了,就去鎮上割一點。”

“有時候馬摔着了,還能吃到馬肉呢!”蔡大姐偷偷告訴江心,“不過馬肉不賣,就他們自己悄悄吃了。”

江心對蔡大姐的熱心報以熱情,每到一個新地方,和當地人打好交道是她向來的生存法則之一,所以主動的蔡大姐就成了收到她特産的第四個人。

蔡大姐今天見江心帶着兩個孩子出門,趁人不注意,給她多切了一小塊:“江嫂子,你這兩個孩子長得瘦,多吃肉,喝點羊奶,得養壯實些好過冬。”

江心笑着答應了,把那二兩多的牛肉放到籃子,又讓霍明和霍岩叫蔡阿姨,再買了點其他做菜用的小料,就準備回家了。

剛一轉身,就碰上住她前頭的一個嫂子,嫂子見着她,把她拉到一旁:“小江,你家裏來人了。像是柴主任派來的,趕緊回去瞧瞧。”

江心想了想,也是要回去解決事情,就把兩個孩子叫過來,往家裏走去。

到家門口的時候,有兩個人穿着軍裝的人站在門口,一個是昨天來過的技術兵,一個是生面孔,大概是等了一會兒,生面孔有些不耐煩,見了江心回來,語出不快:“你這人怎麽回事,知道有人上門也不在家等着!”

江心毫不客氣:“你是哪個?也不提前和我約好上門時間,誰知道你要來,你當你是首長不成?還要我在家等着你,肩上沒有星,還擺好大的官威!”

生面孔只說了一句抱怨的話,就等來江心一籮筐的反撲,一下子氣得臉色發紅,伸出手指指着她:“難怪人家說你是個利嘴婆子!”

“人家是誰?你把說這話的人找出來,和我當面對質!他要是沒說,我當着他的面撕你嘴巴!”江心掏出鑰匙正想開門,一聽這話,立即轉過頭去罵他,“什麽碎嘴的男人,說一個女人的不是!能有什麽出息!”

“楊組長,別說了,柴主任是讓我們來檢查房屋的。”技術兵早已經見識過江心的利害,剛剛楊組長一開口他就想制止了,誰知道楊組長嘴巴這麽快!

楊組長被江心後面那句話一噎,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再說好像他就是那個嘴碎的、說女人小話的、沒出息的男人一樣,只好黑口黑臉地進了霍一忠的小院兒,态度是差的,專業能力還不錯,兩人也不和江心搭話,拿着兩張表單和長尺在量尺寸,詳細記錄各種破損程度,最後找到還在給兩個孩子洗臉擦手的江心。

“這位軍屬同志,我們丈量過了,廚房的門窗我們會重新做,明天就能完成。洗澡房如果重新搭的話,得讓霍營長申請材料打批條,材料到了我們就派人過來重建。”楊組長不肯開口,技術兵只好一一對江心說明。

江心拿過他們記錄的那張單子,問了幾個問題,批條要多久才能審核完畢,材料用的是哪種,大概要多少天能到,重建要多久,事無巨細,問得楊組長和技術兵都出了汗,這個家屬不好糊弄。

“補充日期,确定審批時長,文件做成一式兩份,我就簽字。”江心把表單遞給楊組長。

楊組長只好按照江心的要求,把上面說的話都歪歪扭扭寫了上去,寫了兩份出來,江心看過沒問題,就在兩張表單上簽字了,一份給楊組長,一份自己留着。

好不容易把上面的問題都解答了,楊組長也不敢小瞧江心了,江心這才讓他們坐下喝杯糖水。

“江嫂子,你懂的還真不少。”楊組長反而贊了她一句。

江心也不驕傲,扯了個小謊:“原來見我娘家人做過這個事情,就知道一些。”

技術兵見江心這麽客氣,那顆害怕被追着罵的心也放了下來:“江嫂子真大方,還用糖水招呼我們。”

“天兒熱,也是見兩位特意來一趟,辛苦你們了。”江心笑,擡手叫兩個孩子過來禮貌地喊叔叔。

罵了人,再給一杯糖水,最後附送一句好話,人和人之間,有時候不就是這麽結識交往的嘛。

“江嫂子,還有一件事。”楊組長把帽子拿下來,擦擦額頭的汗,期期艾艾的,“柴主任說,昨天有張簽字表在您這兒,讓我們幫忙拿回去。”說的是昨天下午她收起來的簽字單子。

江心似笑非笑,又給他們倆兒續了水:“楊組長,這個不行,等哪天你們徹底把這兒改造好了,柴主任那張單子我雙手奉還。”

楊組長嫁咳一聲,又訴苦,說自己也是柴主任底下的人,要完成他布置的任務,讓江嫂子幫幫忙,擡擡手。

江心又不是沒做過領導,領導辦不成的事兒讓下屬來做,下屬只會更為難:“楊組長跟這位技術兵同志先回去吧,單子我是不會拿給你們的。你們回去,就說是江心那個利嘴婆子不願意退讓,還把你們罵了出去,他要的話,讓他自己來拿。”

楊組長立馬求饒:“嫂子告罪告罪,剛剛是我滿嘴噴糞,請嫂子見諒!”邊說邊雙手合十對着江心,“嫂子是個仁義的人,請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小兵。”

無論楊組長和技術兵怎麽說,江心都不為所動,只有一個要求,把事情辦好,單子就還回去。

楊組長和技術兵最後只好悻悻地離開了,出門後,楊組長感慨:“我在這裏也有三四年了,還沒見過這麽難纏的軍屬!”可你還不能說她不講道理,人家一是一、二是二講得清清楚楚,邏輯和要求都很分明。

江心送走了人,就開始切牛肉和鄭嬸子給的番茄,準備做個番茄牛肉面,她最近在學和面、擀面,做的慢,做出來的面條也粗細不一,形狀粗醜,好在霍家父子父女三個沒一個嫌棄的,無論她做哪種面食,這爺仨兒都說好吃,給了她極大的鼓勵。

霍明幫着燒火,說是幫忙,更多的是在玩火,一張小臉湊近火堆,差點把眉毛給燒了,吓得江心把她拉出來,仔細看她臉上沒有燒傷,趕緊讓她出去了。

霍一忠回來時,江心剛把桌子擺好,讓他去洗臉準備吃午飯。

吃飯時,江心和他說起早上楊組長來的事,霍一忠一下就弓起身子,放下筷子:“他說你了?”

“別激動,他說得贏我嗎?”江心把牛肉挑出來放他碗裏,“你訓練辛苦,多吃點肉。”

“洗澡房要重建,你下午寫一下申請,趕緊把這件事辦好,過陣子就立秋了。”自小生活在南方的江心第一年在北方過冬,不由得她不重視,說是如臨大敵也不為過。

“好,知道了。”霍一忠大口吃面,“炊事班的廚師下午會把上回我們買的東西送過來,你接一下。”

江心點頭,又提醒霍明把青菜和番茄吃完,不能挑食。

霍岩用着霍一忠給他裁短的筷子,小手不協調地吃着小碗裏的面條,吃得滿臉都是,江心還用霍一忠的破衣服給他做了個圍兜,圍兜上也都是湯汁,無論如何,吃得再慢,他能自己動手,不用人喂就好。

“還有我說推翻屋頂,建二樓的事兒,你考慮得怎麽樣?”江心不死心,又問了遍霍一忠。

霍一忠把面吃完,用手擦嘴,被江心拍了一下,拿了幹淨的帕子給他,霍一忠接過,憨笑,心心就是講究。

“我下午寫完申請,再去問問後勤那邊。”霍一忠還是被說動了,就是有些猶豫,“部隊要是真審批下來,可不會給我們補貼,用多少錢都得我們自己掏了,而且到時候我們要走的話,房子也不能帶走,得留給部隊。”

“那你先打聽打聽,所有材料算下來大概要多少錢和票,還得到周圍打聽泥水師傅呢,所有價錢合适的話,咱們就該動起來了。”此時此刻的江心無比懷念可以貸款的日子,錢不夠找銀行,如果現在有銀行能給私人放貸,霍一忠絕對是優質客戶!

午睡前,是霍一忠和兩個孩子的親子時光,霍一忠趴在床上,讓兩個還在騎在他背上:“騎大馬咯!”

“坐好了嗎?馬兒要跑了!”霍一忠雙手和兩個膝蓋撐好,準備在大床上動起來。

“爸,你快點!”霍明歡快的聲音響遍整個房子,霍岩也笑咯咯的,趴在霍一忠背上,抱着他脖子怕摔下去。

江心在外頭洗碗,聽着屋裏傳來的笑聲,自己也笑出來,太陽很大,天空很高,日子很平靜安穩,和上一世她的人生完全不同,目前來說,還不是太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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