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四

“夫人, 你怎麽在這裏。”羽君嘴角還挂着未擦幹淨的血跡，望着一葉目光滿是驚愕。

一葉也不說話, 只是望着羽君慘白虛弱的臉不斷的掉眼淚。

“那個……我先回去了。”清風真人覺得自己還是先走為妙此地不宜久留。

幾乎是清風真人離開洞府的瞬間, 一葉就撲倒了羽君的身前，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不斷地往外冒：“是因為我……才有的心魔嗎？”

“別哭。”羽君坐起身擡起衣袖去擦拭一葉臉上的淚珠。

“是不是因為我？”一葉躲開羽君的動作執着的問着。

“你先別哭。”羽君從來不知道一向樂觀的夫人, 竟然如此能哭。

“我也不想, 可是我忍不住。”一葉抽泣道。

“唉！”羽君嘆了口氣, 展開雙臂把人摟進懷裏說道，“忍不住就算了。”

一葉本來哭的挺慘的，結果被羽君一把摟住，她怎麽就覺得自己跟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似的，明明是自家夫君有事瞞着自己才是。想通這點, 她一把從羽君懷裏離開, 紅着眼睛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不哭了？”羽君見一葉總算不哭了，忍不住欣慰的笑了。

“你……”一葉擡起衣袖小心的擦拭着羽君嘴角的血漬，心疼的說道，“你告訴我, 到底怎麽回事？”

“我之前和你說過的, 我是半妖之體。只是妖族血統覺醒之後, 人族的靈力和妖族的妖力不相容, 才會有這種反應。”羽君安慰道，“不關你的事情。”

“可是我剛剛明明聽二師兄說, 只要你飛升了, 去了上界就會有辦法。”一葉問道。

“只是有可能而已, 誰也不能确定一定有。”羽君說道。

“白虎前輩不是說上去就能找到嗎？”一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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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前輩說他也沒有見過像我這樣的半妖血統。”羽君解釋道，“他只是說，如果我飛升上去了可以找到雷炎神鳥的族群，看看他們有沒有辦法。”

“那還等什麽，你快點飛升啊。”一葉急道。

“如果上面沒有呢？如果我上去了還是解決不了呢？”羽君反道。

“一定會有的！”一葉肯定道。

“我沒有你這麽樂觀。”羽君笑道，“如果上去找不到解決方法，我大約還能活個幾百年。這幾百年不夠我等到你飛升。”

“我……我……”一葉從來沒有那一次恨自己沒有像兄長那樣努力，一千多年了才只是元嬰修為。

“如果這樣，我想這幾百年都陪着你。”羽君笑道，“像以前你說過的，去人間所有風景秀麗的地方走一遍，像凡人一樣從少年到白頭。幾百年，如果我們不貪心，也算是幾輩子了。”

“我不要，我不要你出事。”一葉再一次哭了出來，她恨自己為什麽修為如此低，為什麽不能陪着羽君一起飛升。

“幾百年很長的，比二十年多多了。”羽君笑着安撫道。

“我不……我不。”

“還記得你之前怎麽跟我說的嗎？那個時候……”

“我都是瞎說的，我那個時候可怕死了。”自己去死和心愛的人要死的感覺能一樣嗎？她當初能說出那些話是因為她知道那個時候的羽君并不愛她。但是如今他們□□着，她不能接受任何一點的變故。

“那我努力活長一點。”羽君見一葉實在傷心，猶豫了一下說道。

“嗚嗚……”一葉捂着嘴巴不停的哭。

“一葉，別哭。”羽君就是怕她會這樣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訴她，如今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因為羽君的傷勢還沒有恢複，一葉哭了一陣之後就沒有再哭了。兩人暫時擱置了這個話題，羽君雖然詫異，但是又怕一葉再哭，也不敢再提。而一葉則是讓羽君好好養傷，自己卻轉頭去找了清風真人。

清風真人對于一葉的到來絲毫也不差異，其實來之前他就想過一葉會問他什麽，所以早就想好了說辭。

“二師兄，夫君他……”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坐下吧，我慢慢和你說。”清風真人讓一葉坐下，順手給一葉倒了一杯靈茶，自己也端了一杯，這才緩緩道來。

“其實天玄會失憶不是因為妖力和靈力不穩，而是我和掌門師兄封印的。”清風真人在一葉驚訝的目光下說道，“那一年天玄追殺了黑炎魔君十年重歸風和山，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麽異樣，并且主動要求閉關修煉，準備飛升。後來……”

一葉聽着清風真人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完，內心感動的同時又忍不住問道：“既然夫君是以為我身死道消才有的心魔，為何如今我回來了，他還是不能飛升？”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心魔心魔，自然只能是本心才能知道了。”清風真人嘆息道。

“白虎前輩說，夫君的人族修為已經完全可以飛升了，而雷炎神鳥不用渡劫，只要解除心魔就可以立即飛升？”一葉說道，“只有飛升了，夫君才有一線希望。”

“沒錯。”清風真人點頭道，“飛升之後，修為也會從化神期進階合體期，實力的提升也許會帶來新的變化。”

“所以一定要讓夫君飛升。”一葉暗下決心。

其實這段時間一葉幾乎沒有怎麽修煉，每日裏和羽君呆在一處就是知道夫君恐怕就要飛升了，想要和他多些時間相處。卻沒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會期盼着他早點飛升。

這一日之後，一葉再也沒在羽君面前提過讓他飛升的事情，也沒有提過他的心魔。仿佛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一般，每日聊天談心，賞花看景，夜晚和羽君無盡纏綿。

其實羽君和一葉說的幾百年是指的他能夠安然度過兩股靈力碰撞期的最好預估。事實上，如果又一次沒能挺過去，也就沒有那以後了。所以他比一葉更珍惜兩人相處的時光，也更理解當初的一葉，為什麽總是纏着自己。

也不知道是因為再不想飛升了，還是因為對一葉的失而複得，羽君總覺得自己對于一葉的占有欲有些過了。而一葉總是不會拒絕他的，是于兩人雲雨的時候，羽君常常失控，而一葉平常又不愛用法術，所以常常被弄的昏睡過去。

這一夜，羽君把一葉從靈泉中抱起，小心的放在床榻之上，不知道為何，已然昏睡過去的一葉忽然流出一滴淚來。

羽君心頭一跳，他用手指接觸那滴淚，怔愣了好久。

“為什麽哭？”羽君忍不住問道。

“夫君。”一葉無意識的呢喃着。

“我在。”羽君把人摟在懷中。

“夫君不要離開我。”一葉似乎在做夢。

“我不離開。”羽君安撫道。

“你不想飛升就不飛升了。”

羽君聽到這裏，知道一葉大約是夢到那一晚了。

“你想陪着一葉，一葉很高興。”

“嗯。”羽君忍不住微微一笑。

“一葉也想陪着你。”一葉又流下一滴淚來，“等你百年後，我跟着你走。”

羽君嘴角的微笑化作苦笑，原來是這樣。

羽君把一葉放下，轉身出了洞府，立在風和山主峰的山巅之上，任夜風吹亂了衣袍，重新開始思考自己的決定。

而他離開後不久，本意見昏睡的一葉，睜開了眼睛，她坐在床榻之上，望着靈池發愣，她不知道這一招有沒有用，但是她已經沒有辦法了。

直到啓明星亮起，日光重新灑滿大地，羽君終于做了一個決定。

還是去飛升吧，等自己飛升了，一葉為了尋自己，總會去到上界。那裏有一葉的家人，九連真君一定不會讓一葉有事的。而自己？羽君微微一笑，如果運氣好有辦法解決力量混亂的問題，那麽自然可以和一葉重逢，如果不然，也夠一葉找自己一陣子了。

“夫君！”一葉站在霞光中，輕聲的喊着。

羽君轉過身，笑着朝一葉招手：“過來。”

一葉笑着依偎進羽君的懷裏。

“夫人，幫我一個忙吧。”羽君笑着說道。

“什麽忙？”一葉不解道。

“幫我看看我的心。”羽君說道。

“嗯？？”一葉眨着眼睛，滿臉的不解。

羽君輕笑着，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一葉的額頭，閉上眼睛說道：“進入我的識海。”

“可是……”識海是一個修士最重要的地方，元嬰被毀可以再練，肉身被毀可以重塑，但是識海內儲存的是元神，一旦被毀，當回天乏術。

“我的心魔藏的太深了，你進去幫我找找。”羽君催促道。

“好！”一葉知道羽君這是相信自己，心中感動的同時，也不再遲疑，用自己的神識進入了羽君對她毫不設防的識海。

羽君的識海非常漂亮，是一片風景秀麗的花海，裏面花鳥蟲魚什麽都沒有，就是不見羽君本人。一葉有些奇怪的喊了一聲：“夫君。”

半響，沒有人回答。

一葉又喊了幾聲依舊沒有人回答，一葉只好自己在裏面尋找。但是這片花海似乎什麽都沒有，一葉在裏面來回的走着，甚至白癡的嘗試着和裏面的花聊天，當然是一無所獲。

她尋找了好久，走的腿都酸了，她懊惱的坐在地上，郁悶的噘着嘴。

“怎麽不高興了？”一道柔和的男聲忽然響起，一葉驟然回頭，見到了一聲黑衣的羽君。

雖然自家夫君穿什麽顏色的衣服都很帥，但是黑色看起來還是有些違和：“夫君，你剛剛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我也在找你啊。”黑衣的羽君笑着回道。

“那……”一葉還要再說什麽，身影忽然變的模糊起來，一陣暈眩她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怎麽回事？”一葉驚呼一聲。

羽君站直身體，眼裏帶着笑意和滿足：“找到了。”

“什麽？”一葉奇怪道。

“心魔。”羽君回答道。

“那……”一葉有些忐忑和期待的看向羽君。

“如果我飛升了，你會來找我嗎？”羽君問道。

“嗯！”一葉知道羽君這是想要飛升了，立刻重重的點頭回道，“我會努力修煉，好好修煉，早日飛升，不會讓夫君等太久的。”

“可是如果我飛升了，就沒有人幫你擋天雷了。”

“不怕，只要死不了，我就去找你。”一葉堅定道。

“那……從明天開始，幫我化解心魔吧。”羽君無奈道。